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有血有肉的人

“如风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外在的条件，会不会走路，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想，他在意的，是一个女孩究竟够不够善良，至于别的，那都是次要的。是吗？”

        顾父这句话，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耳光，砸到魏嫒的脸上，砸得她的脸，生疼。魏嫒心中非常清楚，这番话，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原来她的猜测没有错，从头到尾，顾父都没有真正对她满意过。

        魏嫒天不怕地不怕，但不知怎的，每每面对顾父的时候，她总觉得心中怵得慌。她就像是无比透明地站在顾父的面前一般，没有任何遮掩。

        “哎呀，这样说，那我们小嫒就最适合如风啦！你看她多善良啊，从过去到现在，她在如风身边受了多少委屈呀！”顾夫人微笑着拍了拍魏嫒的手，柔声道，“想当初，如风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女人给小嫒下了多少套，小嫒受了多少苦啊！但是每一次，她都没有和如风说明白，只是安静地在他身边，付出着，我想到就觉得心疼。”

        顾夫人可以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比她的儿媳魏嫒更加好的了。

        魏嫒看着顾夫人，却可以感受到顾父冰冷的眼神如箭一般，向着自己射来。她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堪，便含含糊糊道，“妈，现在还说那个人做什么呢？”

        “就是就是，你看我是不是年纪大了，真糊涂了，最近那么开心，我还提那个女人，给自己心里添堵！”顾夫人开玩笑一般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魏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加难看的笑容。

        魏嫒与顾父陷入了一时的沉默，他们似乎是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却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似笑非笑，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而顾夫人，则是沉浸在自己对未来儿媳的满意中，不可自拔。

        顾父淡淡地看着魏嫒，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魏嫒已经静悄悄将视线给移开了。

        顾父不动声色，不再看她。

        就在魏嫒想着是否要找个借口先回房时，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少爷回来了！”管家迎上去，一脸喜滋滋的表情。

        顾如风微微点了点头，脱下身上的外套，递到了佣人的手中，“帮我拿回房去。”

        佣人忙接过衣服，匆匆往楼梯走去时，笑眯眯地看了魏嫒一眼。未来少奶奶终于可以站起来走路了，想必少爷一定会为此感到开心的！她在顾家帮佣那么多年，几乎很少见到少爷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模样呢，还真想看一看。

        见顾如风回来，顾夫人的嘴角更是止不住上扬，她推了推魏嫒的胳膊，笑道，“小嫒，如风回来了，你快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魏嫒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紧张，红着脸，看了顾如风一眼。

        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小嫒，快去吧！到时候如风一定开心得不得了。”顾夫人在边上怂恿着。

        “好。”魏嫒轻轻柔柔地应了一声，刚要站起身，却见顾如风已经向着自己走来。

        “如风！”顾夫人帮着魏嫒唤了一声。

        顾如风抬了抬眼皮，看了顾夫人一眼。

        “小嫒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顾夫人笑道。

        魏嫒做了个深呼吸，刚想站起，用最好的一面面对着顾如风时，突然听见他淡淡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晚点再说吧。”

        顾如风的语气淡漠而又疏离，有关于魏嫒的好消息，他根本就不感兴趣。还有什么好消息呢？无非是他们的婚礼又请到了某位高官，或是又得到了谁的加持，对于这一切，他提不起任何兴致来。对他来说，这场婚礼究竟是办得隆重还是简陋，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只不过是在这婚礼上扮演一个角色而已。

        他到场，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的，他无暇过问。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顾如风已经从他们身边走过了。他长腿一迈，径自上楼，而后，一阵关门上从楼上传了过来。

        魏嫒的心，就像是被那声关门声给敲碎了一般。原来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顾如风都是不在意她的。

        “小嫒，你别难过。”顾夫人没想到顾如风会这样冷漠，忙出声安慰道，“听说最近公司的事情很忙，如风太累了。你先让他休息一下，晚一点，或许晚一点，他就会自己来找你了。”

        “是吗？”魏嫒淡淡地扫了顾夫人一眼，“我想，不管多晚，他都不会主动来找我的。”

        魏嫒向楼上走去，步履缓慢却坚定，她也关上了门。

        忽然之间，顾夫人的心中冒出了一股强烈的预感。她怀疑，在往后的日子里，这小俩口都会这样，不冷不热地将日子过下去。

        她终于开始逐渐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儿子是根本不可能喜欢上魏嫒的，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那么将来，是不是要过上相敬如宾的生活？

        顾夫人终于沉默了，她叹了一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顾家，就这样突然安静了下来。从欢欣雀跃到现在的沉默寂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魏嫒的房间里，一地的碎纸。她红着眼眶，望着地上被自己撕烂的杂志，心中的愤怒已经要溢出。平时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可是今天，在这样好的日子里，她多么激动得想要跟他分享自己能够走路的消息，他却还是给她吃了个闭门羹。

        是不是对他而言，只有江轻言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只有江轻言，才能让他变成一个正常人，有血有肉的人。

        魏嫒咬着牙，“腾”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她要去找他，她到底也是他的未来妻子了，凭什么要过得这样憋屈？

        魏嫒走到顾如风的房间门口，没有多想，直接打开了房门。

        顾如风正靠在床上看书，忙了一天，他难得放空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见魏嫒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顾如风先是一怔，而后皱眉，“你的腿？”

        顾如风淡淡的语气就像是一团火焰，点燃了魏嫒的委屈。

        “刚才，我是想要告诉你，我不用坐轮椅了，我的腿能走了。我想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可以挽着你的手，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但是很遗憾，你对此没有任何兴趣。”魏嫒一字一句道。

        顾如风轻抬眼皮，问道，“你的腿怎么突然能走了？”

        脑海中有一团疑问突然蹿了上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出了意外之后，顾如风就怀疑过。什么。他曾怀疑，魏嫒的双腿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见顾如风的唇角没有半点笑意，反倒是愈冷静而淡然，魏嫒笑了。她在嘲笑自己，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仍在期盼着什么。

        “如果现在站在你的面前的是江轻言，你是不是会高兴很多？”魏嫒突然问道。

        她的心中有一股深深的悲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江轻言依偎在他怀中的时候，两个人是甜蜜的。顾如风在江轻言的面前，那样温柔，那样宠溺，仿佛恨不能将天上的月亮摘给她一般。可是在她魏嫒的面前呢？他冷得像一座冰山，无论她用怎样的热情或是柔情，都无法融化这座冰山。真是太可笑了，她居然还以为自己能够让顾如风慢慢看见她的好，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魏嫒这质问的语气，令顾如风感到几分不耐。

        他眯起眼睛，口气不善道，“魏嫒，你想说什么？”

        江轻言早已成为他的过去，但是，若是魏嫒仍没有认清这一点，那么他们未来的日子想必不会过得太好。

        “无理取闹的女人，我不喜欢。”顾如风冷声道。

        顾如风严厉的语气让魏嫒心中一惊，但悲伤与愤怒早已盖过了理智，她尖声道，“如果我不无理取闹，如果我温柔一点，善解人意一点，你就会喜欢我吗？”

        其实根本就不用等待顾如风的回答，魏嫒自己心里清楚，无论她做得有多好，有多完美，他都不会看她一眼的。他的心，早就已经被江轻言所充斥了。

        江轻言是他心中挥散不去的过去与现在，甚至——是将来。

        这个可能性，令魏嫒不寒而栗。

        “那你想怎么样？”顾如风的眼神中毫无感情，他冷冷道。

        “顾如风，你究竟想不想娶我？”魏嫒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枯萎的花一般，“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江轻言？”

        魏嫒颓丧地站在原地，眼神中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顾如风嗤笑，“如果不想，是不是婚礼取消？”他顿了顿，淡淡道，“魏嫒，不要试探我，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你来这一套。”

        魏嫒噤声，她将所有的委屈都吞回到肚子里去。

        “我知道了。”魏嫒的声音又变得温和了起来，“如风，我不会再来说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过了半晌，见顾如风一直没有开口，魏嫒又怯生生道，“那婚礼继续，如常举行，好吗？”

        终于，顾如风淡淡地点了点头，魏嫒松了口气，转身出门。

        只要最终能够结婚，就好了，至于别的委屈，她可以忍下来，通通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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