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首战雨夜辽军凶

曹彬接到传讯的第三天夜晚。

        一场罕见的暴雨袭击了整个上党地区。雨越下越大，没有屋顶遮挡的后周军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夜色正浓，大雨正酣，一场莫名的刀戈在北方大地悄然席卷，如秋风的萧索，更如寒夜的黎明。

        没有一点征兆，战斗在突然间就爆发了！

        一个后周军士卒感觉眼前亮光一闪，随后胸口刺痛，他未等惨叫出声，面前已经有无数的亮光在夜色中绽放。

        好美丽的烟花啊！黑漆漆的雨幕中，这一片片亮色如耀眼的白菊，以天幕为背景，衬托得萧杀悲凉！

        那从天而降的焰火，没有一点温热，只有入骨的冰冷和夺取生命的阴寒！足足有三十五个年轻的生命，在这一场如瀑布横流的乱箭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们的死，意味着北疆战场上最惨烈的一场血战拉开了大幕。

        “投石！”一声沉闷的大叫在“扑哧扑哧”的吭哧声中显得异常洪亮，随后数十个飞扬起的长长木板，将一块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砸向了城外的黑暗之中。

        终于传来了战马的惨叫嘶嚎，随后就是辽军千人长大声吆喝的契丹语，再往后就是满地血浆与水滴溅起的哗哗声。

        巨石翻滚的撞击声直到此时才压制住了那满天的冷箭和孤风，直到此时才有人将点燃的火把扔下城头。

        借着微弱的火光，城头上的周军将士眼前显现出如同地狱一般的情景：数百匹战马横七竖八，无数的辽军在血肉横流中正举着一个个高梯向城头涌来！

        是的，这一瞬间，逃离的战马不足一半，剩下的都被迅速猛烈的还击留在了城下。但是，几百辽人的死亡，让三千多辽军成功逼近了城墙之下，立起了一架架攻城梯！

        云梯的竖起，让城头上还在抛射箭雨的周军迅速清醒过来。

        论起守城、攻城，辽军士兵的经验比周军差得太多了！

        以为到了城下就能竖起云梯爬上城头？以为远射就能压制住城头的还击？

        太天真了吧！

        后周军在一声声吆喝声中，全都躲到了垛墙之下，半跪地面，开始三队轮射，不断将靠近城墙的辽军射杀。而许多正在爬上城头的辽军，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根根带刺的竹杆！

        是的，就是一根根竹杆，不过上面的叶片没有砍去，又绑上了一柄柄倒钩、尖刺和短刀。这东西一扫一面，根本无法用手拽住，甚至无法用兵器遮挡。

        刚刚从城墙上探出头来的辽军，猛然感觉面前一片大扇子般的竹杆飘过，任他们如何遮挡，都有柔软的枝条、冰冷的刀锋从身上扫过。

        痛、刺、麻……各种感觉在脸上游走而过，几乎在第一时间，他们就抛去手中长枪短刀摔下城去。而探出身来的后周军，开始肆无忌惮地将辽军当成了活靶子！

        随着辽军越来越多，城头下渐渐垒起厚厚的尸堆。一台台攻城车、蛤蟆车、楼车开始运到城下。而后周军则抛出了更多的油罐、燃烧的滚木等等。

        不断有车辆被点燃，一簇簇火光让整个城下更加明亮。

        大雨在此时成了辽军的帮凶，不断将燃烧的楼车、蛤蟆车浇灭。但老天是公平的，它同时将雨滴的湿滑带给了爬上云梯的士兵，不断有人因踩空而摔下去，不断有人因泥泞而

        后周军的伤亡开始增中——一个个游走在辽军后面的神箭手不停地射箭，将许多探出身子来的后周军贯穿。而这些神箭手同样成为城头后周军抛石车、八牛弩照顾的重点。

        一时间箭如雨飞、弩车横行，各种声响让惨叫声此起彼伏。城上城下如同人间地狱。

        天色终于亮了起来，一夜鏖战未休的双方主动退让开去。看着未带兵器、箭枝的后汉军士兵走上来收尸，城头的后周军不约而同停下箭雨，任他们把一具具变形了的尸体拉走。

        与此同时，曹彬带着四五个营指挥使游走在几百米宽的城墙上，看着疲惫的士兵和血染的城头，听着各段守卫队长的汇报，指点着接下来的战斗。

        一夜对攻，辽军伤亡数量不详，但目测应该有两千左右；后周军尽管占据地利，但事起突然，也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

        一比四！

        心中暗暗盘算着，曹彬不仅苦笑！攻坚城通常是一比十，攻普通城池是一比五！

        不过这是攻城人数和守城人数的数量比，而不是伤亡比！一般来讲，攻城一方在起初伤亡远高于守城一方，甚至可以达到一比三十。但随着战斗时间推迟，守城一方的伤亡会越来越大，最后达到惊人的一比一！

        因此，现在后周军和辽军的一比四战损比，远远低于曹彬的预期！按照这个拼法，他城内的七千多人，恐怕捱不过七天啊！

        想守住十五天，绝不能这么硬拼！

        他眼睛微眯，盯着城下安营扎寨的辽军和后汉军。从营盘的数量看，至少有三万人到达，后续还会有多少？

        不用估计数量，曹彬就明白自己正面对战的敌军数量每次绝不会低于两千，甚至达到五千！

        近四百米宽的城墙，相当于每一米都有四五个敌军，甚至几百个敌军！城墙经过加固，不过五米多高，最低处离地面仅三米五！

        越想他越心惊，竟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

        就在他慨叹之时，远处的辽军大帐中一声声嘹亮的号角之声接天连地，随后战马奔腾如钱塘江潮水，一波涌接一波，压向了虒亭城！

        定睛细看，曹彬脸色变得雪白：那昂扬举起的赫然是“辽”字金色大旗，后面一字排开了十八面定军旗，三十六面扬威旗和一百零八面耀武旗！

        不用再看了，定然是辽帝耶律述律到了城下！

        果不其然，一匹黑色战马奔涌而出，到了城下一拉缰绳，正好停在了一百五十米开外。

        “城头是哪儿位周将守城？大辽国英明陛下，神王天帝转世，穆宗陛下耶律璟旨，但有来投，以城献之，封虎王，赐封地八百里，永镇上党！但有不从，鸡犬不留！”

        话说得很直接，很简单，很有诱惑力，也很暴力，很血腥！

        城头上一时间静寂无声。

        曹彬冷冷地咳嗽一声，忽然仰天大笑，笑罢一指城下那黑马之将：“孺子，胆敢再说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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