第八章 鬼杀人，棺移地儿
我避开人们，溜回屯子。
既然要走，就要先回王九的破家，把他的身份证和三十二块钱带走。至于衣物能带几件算几件。
王九的记忆说，没有身份证，容易被当成盲流抓起来。
……
身份证上有画影图形，别说画得真他么像。
那花花绿绿的几张纸就是现在的钱？这东西能买肉吃？
实在搞不懂这些稀奇玩意儿，但王九的记忆确实如此，我也就不再纠结，匆匆装在一个背包里，又顺带塞了几件衣服。
走出王九家院子，我正打算蹑手蹑脚离开时，突然听见有人一边跑一边喊，出事了，出大事了，老瘸子死在自家院子里了。
我心里微微一惊，老瘸子居然死了？
愣神的工夫，一只大手猛地拍到王九的后背，发出啪的一声。
“哎，王九，你这是干啥去啊？我可告诉你啊，老瘸子如今死了，今天咱们谁都有嫌疑，谁也别想跑！”
乃翁的，非要这么吓人吗？
我横了王明一眼，你管得着吗？
王明：“反正不能走！”
我哼道：“乃翁非走不可呢？”
王明朝手掌左右呸呸两下，然后攥起拳头瞪着我说：“要不你就试一试！”
王九在后青龙屯，那是出名的书呆子。换言之，就是肩不能担粪，手不能杀鸡的主。
所以别看王明要矮半头，但却敢威胁王九。
我心里这个憋屈，要不是王九忒弱，老子非动手。
王明见我不说话，拉扯了我一下，“走，快跟我去老瘸子家，已经有人报警了，屯子里的人都得过去，要是没你的事儿，你爱干啥干啥去！”
我挣不过王明，被他推搡着赶到老瘸子家大门口。
除了李家几个老不死的不在这儿，其他差不多都齐了。
周围的这些人碎嘴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瞎说八道。
我掏了掏耳朵，就不再听那些讹传。
“王明，你说老瘸子是咋死的？”我问道。
王明看了王九一眼，说道：“真不是你杀的？”
我眼珠子一瞪，不再搭理王明。
“好好，暂时就算没你的事儿。”
“以后也没有。”
“我就那么一说，哎？你还听不听？”
我讪然道：“你说。”
王明没好气，略微清了清嗓子而后小声说道：“听说老瘸子脖子上锯进去一根锯条，死的时候，两只眼珠子好悬凸出来……”
“现在等谁？”我打断了王明后面的废话，问道。
王明看了看手腕上一块圆盘似的东西，我认出那圆东西就是王九记忆中的手表。
手表相当于我们那时候的日晷，当时的老百姓都看天色，每逢阴天就靠蒙，再不济就凭肚子饿判断时间，比不上现在人聪明。
“估计再有半个多小时，警察就能过来了。”王明忽然抬头说道。
王九记忆里，警察相当于捕快，也是吃皇粮的。
不多时，一个奇怪的大家伙呼啸着奔来，我内心极为震撼，这大家伙就是车！不用四乘大马拉都能跑这么快！
王明一拍手，指着那大家伙说：“警察来了。”
车子停下，算上车夫，一共下来三个人。
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捕快服，一个看着三十七八岁的男人是捕头，两个小年轻跟在身后。
屯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李福全不能不到场，哪怕此时他太爷的棺材还没下葬好。
来人跟李福全好像很相熟的样子，李福全满脸堆笑，跟那个领头的男人打招呼，“仇队，你咋亲自来了？”
那个领头的男人说，你们村出了命案，上头也重视啊！
李福全腆着脸在一旁“是是是”个没完。
姓仇的警察虚扫了我们一眼，就带人进入老瘸子家的院子，李福全就算再不想，也得硬着头皮进去。
一只脚已经跨进院子了，李福全突然扭头告诉我们，千万不要离开这里，等着警察同志做笔录。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当先进去的警察已经出来，李福全照旧屁股后头跟着。
“老乡们，经过现场勘查可以断定，老宋的死因系于自杀，并没有传言里所谓的他杀，也没有得罪什么神鬼。”
姓仇的警察解释完，就急匆匆离开，既然是自杀，笔录也就省了。
整个屯子，又是李福全这个土皇帝的天下了。
“说说吧，谁干的？”
众人不肯吱声。
“我再问一次，谁干的？”
李福全的声音阴冷，但没一个承认。
“第三次，谁他娘干的？”
李福全等了半天不见有人站出来，突然变脸似的老脸挤出了一朵菊花，笑起来更像齁了嗓子，“还行，看来大家伙真没事儿，快回家休息吧。”
我刚要溜，李福全突然喊住我，还有一旁的王明。
“我去大队上给老瘸子的儿子打个电话通知一下。王明，你就跟九儿两个，去老瘸子家翻翻看有没有装老衣服，要是有，就给他换上吧。”
“李，李书记，要是没有咋整？”王明问。
“没有就光腚！”李福全没好气得呛一句，指着院子说，“还不快去。”
“哎。”我和王明应声，先进院子，靠近老瘸子的尸体。
现在正是夏天，老瘸子的尸体已经招来略略嗡嗡的死苍蝇叮咬。
老瘸子的死相难看，一根一指宽的锯条深深拉进咽喉里，翻出来的皮肉甚至还带着些微的毛茬儿，这些毛茬儿都是老瘸子脖子上的老皮，这会儿都被流干的血染成猩红。
他的嘴巴仿佛在痛苦的呻吟，眼珠子疼好悬凸出来。干树皮一样的深褐色老手还死死抓住锯条的一端。
老瘸子死了，那他就不是鬼。
可他为啥要自杀？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被后面那只鬼杀死的？
现在那只鬼又在哪？会不会就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里偷偷看着我，或者监视王九？
我瞅着老瘸子尸体正胡思乱想时，突然一只哆哆嗦嗦的手伸了过来。
啊！
我吓了脊背一紧，忙回头看，竟是王明那小子抓住了我的胳膊。
这小子估计是头一次见，吓得有些腿软。
我鄙视一眼，甩开王明的手走上前。乃翁的，要不是打不过王明，老子早就溜了，还用在这儿伺候你个死鬼？
王明趔趄一步，紧跟在后面，还像做贼似的小声喊我，九儿，九儿，你不害怕？
一个尸体怕个球？人吓人才可怕！
听出我意有所指，王明略显尴尬的挠挠头。
行了，搭把手，把老瘸子平放下来。我喊王明，一起把老瘸子放到了院子里的一块木板上。
“王明，你在这儿守着，别叫家耗子吃了肉去，我进屋翻翻装老衣服。”我薅出老瘸子脖子上的锯条扔到了地上。
“别，怪瘆的慌，要不我去找装老衣服？”王明霍地走两步，但随即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外面守着吧，屋里瞧着阴森森的更吓人。”
正合我心，于是我嘿嘿一乐。
“九儿，快别那么笑了，比老瘸子还瘆人。”王明小声劝道。
我没搭理王明，这小子瞎正义兼有热情，但胆子忒小。
推开正房门，我就急匆匆走进里屋，我倒要看看，炕上那口棺材里到底装得是啥？
刚走的那三个什么察，也是饭桶，不知道进屋里搜搜，那么大一口棺材摆在炕上，看不见？
猛地撩开半截门布帘，我急忙去找炕上那口大棺材。
咦？
棺材竟然不见了？
老瘸子莫名其妙死了，那口棺材也不见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九儿，九儿，找到了吗？要是没有就随便找两件得了。”王明在外头催促。
催乃翁啊！
我朝外面骂一句，爬上炕，去翻那口老旧的木柜子。
王九爷爷刚死不久，所以这方面的记忆很深，这屯子的老人活着不咋地，死了倒穷讲究。
讲究五领三腰。
五领指的是衬衣、棉衣、罩衣、夹袄、长袍这五件上衣。三腰指衬裤、棉裤、罩裤三件下衣。
一般情况，衬衣裤要浅色，棉袄用蓝色，长袍用紫色，棉裤用黑色，罩衣裤颜色看死人喜好。
另外，褥子用黄色，被子用大红色。
死人的鞋子下面要有梯子，寄寓登天梯一路好走，其实屁用没有！
还有什么头枕，脚枕，口铃等乱七八糟。
把木柜翻个底朝天，也没凑齐这些东西，我就随便扯了几件衣物走出去。
侍弄完这死鬼，老子就得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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