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长谈
“师父，你唤弟子前来，倒底有何要事相商？”&1t;/p>
要知道，避人耳目的事情应该不会太等闲。&1t;/p>
云稹望着面前的两位长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眼神，似乎很怕错过某些重要的环节。&1t;/p>
桌子上的热茶依旧泛冒着白气，喝茶的人却有些忍不住了，道：“稹儿，为父与你师父此次前来接应你，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1t;/p>
裴松见云端说话之余，有些别扭，遂抢先说道：“还是由老道说吧！朝廷的势力现在被黄巢和王仙芝痛击地溃不成军，听说他们的下一个目地就是长安……”&1t;/p>
长安，李唐自建朝以后就用此地作了国都，迄今为止已历两百多个年华。&1t;/p>
云稹怅然若失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喃喃地说道：“长安难道就这么完了？大唐两百多年的峥嵘岁月也将会风雨飘摇？”&1t;/p>
相比云稹的落魄失望，崔昊更显得稳重点，问道：“姑父，不知你们打算下一步怎么办，是去长安探视情况，还是重整旗鼓，率兵勤王呢？”&1t;/p>
云端略有欣赏地看了眼崔昊，点头默许片刻，沉声说道：“时间应该来不及了，得先去趟长安，再做决定。”&1t;/p>
“稹儿，你是怎么想的？”裴松见徒弟正在低头纳闷地想着事情，便试探着问道。&1t;/p>
可是接连问了好几次，怎奈云稹像是入了迷似的，根本没去回复师父的问话。&1t;/p>
“稹儿，你师父问你话了！”一直在旁的云端似乎对云稹今天的表现略有些不悦，闷声怒斥道。&1t;/p>
经过这声霹雳吼声，云稹刚才想到半茬的事情，远的近的、甜的苦的，通通一股脑地忘了个干净，面对着眼前的气氛，倍加感到尴尬。&1t;/p>
云稹抓耳挠腮地嬉笑了会，毕恭毕敬地走到了父亲面前，再添了杯热茶，笑道：“父亲、师父，你们休怪稹儿刚才不礼貌，只是刚才你们说要去长安……稹儿觉得此事考虑欠佳……”&1t;/p>
此言一出，云端将手里的茶杯“嘭”地一声，摔了个粉碎，怒不可遏地道：“孽畜！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莫是想独自飞？可别忘了，咱们云家世代受皇恩浩荡，如今天子蒙难，咱们云家岂能有贪生怕死之辈。再者，你现在贵为天门之主，难道天门秉承的忠肝义胆都在你这里化为乌有不成？”&1t;/p>
将者，内护君主、外御强敌，无可懈怠者也。&1t;/p>
这些话由前时还身为将军的云端说出口，一点也不为过。他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的亲手栽培出的儿子，竟会是一个在君国临难的时候成了懦弱无能之辈的人。&1t;/p>
比起表面上的怒，内心里的沉痛更是扎心无比，抬头见云稹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由怒气再次陡生。&1t;/p>
欲揍云稹而抬起的手，落到爱子身前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蓦地浮想起以前在家训斥云稹的时候，总会有她出面阻止，可惜今日……&1t;/p>
云端突然身躯佝偻了许多，心灰意冷地出了阁楼，迷失在黄昏里大街上错乱的人影里，不知去向。&1t;/p>
“师父……我……”云稹望着父亲的背影，有种莫名的心酸与痛楚，哽咽着向裴松开始诉苦，不过话到了嘴角又没了说辞。&1t;/p>
裴松笑盈盈地在云稹的散乱不整的长上，满怀怜惜地抚了抚，叹气道：“稹儿，为师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可是，你为何不站在你父亲的角度想想问题呢，也许这样，很多事都会迎刃而解的。”&1t;/p>
“我不明白，真的越来越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1t;/p>
云稹从裴松的手指尖划过，泄道：“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逞能剿灭叛乱，怎么可能会被他人找到机会灭门？在我看来，那个朝廷早就是不干不净的了，只不过可怜了天底下无辜的父老也徒遭此乱……”&1t;/p>
“稹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自古常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皇帝小子不管做错了什么，可谁要人家是皇帝而你是臣子呢，你们云家祖上四代将军叱咤山河，试想你父亲又怎么会容忍你这般平庸无能？”&1t;/p>
虽然裴松苦口婆心地劝勉了好一会，可云稹心里似乎仍有些过不去的坎，迟疑道：“师父，难道你不恨他们吗？原本替李家平了天下，最后得到的又是些什么……”&1t;/p>
“那都是过去的了，更何况人死如灯灭，为师何必要把自己束缚在其中呢？现在倒是你，有些东西还得早点参透，就如为师初见你时说的，你的身份其实早注定了你日后种种迫不得已的选择……”裴松说完话，也径直上了楼，八成是找风阳真人闲谈去了。&1t;/p>
玄字号丙阁楼，现在空余下云稹和崔昊两人傻站在茶几前，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措辞。&1t;/p>
余晖换灯火，刚下过雨的夜间冷不丁地仍会让人感到一丝久违的凉意，云稹并不着急用晚餐，空对着烛光等待。&1t;/p>
此刻，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似的，每次父亲出门练兵直至深夜才会归来，他和崔昊都会不约而同地等他。&1t;/p>
今夜，也是如此。&1t;/p>
不同的是，云端府中以前的三个小孩子都长大成人了，依约伫立在门口等待着他回来用饭。&1t;/p>
云端回来的很晚，腿脚上布满了泥泞，低闷着头向这条再也熟悉不过的路悠然走来。&1t;/p>
三人望着眼前这个曾经金甲银枪的将军，不禁各自叹息不已，云稹的心里最是激动，满怀着哭腔大喊了声“爹”，然后径直夺门而出跑向了街道上站定。&1t;/p>
云端不曾想到这三个孩子竟会像小时候一样在门口等他，望着他们的样子，脑海里的画面全浮出的是他们儿时的调皮和顽笑声。&1t;/p>
尤其是云稹突如其来的一声“爹”喊出之后，饶是他戎马悍将一生，也突然生出一股无奈的心酸与歉疚，虎泪盈眶，心里早已不再责怨云稹。&1t;/p>
云端走上前将云稹揽在怀里，越抱越紧，轻声安慰道：“稹儿，下辈子生在百姓家吧，那样就不会有诸多的身不由己了……”&1t;/p>
见他们父子和解之后，楚晚晴和崔昊也拥在云端的怀里，望着这几个孩子，云端有史以来第一次将他“高贵”的身份放下。&1t;/p>
此刻他不是将军，只是他那几个孩子的父亲。&1t;/p>
“好了！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进客栈慢慢聊吧，晚上天太凉了。”云端俨然化身慈父，用他那双常年握剑柄的手挨个疼惜了会三个儿女。&1t;/p>
突然自己也有了股心灰意冷地意思，领着他们几个在楼下用了餐，一家人迎来了就别的其乐融融。&1t;/p>
临上楼回房之前，走在前面的云端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深情款款地说道：“明天不管你们做什么决定，都得跟我去拜祭会你们的母亲。我想，她肯定也想见你们了……稹儿，你和崔昊今晚与我挤在一间房里吧，顺便提上几罐米酒。”&1t;/p>
云稹一听到喝酒，那双贼眼睛都直了起来，一溜烟地喊醒了伙计，从地窖中取出了三坛上好的米酒，正兴致勃勃地准备上楼梯。&1t;/p>
却被忽然冒出来的崔昊拽住衣襟，道：“云少，不大对劲啊！姑父今天太过反常了，咱们还是……”&1t;/p>
他对云稹附耳说了几句话，云稹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瞬间，刚才的开心又化作了忧愁，百思不得其解地回了房间。&1t;/p>
米酒下肚很快，父子三人从丑时一直喝到卯时，期间云端听到崔昊和楚晚晴已定了终身，心里自然欢喜。&1t;/p>
但是欢喜之余，仍不免有点遗憾，其实自己早把楚晚晴当做儿媳看待，只是后来出事，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1t;/p>
不过，她能嫁给崔昊，他绝对举双手赞成。&1t;/p>
到卯时的时候，父子三人几乎都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胡乱地躺在床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1t;/p>
鸡鸣三遍，云端突然从两个孩子身体的中间起身，重新拾掇了自己的行装，盯着他们望了片刻，便无声无息地下了楼。&1t;/p>
就在他打开客栈大门的时候，门前却多出了两个背影，正是刚才昏睡的云稹和崔昊。&1t;/p>
他皱了皱眉，向前走了几步，回身望了望已被打开窗户的玄号丙阁楼，叹息道：“你们两个兔崽子，现在比老爹厉害了啊，竟然都学会了别人翻窗户的下三滥勾当！”&1t;/p>
云稹闻言，转身嘿然一笑，道：“爹，这可是你耍赖在先的，是谁说要一起去拜祭我母亲的，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快点回去睡觉吧！”&1t;/p>
“你……”&1t;/p>
云端简直对此刻的儿子有点束手无策，还好有崔昊出面调停，道：“姑父，你要去长安，那大家一块去多好，现在这世道太乱。你要是出了事情，我和云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1t;/p>
这一席话出来，云端莫名地感动，心里叹道：“这要是稹儿说出的话，我死也甘心，可惜……他只会吊儿郎当地不做正事，成天与我这个作父亲的较劲。”&1t;/p>
云端伸手将行李递给崔昊，独自转身仍向前走去。&1t;/p>
“爹！你干啥去？”&1t;/p>
云端一听云稹竟问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怒斥道：“快滚进去，你老子酒喝多了，方便一下还不行？”&1t;/p>
崔昊扬起行囊向云稹抛了个鬼脸，一溜烟地冲上了楼道。气急败坏地云稹再不管其他，一个急跃直入窗户，窗门随之紧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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