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泰来否极

崔氏疼爱云稹和楚晚晴这两孩子，这生日宴会少不得半点马虎，所以提前一月就已经商量如何操办。&1t;/p>

        楚晚晴虽是拾遗孤儿，但云家上下从未看不起她，向来她的生日都是和云稹在腊月初八这一天同时过的，每年这一天总少不得些达官贵人、亲戚高朋来此相聚，热闹非凡。&1t;/p>

        北方的冬天来的似乎很早，去的也很迟，这段时间似乎人们都是聚集在火盆前度过的，给人的感觉只有——冷。当然，地处西北的甘州更是这样，由于气候干燥，冬天的寒风似乎能刮破人的每一层皮肤。&1t;/p>

        云稹围着火盆正在书房读《道德经》，桌上的茶热气腾腾的洋溢着，任由火盆中的木屑霹雳作响，也不闻不问。一股寒风袭来，云稹自然地裹紧了身上披的银白色的裘衣，说起这件裘衣还是崔昊打猎时觅得一麋鹿，从其身上所得，二人各执一件，云稹甚是喜爱。&1t;/p>

        云稹自言道：又是一年的冬天，这火盆的温度都难以抵御透骨的寒意，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特别。说罢，在火盆中又添了几块木屑，抿了一口热茶，继续研读起《道德经》。&1t;/p>

        云端推开门，道：“屋外下着那么大的雪，你母亲的风寒之症又作了，你不过去探视，倒是在这里很会享受！咦，这是在读什么，竟这么用功？”&1t;/p>

        云稹起身穿上鞋子，答道：“回禀父亲，孩儿最近正苦读《道德经》，对其中所述哲理，甚是赞同。一时间竟忘了母亲这档子事，孩儿这就过去，陪着母亲。”&1t;/p>

        云端大手一挥，道：“不忙！你既然说是在读《道德经》，那你说说看其中的心得，好让为父知道你是断章取义还是真有所悟。”&1t;/p>

        云稹放下手中的书卷，回答道：“回父亲，《道德经》通篇以‘道德’二字为中心，论述了有关修身、治国、平天下及养身之法，其中大多述及政治，文意深奥，无所不包，真可谓是‘万经之王’，不可不读。”&1t;/p>

        云端默默点头道：“没想到你这顽皮的人，也读起这晦涩深奥的书籍，罢了！去西厢房陪陪你母亲吧，晚晴也在那边。你母亲整日愁容，我实在不忍，你平时鬼点子不少，定会有取乐她的法子，兴许会对你母亲的病情有所帮助。”&1t;/p>

        云稹顽笑道：“父亲，你既然这般体贴母亲，又怎么不亲自过去啊，嘻嘻！您过去肯定事半功倍。”&1t;/p>

        云端被云稹一时捉弄的脸色紫，怒道：“混账东西，哪里学来的这些不正经的东西，刚夸你几句，便不知好歹！”&1t;/p>

        云稹感觉事情不妙，急忙赔笑道：“得得得，父亲，切莫动怒，孩儿这便过去就是了！”&1t;/p>

        云端斟了一杯热茶，坐在火盆旁边拾起云稹落下的《道德经》，忽听到云稹探头说道：“父亲，不和我一起过去吗？”抬头一望云稹正在看着自己，不由训斥道：“滚！滚！滚！”&1t;/p>

        云端看着云稹笑着跑出书房，放下茶盅，将手中的《道德经》凌乱翻了几页，自言自语道：“什么治国、修身、平天下的，这上面根本是些别扭的句子，读起来都费劲，没想到云稹......”想到自己的孩子竟开始学习这样的书籍，心里不由偷乐了起来，殊不知云稹只是为了自己以后练功的时候，能够多明白“九渊心诀”的真谛。&1t;/p>

        云稹出门后瞬间再次裹紧了裘衣，暗道：“崔昊这家伙已经走了，不然这天气出去玩也别有一番滋味。”说着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向西厢房走去。&1t;/p>

        “母亲，您好点了吗？”云稹隔着纱帘问道。&1t;/p>

        崔氏在楚晚晴的搀扶下翻起了身，命秋菊卷起纱帘，道：“老毛病了，每年的冬天都似乎特别难熬。稹儿，我近日身体难支，心力交瘁，不能为你们操办宴会。你没过去看看管家他们准备的如何！明天就是你和晚晴的生日，且不可马虎。”&1t;/p>

        云稹拦道：“母亲，还是休养身体为好，每年都这样过的，也不必太放在心上。”&1t;/p>

        “胡说，你是无所谓的，我不能亏待了这聪明伶俐的女儿！”崔氏说完，咳嗽了起来。&1t;/p>

        云稹怕惹母亲不高兴，向崔氏作别转身就去大厅。此时的大厅已被下人们装饰的花红灯彩，与这冷清的皑皑雪景，甚不相配！云稹想：母亲倒也真是，这么大的雪，每年为我们都操办生日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不就行了，也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这么大的雪，想必明天也是不会放晴的，又有那些客人会来！&1t;/p>

        张管家瞧云稹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哪里布置不周，凑过来问道：“少爷，您看我们准备的如何，夫人有令，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您和晚晴小姐的生日，决不能怠慢。”&1t;/p>

        云稹苦笑着说：“谢谢你，大家有心了！今日如此风雪天气，布置好之后就让大家伙回去烤火吧！待明日宴会各有赏赐。”云稹说完之后便一步一步消失在风雪之中。&1t;/p>

        云稹行至走廊拐角处，听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崔昊闷声问道：“云少，张管家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1t;/p>

        “就那样吧，挺好的！多亏他们有心冒着风雪天气，还为我置办宴会，说实话，心里真的挺感动......”云稹一边回答着崔昊，一边仔细盯着崔昊，觉得今天的崔昊似乎有些不对劲，“崔少，你怎么了，又拉个吊丧脸，走！我近日苦读《道德经》，可谓是颇有心得，比起老夫子的《论语》，那是有天壤......”&1t;/p>

        “云少，我......其实......我......”崔昊支支吾吾的打断了云稹的说话。&1t;/p>

        云稹不解，进一步问道：“崔少，你今天怎么了啊，出什么事情了？”&1t;/p>

        “也没有什么，只是刚才我父亲来了......”崔昊低着头解释着。&1t;/p>

        “什么？舅舅来了，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他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没见着他？”云稹听说他舅舅崔焕也来甘州，顿时异常兴奋，边拉着崔昊向前走边问道。&1t;/p>

        崔昊被云稹硬拉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1t;/p>

        云稹大为皱眉，只听崔昊半天鼓足勇气说道：“父亲他和姑父在书房......他是......来接我回去的。”&1t;/p>

        这句话对云稹来说，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1t;/p>

        半晌，两人立在庭院之中，任由风雪拂过，一时竟然都不知如何开口。&1t;/p>

        “云少，你别这样了，我也不想回去，可我终究是要回去的。”崔昊不忍地说道。&1t;/p>

        云稹怔怔地说：“我去找舅舅问清楚，他怎么能......”烈风吹落了云稹身披的裘衣，可他此时再也无心去拾起，径直向书房疾行而去。&1t;/p>

        崔昊拾起裘衣，喊道：“云稹，你站住！我有话对你说。”说罢，崔昊跑过去给云稹先披上裘衣，说道：“云少，我父亲当年因为朝廷党派之争，怕祸及于我，就将我安置在你家。十年过去了，咱们都认为晚晴身世可怜，可我呢！我也一样，十年了，我这次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生父。还有我母亲，十年了，我连她是什么样子也记不清楚，每当你犯错，姑姑在姑父面前袒护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羡慕，甚至嫉妒！我也想有父亲严加管教，更想有姑姑这样的一位母亲，在我犯错的时候庇护。你懂吗？”&1t;/p>

        云稹从没想过这些，今日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也不知怎么跟崔昊宽解。心想：难怪这些年他做什么都是小心谨慎，对我父母更是百般顺从。哎！换做是我，我还能做到这些吗？他这么不容易，我还一直嘲笑、作弄他。崔少，你这一走，给我留下的不只是思念更多地是歉疚。&1t;/p>

        云稹想完这些，一声不吭，任凭崔昊呼唤，也不作答，在这场凄厉的风雪之中，不得不反转方向，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卧房。&1t;/p>

        冬阳终于出来了，不过终归是迟了些，摇摆着斜挂在西陲边际。&1t;/p>

        “稹儿？你就是稹儿吗？都长这么大了啊！真是越来越男子汉了，来坐在舅舅身边，让我好好看看！”崔焕看到崔昊和一银袍少年并肩走进客厅，心想这必是外甥无异，于是离开座席，拉起银袍少年的手问道。&1t;/p>

        云稹单膝跪地，道：“舅舅，多年不见，您和家里都还好吗？稹儿，给您请安了！”&1t;/p>

        “好，好，都好！稹儿，长大了，我和你父亲是真的老了。”崔焕言辞之间，说不出的凄楚。&1t;/p>

        云稹、崔昊各有心事，饭席间虽是强颜欢笑，可两人均知在这场即将放晴的风雪里，他们终归再也很难在一起嬉闹。&1t;/p>

        腊八，风还在吹，似乎比起昨日风更大、更冷了些，雪却已经停了。不过和云稹所想大相径庭，云府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府中上下一片欢声笑语。&1t;/p>

        云稹蜷生在角落，这凄寒的艳阳下，第一次莫名地理会到了离别前夕的亲情滋味。&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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