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壮汉与年轻人
鬼集中某个不起眼的皮货摊后，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中年汉子正蹲在一堆刚刚硝好的皮子细致地整理着。冬日的阳光穿过头顶的枝叶照射在汉子裸露在外的脊背上，古铜色的肤色和大颗的汗水让那一身雄壮坚实的肌肉看起来好像充斥着澎湃的力量，散着浓浓的阳刚之气，使得周围的女子总是忍不住偷看，然后满面潮红地幻想着和他生些什么羞人的事情。可那汉子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只是自顾自地埋头整理着脚边那堆气味难闻的皮子，偶尔才抬起头晃一晃酸涩的脖颈。
“喂，你这皮子怎么卖的？”一个骄横的声音在摊子前突兀地响起，顿时惹得那些偷看壮汉的女子们露出愤怒的目光，这是谁家的倒霉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已经半推半就地倒在情郎的怀中，正满心欢喜地等着情郎将自己粗暴地揉碎了一口吃进肚里时跑来捣乱！真是讨厌！连做个白日梦都不行！
“杂色皮子，大的两吊钱，小的四十文，纯色的价钱翻一番。”汉子头也不抬地说道，“看中了就拿吧，记得把钱丢篓子里便是。”
“你怎么做生意的？主顾上门还这么大的谱？”少女眉头一立瞪着大眼睛说道，“你信不信姑奶奶我砸了你这摊子？”
“这些东西一共一两五钱三分银子，零头抹掉，算你一两五钱。”壮汉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地说道，“只要你给钱，摊子随你砸。”
“你——”少女面色一寒，攥住手中的鞭子狠声道，“好！不就是银子么？小姑奶奶我多的是！多给你十两银子，你让我抽你一顿鞭子！”
“十两不够。”壮汉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得罪这位跟着数位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随从、似乎来头不小的少女。
“不够？呵——”少女气极而笑，“那你说多少？”
“你给不起的”壮汉叹了口气，“真的给不起。”
“我给不起？”少女气得跺脚尖叫起来，“来人，给姑奶奶我连人带摊子一道砸了！”
“住手！”少女的随从刚要冲上前，立刻便有人从看热闹的人群中冲了出来拦在前头。
“怎么？又来一个不要命的？”少女瞪着来人，“我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挡我西城勄儿，原来不过是个小鬼司。怎么？这个混账东西认不得我，难道你也不知道我西城勄儿是什么人不成？”
“在下当然知道您是伏矢尊者的妹妹。”一身灰衣左袖上绣有一只独角鬼面的年轻人镇定自若地说道，“可就算您也不能在此闹事。”
“哈——”西城敏儿气极反笑，指着年轻人对随从说道，“你们听到了么？他居然叫我不要闹事？他居然敢教训我西城敏儿？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西城敏儿话音一落，她那些凶神恶煞般的随从们便纷纷哄笑起来，有急于表现者更是将拳头捏得咔吧咔吧一阵爆响，走到年轻人面前低头狞笑，臭烘烘的大嘴几乎贴着他的额头说道，“喂，你这夯货，既然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就该知道便是你们鬼司在此，也不敢对我家小姐有半分不敬。要是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滚远些！要不然老子这就给你松松筋骨！”说话间，随从已伸出双手捏住年轻人肩头将他提上半空，十指狠狠力，只听得一阵令人头皮麻的骨头爆裂声响起。
“在下自然不敢顶撞西城小姐，可职司所在不能不为，望西城小姐自重。”年轻人咬牙忍痛，并不挣扎，只是看着西城敏儿，不卑不亢地说道，“此地不得闹事！”
“自重？”西城敏儿闻言大怒，扬手便是一鞭抽在年轻人的脸上，一道自额角斜斜穿过鼻梁直到耳根的血痕应声而现。可年轻人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连与西城敏儿对视的目光都不曾有丝毫闪烁，“姑奶奶这就告诉你这贱皮子什么叫自重！”
“小妹，够了。”一个十分轻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明明并不洪亮，却偏偏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清晰无误地传进了每一双耳朵。
对于这个声音，十万鬼族人里至少有三成都极其熟悉，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伏矢尊者西城羽。
“大哥，你怎么来了？”素来飞扬跋扈刁蛮任性的西城敏儿只有在自己的兄长面前才会稍稍收敛，尽管在外人眼中，兄长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甚至有些阴柔的样子，可西城敏儿却知道自己这位兄长到底有多么严厉。
刚刚走出人群的西城羽不知为何，脚步竟莫名其妙地顿了顿，脸上也浮现出几分凝重之色，可当人们想要看个仔细时，却又什么都没看到，西城羽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微笑，不急不缓地迈步走向西城敏儿，让所有人都以为刚才那一瞬间的异状只是自己的错觉。
“回去”在西城敏儿面前停下脚步的西城羽笑意不减，伸手指了指伏矢城的方向柔声说道。西城敏儿的脸色却在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变得惶恐无比，连半遮半掩的香肩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西城羽对自己的妹妹向来都宠溺无比纵容有加，不论她在峫岭里闯下多大的祸事，西城羽都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最多也不过是故意板起脸不痛不痒地呵斥几句。可这一次，西城羽的脸色明明很和煦，目光明明很温柔，西城敏儿却不知为何有种如芒在背心惊肉跳的感觉。
“你很不错”眼看着脸色灰败的西城敏儿与随从们垂下头一言不地离开，西城羽又来到那个被捏碎双肩的年轻人面前抬手替他稳住伤势，又拿出一枚蜡丸放进他怀里，这才一脸赞许地说道，“如果你想要换个差事，我可以在伏矢城里给你留一个位置。”
“谢尊者抬举。”已痛得满头大汗的年轻人嘶声道，“在下只怕能力有限。”
“无妨，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能胜任了，可以随时来。这个位置我会一直给你留着。”西城羽摆手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该回去了。”
“恭送尊者”年轻人附身行礼。眼看着西城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一口气彻底松懈下来终于踉跄着朝地上扑倒，却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搀了起来。
是那卖皮货的壮汉。
“你真不愿去伏矢那里？”壮汉一边替年轻人处理伤处，一边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西城羽既然已经亲自开了口，你只要点头，你今后的身份地位立刻就会完全不一样？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
“一幢再豪华的宅子，若是着了火，你还会不会住进去？”年轻人反问。
“他是伏矢，有什么火是他灭不了的？再说了，西城家那个小丫头的脾气如何你已经领教，她一定还会找你的麻烦。”
年轻人坐直身子一脸傲色，“从加入鬼司的第一天起，我就听我们鬼司大人就说过，鬼司的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三不怕。”
“哦？哪三不怕？”
“不怕事，不怕死，不怕得罪人。”
“呵呵”壮汉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了，你的伤不算轻，回去找个人伺候你休息几日吧。”
“多谢”年轻人看了眼自己被包扎好的双肩点点头又道，“你最好还是换个地方。”
“放心，西城小丫头不是被她兄长带回去了么？不会再来找我麻烦的。”壮汉无所谓地摆摆手。
“你——”年轻人摇摇头无奈道，“也罢，我会和弟兄们招呼一声，让他们这段时间多盯着你这里，免得那个被惯坏了的小丫头私下里派人过来找你撒气。如果你碰到什么麻烦，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有人阻拦，你就说是来找小谈的。不用我告诉你鬼司在哪吧？”
“记住了，如果有事，就去鬼司找你，你叫小谈。”壮汉呵呵一笑，顺手从摊子上挑了张油光水滑的皮子三两下包好挂到小谈吊在胸前的胳膊上，小谈刚要推辞，却被壮汉抬手阻止，“收下吧，你会用的上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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