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唱的歌你听过吗？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让沈小年很不舒服。
当然，也不至于说像一些作品里描绘的那样恶心的想吐。毕竟甜腻的血腥味儿他早已适应，从巨鼠身体里流淌出来的东西，味道可比这要恶劣的多。
只是和屠杀那群怪物比起来，他在亲手杀死一个同类时感觉不到丝毫的亢奋，心里头反而隐隐有一种背德感在徘徊。
他们本来是要杀我的！这群人与怪物为伍，他们本就该死！
沈小年恶狠狠地压下了自己那可笑的“慈悲心”，他知道，如果想让眼前的这个家伙配合，那他就不能表露出一丁点的怯懦，因为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草菅人命的凶徒！
沈小年长吁了一口气，在他的刻意下，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吹一个嘚瑟的口哨，然后他开口问道：
“你们是邪教徒，对吧？”
“……”黑袍人没有作答，但他强装镇定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惊疑的波动。
“不用急着否认。”沈小年笑呵呵地说道：“能和哥布林混在一起，除了邪教徒以外还能有什么？”他用枪戳了戳对方的脑门，威胁道：“我问什么你最好就答什么，别耍任何的小心思，明白吗？”
“是，是，明白了。”对方似乎是真的被吓住了，吞了吞口水，连连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和他的确都是邪教徒。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知无不答。”
自称为邪教徒的男人装出一脸害怕的模样，不过任谁都能瞧得出来，这家伙实际上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果然，在听到下一个问题后，他立马又变得浑身紧绷起来。
“你们藏身的窝点在哪里？”
“窝点？什么窝点？”
然而这一次，黑袍人的装傻充楞没能奏效，沈小年直接一枪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子弹的冲击力将他掀倒在地，嘴角含笑的少年用冷漠的眼神压迫着他的神经。
“我警告过你了，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看着他咬紧牙关，默不作声的样子，沈小年笑了笑，说出了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在水之都拖住剑之圣女对吧？把这里搞得一团乱，让她无法去支援王国与魔神王的决战。对不对？”
见黑袍人露出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沈小年忍不住在内心吐槽：老哥你的表情管理未免也太差了吧？就这还能当邪教的小头目呢？你们这个教迟早要完啊。
“你…你还知道什么？”
或许是伤口的疼痛，又或许是被猜中了心事，黑袍人说话时语气微微颤抖。
可惜听到这里，沈小年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全都应验了，于是他直接揭晓了谜底，道出了邪教徒们在原著里的最终目的：“还知道什么？呵，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你们还会利用生祭在地下复活第二个魔神王，来个文体两开花，没错吧？”
“你！这怎么可能？！……”
黑袍人双目圆睁，脸色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虽然他不太明白“两开花”前面加上的“文体”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眼前这个人章口就莱的本事可真是不小。而要命的是，他居然全说中了！
（难道说，我们内部出了奸细？！）
尽管黑袍人在内心中竭力地说服自己，他的同僚们信仰都是如何坚定。可眼前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像是剑之圣女于此处布下的后手。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有如此强力的武器，还能把主教大人布置的任务知悉的如此清楚？而且看这人戏谑的眼神，明显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问这些问题倒像是在拿他取乐。
（该死的，有人泄密！）
沈小年现在浑身上下满是污泥，穿衣打扮也跟个寻常冒险者一般，若是平时落在黑袍人眼里，估计也就把他当作在下水道寻食的乞丐罢了。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黑袍人却不由自主地多想了起来——教团内部信仰不同魔神的派系纷争、执行人选被宣布时其他祭祀那嫉妒忿怨的眼神、还有主教大人那意味深长的嘱托…
他甚至脑补出了还有不少像沈小年这样的人，没日没夜地在下水道中搜寻他们蛛丝马迹的场景。思前想后，黑袍人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他们被出卖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这次精心布置的行动像是一个笑话，一股悲凉的感觉浮现在他的心头。
“…据点在城市广场附近，具体的地址是光明路325号。”
“哦？”沈小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声音清冷的黑袍人，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人脸上的情绪变化便如同道尽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可这却都是自己随口诈出来的，这让他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笑出声来，只能强憋着发问道：“那你刚才说的举行仪式，仪式的地点呢？”
他倒不会觉得黑袍人是将计就计，在刻意诓自己。实在是因为这几个信息点太具有指向性了——被凌迟的神殿侍女、邪教徒、哥布林、剑之圣女、魔神王，这些都是贯穿了原著小说第二卷，“水之都事件”的核心要素。只不过，他还需要对方亲口确认才行。
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始作俑者的亲口确认，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是按照改编动画的剧情去发展的，“水之都事件”相比于小说被提前了，并于此时此刻在此地发生着。
黑袍人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开口说道：“想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得保证，我不会和他的下场一样。”说着，他朝旁边那具满身枪眼的尸体努了努嘴。
沈小年毫不迟疑的答道：“放心吧，我保证你和他的下场不会一样。”
似乎是见他答应的太轻松了，黑袍人有些不放心：
“你得发誓，向至高神发誓。”
沈小年虽然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他还是刻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我向至高神保证，绝不会让你和此人落到一样的下场。”接着，他将市政厅提供的地图从物品栏中取出，递到黑袍人眼前。
“可以了吧？赶紧把你们举行仪式的位置给我标出来。”
黑袍人看着手枪瞬间从眼前消失，地图又瞬间从眼前出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仔细一看，地图上标注的东西更是叫他骇然不已，只见上面接连标注了24个地点，每一个标记旁都有着“目标位置”这样简明了然的注释，这更加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这人的确已经在下水道里搜寻他们很久了。
“呼…”想到这里，他再没有了耍小心思的想法，认真辨认了一番后，便直接伸手沾了沾地上的血在地图边缘的位置点了一下：“就是这儿了。”
沈小年看了一眼他戳中的位置，心中有了估计后，便将其收了起来。随后，他掏出手枪指着对方说道：
“这地方离这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随便画了一个地方糊弄我啊？”
“你！那你想…”
黑袍人有些急了，沈小年却粗暴的打断了他。
“很简单，你跟我一起走，要是待会儿确认了你没骗我，你自然就可以离开。”
“这…好吧。”
黑袍人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也明白对方不可能就这么放自己离开。于是他在沈小年的许可下喝了一瓶治愈药水后，便起身带着沈小年朝仪式的地点走去。
……
一路上，沈小年都没再问黑袍人什么问题，也不去做任何的交流，只是自顾自的唱歌，不断地唱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歌。黑袍人听着他哼唱的那些怪异歌曲，忍不住怀疑这个至高神的信徒是不是在下水道里憋闷的疯了。
也难怪邪教徒会这么想，毕竟沈小年所唱的歌确实是这个世界的人理解不了的，像是什么“削个椰子皮，你却特么给个梨。”或者“啊~我在东北玩泥巴，我在大连没有家”之类的倒还好，隐隐能听出歌唱者内心的落寞和抱怨之情，姑且不论椰子是什么，也不说大连到底在哪，但总归他还能听得下去。
可那个“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吗？是白拿白拿吗？”又是什么鬼？“你看这个面它又长又宽，就像这个碗它又大又圆。”又是什么情况？这种莫名其妙的曲子黑袍人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听过，类似的曲风也没有，肯定是这小子编的，但正常人会编出这种歌来吗？
其实，这倒是他误会沈小年了。沈小年之所以会表现得这么不正常，主要还是因为他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同类。
沈小年并非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特殊职业，他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儿善良的普通少年，这18年来，他一直遵纪守法，也没干过什么在道德上出格的事情。甚至就在刚刚杀人之前，他也没有过任何心理建设。在冷不丁处决了一个同类之后，哪怕那人是一个邪教徒，也不禁让他涌起了种种复杂的负面情绪。毕竟那人只在口头上出言不逊过，却没有任何实质上伤害过他的行为。
所以，他需要一个途径将这些情绪宣泄出来。而无法进行倾诉，也不能袒露出内心脆弱的沈小年，便只能通过肆无忌惮地唱歌来减轻这种负担了。
俩人走了大约一个钟头，终于来到了图面上所标示的边缘部分。脚下的地面变成了大理石制式，水道中的水流也变得清澈见底。此处已经不再属于水之都的地下范围，按照原著所说，这里是神代时期人们所建立的地下遗迹。
嗯，确切地讲，应该是地下坟墓才对。
“看来你确实没有骗我啊。”望向前方不远处那段刻有壁画的走廊，沈小年停下了他缅怀过去的歌声，对着黑袍人说道：“好啦，你走吧。”
听见这话，黑袍人如获大赦：“真的吗？我可以走了？”
“当然。”沈小年满脸微笑的答道：“我亲手送你上路。”
“上路？”
黑袍人听见这词儿后疑惑不已，一脸诧异的样子就像是黑人问号那款小表情。可紧接着，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明白了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你…”
黑袍人用仅存的左手抓紧沈小年的衣襟，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接连传来的剧痛便让他彻底失去了言语的力量。
“扑哧，扑哧。”
沈小年用匕首不住地朝他捅着，最后一次插入时还伴随着一阵狠狠地搅动。
“别这么看我嘛，我又没骗你，你是被刀捅死的，你们的下场的确不一样。”
“嗬…”
黑袍人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抓紧沈小年的手慢慢松开，身体渐渐委顿在了地上。那双失去神采的双眸中，残留着浓浓的怨恨与不解。
“唉…乐土的翻译是不是有问题啊？我的意思很难传达到吗？”
沈小年颇为郁闷地吐槽了一句之后，将邪教徒的黑袍解了开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呵，总算是见了血了啊。”
他看着手中的短匕，神情中带着几分嘲弄，用袍子抹去了上面的血渍后，才将这把女骑士当初在山寨里送他的武器收了回去，沿着满是壁画的走廊继续前行。
少年似乎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只是锋刃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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