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城里的媳妇
李游似乎没懂他的意思，“嗯？”
沈星泽又郑重的说了一遍，“等我爸来接我了，你和我一起走吧。”
他想带着李游，无论要去哪里。
沈星泽觉得他是喜欢李游的，喜欢李游这个人，相处舒服，会疼人。
他需要李游。
感受过的美好一旦再失去就会变得难以接受，沈星泽又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他知道有李游这样的人，所以他想更接近，想抓住。
李游确实有点儿惊呆了，他想过要出去的事儿，可没这么具体想过……尽管现在他娶媳妇的事儿变得有点儿困难，每天都无所事事。
“愣着干什么？”沈星泽心跳加，两个人慢腾腾的走进胡同，“我说的是真的，你仔细考虑一下呗。”
李游低着头，扶着沈星泽的胳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用想太多，我爹当年也是这种地方的，但他走出去了，就改变命运了，你窝在这里，就算娶上十个八个的媳妇儿，生他十几个孩子，也不会多有成就感的，你觉得呢？”
人活这一辈子，不是为了重复生命走向死亡过程的，尽管最终归宿一样，但你真的不一定要走大部分人都走过的那条路，选一条相对来说会幸福的路没什么不好的。
你开心，或者让你在乎的人开心，生活都会变得有意义。
沈星泽觉得李游窝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出路。
李游有些理解，又有些不理解，“那我出去之后干什么？”
听说没有学历的人，到了那儿，也就是个打工的命，和在家种地有什么区别呢。
干什么？
沈星泽想：你可以跟着我啊。
我给你开工资。
你给我做饭……
可李游是个大男人，他不是不能宠沈星泽，而是这样宠着沈星泽，他心里会窝囊吧，有道无形的坎儿是跨不过去的，日积月累更有可能成为两个人相处的绊子。
沈星泽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让李游一个大男人给他当贴身保姆，他沈星泽的脸也得够大才行。
“那你干什么不行啊，大城市里的展机会那么多，还怕能饿死个人不成？”沈星泽反问。
“不怕，”李游还是低着头，“别人都是知识分子，精英白领，我去了也就是个干苦力的，我都知道。”
沈星泽觉得李游非常优秀，很恼他总这样看轻自己。
“你什么都不试，你都没出去过怎么知道你不行？高中也不是很低的学历了，高中毕业生的比例总共还不到百分之三十，我们国家连南美洲那些都不如，相比之下，你已经很厉害了。”
李游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沈星泽说的话是真是假，可震撼还是有的。
别人夸他，都是夸他能干，夸他有力气能种庄稼，夸他胆大心细疼媳妇儿，就小星儿一个人，什么都不看，就是觉得他有能力办大事。
李游很感激，感激沈星泽对他有如此好的印象，毫无条件的相信他。
“星儿，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这里没有出路对不对。”
沈星泽：“还用问吗。”
“嗯……我也觉得没出路，但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要走出去，但之后，我动摇过很多次。”
“想做就去做啊。”你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弟弟们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又不是拖家带口，想干什么干不成？
现在趁着年轻你不去闯闯，等着老了躺在病床上遗憾终生吗。
但这些话沈星泽都没说，需要李游自己体会，自己参悟。
沈星泽一进门，后脚跟包的像个大榔头一样可把李奶奶吓坏了，紧接着就要给沈星泽他爸打电话。
沈星泽一惊，“奶奶，您知道我爸的手机号？”
李奶奶心疼的抓着他的手，“知道啊，我让他来接你回去看看……咱这小地方，哪能治得好，大游，我那屋床头桌的抽屉里有电话本，上面有阿忠的号码，你去找找。”
“好。”
可是给沈忠打电话除了能气到他沈星泽，还能有什么用？
“奶奶……您先别给他打。”沈星泽瘸着腿拦住李奶奶。
“咋了？”
“我……”我就是不想见他，可能打电话沈忠会来接走他，也可能会讽刺他，但哪个结果似乎都不是沈星泽想要的。
沈星泽看向拿着电话本出来的李游，“他要是接我走怎么办？”
“那就回去，回去肯定就不会一直……受伤又烧了……”沈星泽身子骨弱成这样，每次进小药铺都会皱着眉，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可能基本就没去过医院吧。
明知道李游说的话都是为他好，沈星泽还是不开心。
总是不开心。
李奶奶也不再问了，拽着李游的袖子往外走，“走，去你家给阿忠打个电话，星儿病了，让他瞧瞧，孩子身子骨弱，不能总这样……”
沈星泽站在院子里，看李游搀着李奶奶往外走，李游转头看他，“你要和你爸通电话吗？”
“让他来接我吧，就说我快死了。”沈星泽像赌气又不像，语气很平静，一脚轻一脚重的走回屋里，静静的坐在炕头上。
沈星泽想，带不走李游的话，他就赶紧走。
李游太好了，让人上瘾，再不走，就戒不掉了。
要不要从这里走出去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一个轻易的决定，沈星泽不是不懂，这是李游的一辈子，他只能说提供想法，别的什么都左右不了。
李游扶着李奶奶走在胡同里。
李奶奶拍着他的手，“小星泽好相处吗？他爸总觉得这孩子惯坏了，不好养，这些天没少折腾你吧？”
“奶奶，他很好，也很听话，沈叔大概是……不太了解他……”
“你从小就这样，别管是谁跟着你，都喜欢你，听你的话，”李奶奶又笑又叹气，“你跟对面那个夏彤怎么样了？”
李游脸红，“我们没什么啊……”
“奶奶都知道……那妮子喜欢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老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
李游他娘死的早，他爹又是个整天不着家的，孩子养成什么样也都没人管。
“奶奶，我没想这么快就结婚……您觉得，我要是去城里，行吗？”李游踌躇着还是问出来了。
李奶奶脚下一顿，“去城里？”
“嗯，想去看看，闯闯……说不定还能带回来个城里的媳妇儿呢。”想到沈星泽一生气就一副小媳妇儿样，李游就想笑。
“城里的娃儿哪有那么好带啊，你要是真想去，我帮你问问阿忠，让他带你出去。”
“不能总麻烦他们家啊……”李游想出去，可他不想自己是在沈星泽的帮助下像个废物一样走出去。
他想护着沈星泽，就要一直护着他，就算有天出人头地，也希望是凭自己本事闯出来的。
李游不知道没有一技之长在外面的世界有多难闯，但现在，他还有股雄心壮志，不服输。
沈星泽坐在炕头上，凄凄惨惨戚戚。
一心希望沈忠的电话打不通，又希望赶紧走，纠结的五脏六腑都在疼。
李奶奶打通沈忠的电话了，说小星儿住院两次了，烧总不好，这次脚又受伤了。
至于严重不严重，李奶奶没说，这得人家家人自己评断。
可能咱觉得没啥事儿，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大事。
果然，本来想教育一下不成器沈星泽的沈忠一听他受伤了，顿时惊了魂儿。
沈忠接电话的时候，沈星泽他妈卢念还在旁边呢。
女人一心以为沈星泽去国外夏令营了，整天念叨着小崽子也不联系她，沈忠还骗她说沈星泽那儿是封闭式的夏令营，不准和外界联系，她也信了。
结果这么一通电话把她吓坏了。
“沈忠你个王八蛋不是说他出国了吗！你给我把孩子送哪儿去了！”
“你听我说，他真没事儿，我送他去的乡下夏令营……”沈忠怕卢念，一张嘴就胡编乱造了。
“沈忠，你就骗我就成，星泽从小就不喜欢进医院，从生下来到现在除了出生的时候在医院里，到他后来就算身子再弱我都没让他再进去过，你倒是好，才几天你就把儿子给我扔了？”
卢念有了沈星泽之后，真真是把沈忠放在第十八线的位置去了。
沈忠叹口气，开车上路准备去接沈星泽，卢念非要跟着，最后还要带家庭医生结果被沈忠拦住了。
“他都多大了，快十八了，我十八的时候早就一个人闯江湖了，早晚是个男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沈忠给卢念递纸让她擦鼻涕。
车子开进山路，车顶挂的平安符来来回回的晃悠着。
平安福是沈星泽以前和同学去爬山的时候求的。
五块钱一个。
沈忠当个宝一样挂在那儿。
卢念哭的抽抽搭搭，沈忠看的胆战心惊。
“他多大了我不知道啊？他小时候能跟你小时候一样啊，你是土堆里蹦跶出来的，星泽可不是！高考完好不容易胖了一斤半，要是再瘦了咱俩就离婚，没商量！”
沈忠知道，他就算是有可能和沈星泽断绝父子关系也不可能和卢念离婚，只能安慰她：“别，你不能总拿这个吓唬我，接回家我给他打激素，让他一次胖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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