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洛阳街巷
洛阳的东市已能称得上是神州大地最繁华的地方了，虽然比不上长安四门的宽阔雄伟，但在客流量上处处碾压长安。&1t;/p>
尤其是在这个战火迷乱的时节，黄巢围攻洛阳周边不成，率领大队人马南下之后，洛阳更是繁华不减，车水马龙交错在前街后巷，叫卖声更是如火如荼。&1t;/p>
十一月底。&1t;/p>
大雪初晴后，洛阳又迎来了和煦的冬阳，夹杂着缕缕寒风，行人及贩夫走卒又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贩卖的开始吆喝，游历的奔波寒暄。&1t;/p>
云稹这算是正儿八经地第一次来洛阳，实在没想过这里的热闹竟达到了这般境地，远远地可以甩开长安几条街，不禁感叹天道不及人间冷暖。&1t;/p>
他一路打听之下，来到了东市门口，他不得不承认东市比洛阳其它地方偏僻，但是怎么也不致于眼前如此荒芜才对，难怪刚才他打听路人的时候，他们各个神情有所异样，难道这里真的生了什么大事？&1t;/p>
“少侠！你来这里干什么？”&1t;/p>
突然从云稹背后传来了一阵沧桑又带点阴柔的声音，云稹闻言，转身望见的却是一位白凌乱的老妪，背脊完全佝偻几乎与地面平行，双手拄着一条精致的檀木拐杖，正艰难地问候着自己。&1t;/p>
寒风吹过云稹单薄的衣衫，他随之打了个寒噤，纷纭的臆测顿时一消而散，微微见礼后，试探着问道：“老婆婆，晚辈在洛阳初来乍到，不经意才来到此处，这里怎么……其它地方倒是挺热闹。”&1t;/p>
听到他的回答，老妪看起来有些失望，连续咳嗽了几声，返身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向后面走去，气喘吁吁地道：“有时候你现在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它的冷清只因为还不到热闹的时候，趁早回去吧！”&1t;/p>
云稹回神过来后，老妪已经不见了，悔恨地回忆刚才的那一幕情形，老妪似乎在他口里期待着什么话，很明显他的谎言对她有些失望，难道“洛阳东市”的接头人是她？&1t;/p>
算了！&1t;/p>
云稹又停下了脚步，沉思道，还是慢慢查清楚再说，此刻自己已成众矢之的，想必以天门的名声和开出的利益，在洛阳也会有不少垂涎的人吧！&1t;/p>
正当他兀自遐想不停的时候，胳膊上被人晃了晃，只听一个有气无力地声音，道：“大爷，赏点钱吧！小的已经饿了很多天了，可怜可怜……”&1t;/p>
云稹看着自己这套由徐慧亲自缝制的袍子，此刻正被老叫花子拽住，不由暗自皱眉，从怀中掏出了几锭碎银子，轻放在他手上，悻悻地从老叫花子手上拽下了衣角，直向繁华处行去。&1t;/p>
“等会！”&1t;/p>
老叫花子泛着白眼，怪里怪气地说道：“平日里这洛阳的东市是不开的，一般到了晚上才有行人，说到繁华，白天那些贩夫走卒又算的了什么。”&1t;/p>
云稹惊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从疾苦变成热心的叫花子，道了声谢谢，径直去了。&1t;/p>
然而，老叫花子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从东市到西街，由冷清至繁华，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云稹十米。&1t;/p>
以云稹的修为当然能够现他，但是他没必要跟那么一个人计较，直到最后到了西街，他还在跟踪他，这才觉有些不对。&1t;/p>
反正奔波了好长时间，肚皮早就饿空了，索性光明正大地坐在路边的摊贩前，吆喝了碗打卤面吃，心道：让你跟着我，我吃面你晒太阳，咱们试试谁能忍得住。&1t;/p>
云稹虽不知慧空让自己要去东市干嘛，但是从老叫花子那里得知，东市是晚上才开门的，白天那里只是空荡荡的一片无人区。&1t;/p>
现在正好没什么事做，这里的打卤面很实惠，云稹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故意做给老叫花子看，顷刻间已吃下了两大碗，怀中还捧着一碗，津津有味地咀嚼个不定。&1t;/p>
老叫花子从他坐下的时候就在流口水，这一个多时辰他紧紧盯着吃面的云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实在看不下去了，直起身子走了过来，道：“小二啊！一碗打卤面。”&1t;/p>
店小二是个瘦骨伶仃的汉子，目露精光，一看就是那种机灵又很会过生活的人，瞬间见这个老叫花子来到摊前，顿时扬手道：“吆喝！贾老二啊，你还摆谱呢？想吃打卤面有银子吗？”&1t;/p>
老叫花子听到“贾老二”的称呼，脏兮兮地脸上顿时有些失落，一改刚才的口音，镇定地说道：“小二哥，就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你就用这点钱给我赏一碗面吃，碗我有，你备双筷子就成了，多余的银子就当答谢你了。”&1t;/p>
……&1t;/p>
小二掂量着手里云稹给叫花子的几两碎银子，挥了挥手，道：“好吧好吧！你先过去呆着，做好了，我喊你便是。”&1t;/p>
老叫花子点头称谢，临走时还特意望了会正在桌上吃面的云稹。&1t;/p>
被这个不请自来的叫花子打搅下，很多客人纷纷起身离去，须臾就剩下了云稹一人独坐在桌前，幸好小二机灵，定下了这里在饭前收钱，要不然今天又得亏本。&1t;/p>
小二收拾别人的碗筷时，望了望桌上基本没怎么吃的面，眼睛不由打了个转，道：“贾老二，你过来！”&1t;/p>
……&1t;/p>
老叫花子以为是饭熟了，兴致勃勃地捧着破碗走了过来，双手毕恭毕敬地把碗递给了小二。&1t;/p>
哪知道小二中途变卦，问道：“贾二爷啊，刚才那么多人都走了，你瞧饭都没吃上，倒掉实在可惜哈。”&1t;/p>
老叫花子双目有神地盯着桌上高高的三碗面，暗自吞了几口口水，奉承道：“是是是，可惜极了！”&1t;/p>
“那要不……”&1t;/p>
老叫花子眼神里忽然一暗又亮了许多，道：“小二，咱们十多年的交情了，我果然没看错你，一碗换三碗，够兄弟！”&1t;/p>
小二听着他的夸赞，紫堂色的面皮青红不定，蓦地只叹了句：“你慢慢吃，我为你打点卤子汤水。”&1t;/p>
……&1t;/p>
云稹见状，心里实在为他有些抱怨，但是此刻他还是掩人耳目的好，径直把碗端了过去，和老叫花子坐在一起，他身上确实有种常人难以驾驭的臭味，可是云稹并不怎么嫌弃，一连问了好几句话，他都默不吭声，只是埋头吃饭。&1t;/p>
最后实在有些拗不过他，只好笑道：“这家小二对你真偏心，我也吃了三碗，他怎么单给你盛汤水，只好去问个明白了。”&1t;/p>
老叫花子这顿功夫下，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了，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1t;/p>
你对他不闻不问的时候，他如影随形地跟着你，你对他想问个明白，他又躲躲闪闪闭口不言。&1t;/p>
这人无疑勾起了云稹的好奇心。&1t;/p>
他不愿意提起，那是因为有他自己的道理，可是在金钱的诱惑下，云稹实在想不出小二不说出口的理由。&1t;/p>
不出所料，小二对着亮的银子，滔滔不绝地把老叫花子的身世说了个遍，时间也就一柱香的功夫。&1t;/p>
原来这叫花子是洛阳鼎鼎有名的富贵家子弟，常年仗着他大哥的点家族生意，肆意挥霍，生活上倒也衣食无忧，取乐无度。&1t;/p>
可惜他这个“靠山王”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去年他兄长出门做生意遇了点挫折，一直在家修养，谁知他交友不慎，竟被鼓动后，在里应外合下把他兄长的积蓄弄了个干净，然后他那位朋友一不做二不休，把贾家一门三十多口人全部屠杀，火光冲天烧了整整一夜，贾二爷也差点被那场大火烧死。&1t;/p>
事情过了半年多吧，贾家门外多了个不修边幅的老叫花子，整天蓬头垢面地对着贾府哭泣，有人曾确认过那是贾二爷回来了，然后他火了段时间后，基本上也就和其它要饭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了。&1t;/p>
“哦！”&1t;/p>
云稹听完他讲述的话后，又重新将银子收拾了起来，道：“虽然我也不怎么看得上贾二爷的做法，但是你出尔反尔对别人，我也只好让你尝一下出尔反尔的滋味。”&1t;/p>
小二面皮一热，再见贾二爷的时候，他已经信手擦拭着嘴巴，看似很满足的样子，顿时不再说些其它，眼巴巴地望着云稹和贾二爷一前一后离去。&1t;/p>
云稹知道贾二爷还在跟着他，他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贾二爷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做的，但是你回头相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1t;/p>
直到黄昏，两人已差不多穿过了十来条街头巷尾，贾二爷“啪”地一声把破碗摔碎，冷冷地说道：“天黑了，东街讨饭就不需要碗了。”&1t;/p>
云稹苦笑不已，心想这疯子估计是要缠我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东街究竟能神奇到什么地步，会让贾二爷连看家工具都砸了，难不成全是送锅碗瓢盆的吗？&1t;/p>
天黑了。&1t;/p>
不期而至地灯火朝天而亮，照的洛阳半边天都入同火烧一样，东街五光十色的灯笼骤然点亮，俨然像是到了开岁佳节一般，嘈杂声顿时不绝如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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