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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订阅比不足,  此为防|盗|章,  或系统延迟  叶姝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爷爷的助理……那位6叔叔,他不是也出国了吗?”

        叶姝提到的“6叔叔”,  正是6明远的父亲6沉。截至目前,6沉跑去了哪里,  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苏展用餐巾擦手,  不露声色道:“对,  他在国外。爷爷的葬礼结束后,  6沉就出国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一句肯定之后,  反而没人说话了。

        近旁传来狗叫声,  打破宴会上的寂静。灯台烛火照出黑影,随着烈犬靠近,影子蓦地拉长。

        苏展夹起一块生肉,  扔在了地上,  权当喂狗。那只体形魁梧,  凶光毕露的波尔多犬就匍匐在他的脚边,  垂下脑袋,像骑士觐见国王。

        它吐着舌头,  流出涎水,  将主人赏赐的食物收入腹中。

        顾宁诚极为平静地看着苏展:“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养这种凶猛的动物。你对狮子和猎豹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  ”苏展从座位上站起,  似笑非笑道,  “猎豹和狮子不认主。我养大它们,它们再反过来咬我一口,我还要亲手处理,多麻烦呢,你说是么?妹夫。”

        最后一声“妹夫”,他叫得格外清楚。

        顾宁诚回应道:“可不是么?”

        是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宴席结束之后,他和叶姝一起回家。司机在前座开车,他端了一杯酒坐在后排,酒味四散,他只闻不喝。

        叶姝就坐在顾宁诚的旁边。自从他们订婚以来,她总是和他形影不离,宛如一对恩爱夫妻。他们共同出席正式场合,在公司内部也从不避讳,双方父母都很满意,称之为一段金玉良缘。

        哪里有金?哪里有玉?顾宁诚喝了一口酒,目光微沉,注视起叶姝的脸。

        她和他缺乏心灵感应,此时此刻,叶姝并没有看他。她凝望着落在车窗上的自己的倒影,颈间的项链流光细碎,底端坠着一颗圆形宝石,半面搭在柔滑的皮肤上,半面伸进透明的胸衣里。

        叶姝忽然说:“我小时候,活泼,闹腾,不爱睡觉。保姆阿姨给我讲故事,讲什么呢?就讲希腊神话、一千零一夜,这些纯粹编给小孩子看的书。”

        顾宁诚道:“你那时候多大,六七岁?听这些故事不适合。”

        武断不是他的风格,他很快补充了一句:“未删减版的希腊神话,色.情又暴力。宙斯遍地留情,美狄亚毒死儿子,俄狄浦斯杀父娶母,怎么能讲给小孩子听?”

        “呐,我想说那个水仙花的故事,”叶姝调整椅背,斜眼瞧他,“有个男孩子,整天坐在湖边,欣赏自己的外表,看哪儿都美。”

        她仿佛是在说自己。

        顾宁诚无声地笑了笑。

        叶姝又道:“然后他就死了,变成了一朵水仙花,奇妙不奇妙?那帮编故事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啊,没人欣赏他的美貌,他就把自己旱死了吗?”

        她摘下脖子上的项链,放进扶手处的暗格里。略微俯身时,衣领变得更低——不止是衣领,她整个人都要从座位上滑落,只有双手依附着顾宁诚的大腿,像一条灵巧的游蛇,蜿蜒上行。

        前排的司机不敢回头,后座的顾宁诚不曾垂。

        “行了,叶姝,你家快到了,前面就是了,”顾宁诚整理自己的衣襟,视线穿到窗外,刚过一个绿灯路口,他就善意地提醒道,“还有一分钟的距离,你收拾收拾,准备下车了。”

        叶姝闻言,重新坐稳。

        她把项链捏在手心,在最后共处的一分钟里,脸色难看至极。

        爆点就在下车的前一刻。

        顾宁诚目不斜视,眼角余光都不在叶姝身上。叶姝一把拽住他的领带,手指放松,往下滑一截,又握得更紧,她催促道:“宁诚啊,你在想什么,我猜不透你。”

        他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接着道:“我脑子里的事太多了,没有一千件,也有八百件。”

        叶姝笑着问道:“有没有一件跟苏乔挂钩的?”

        她轻轻地扭了扭,裙摆盖过他的双腿,像水风撩起的清波,覆盖了视野所见。

        顾宁诚不得不撩开那条长裙,拨到一边,继续保持他的耐心:“苏乔是谁?她是宏升集团的业务经理,业务总监都离不开她。虽然董事会没人支持……”

        他语太快,嘴唇干燥,咽下一口唾沫,喉结略微滚动。

        “但是你们也没人见过遗嘱吧,我听说遗嘱就在6沉的手里,”顾宁诚道,“万一你爷爷把公司留给了苏乔,你们怎么办?那些后果……叶姝,我不是没想过。”

        叶姝暗自咬牙。

        远在天边另一端的苏乔,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刻,罗马城也倾倒于黑夜。建筑物隐去白日的锋芒,教堂的钟声忽近忽远,苏乔侧耳细听,坐在冰凉的窗台上,用手指一簌一簌地敲响玻璃。

        她玩闹的举动像个小孩子。

        6明远却在一旁道:“你打了好几个喷嚏。窗台有多凉?”

        苏乔笑道:“哪有,你听错了。”

        她伸直自己的双腿,保持与窗台平齐,睁着眼睛说瞎话:“呀,这个地方这么高,我下不来。”

        话音未落,她便用脚尖去勾6明远,仿佛缠人的妖精:“6先生,你抱我下来吧。”

        6明远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充分表达了立场。

        他说:“做梦。”

        苏乔愣了片刻,顺着他的意思,捂住自己的双眼:“那我现在闭眼,马上就能做梦了,你要不要配合我?”

        因为上次的水管工刺杀事件,他们两人不约而同住在了一起——没人提出,也没人反对,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住一个房间,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苏乔乐在其中,而6明远……他尚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可是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或许并没有等待多久,他抬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左臂的伤还没好,他用右手揽紧她。

        仅仅是短暂的摩.擦,便让他掌心滚烫,手指愈加僵硬,虚停了一下,又缓慢地继续。

        隔着一件单薄的衣服,他像是什么都摸到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摸到。

        右手稍微使力,环住苏乔的腰际,6明远心不在焉地想,就跟扛个货物一样。

        货物还没扛起来,他中了一个圈套。

        苏乔逃脱他的怀抱,跳下窗台,取笑道:“你的左手还没好,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抱我?”

        晚上八点,将近黄昏。暮色逐渐蔓延,霞光却在收拢,繁茂的树林被寂静笼罩——于是教堂的钟声越清晰,叮叮当当,不断回荡。

        6明远背对着教堂,在公园角落里写生。四月份的伦敦还有些冷,他穿着一件深色外套,衣领半开,影子就落在斑驳的石墙上。

        他画得很好,手法熟练,技巧专业。

        该怎么形容他?

        ——既英俊,又有才华。

        这是苏乔先想到的七个字。

        比起他手中的素描画,他本人更像是艺术品。

        苏乔观望了一会儿,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闲庭信步一般,从6明远的身旁经过。在这个伦敦郊区的公园里,他们都是独自出行的异乡人,但是搭讪这种事,还要讲究一个天分。

        苏乔没有天分。她胜在自然而然。

        她看到苍穹愈加黯淡,青苔爬满了石墙,乔治亚风格的古建筑融进了夜色中,促生一种孤落的美感。她便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问道:“哎?你一个人在这儿,站了多久呢?”

        她听到“啪”的一下,是画架合上的声音。

        苏乔抬起头,笑意更深。

        凉风吹过耳边,筑起一道无声的界限。她本分地站在原地,抬手指了指天空:“太阳快要下山了,你画完了吗?”

        画完了吗?当然没有。

        6明远觉得她明知故问。

        他一边收拾着画架,一边敷衍了一句:“这是半成品。”他反握着画笔,戳了一下白纸,问道:“看不出来么?”

        借着几米外一盏路灯的柔光,他回过头来,打量苏乔的脸。

        苏乔轻轻挑眉。

        她终于能和他对视。

        灯光似乎在风中摇曳,奏响一场盛大的晚祷。

        “我知道你画的是远景,”谈论艺术不是苏乔的长项,她绕开话题,向他介绍自己,“6先生,我们长话短说。我来自金城律师事务所,你应该猜到我是谁了。您的父亲委托我们……”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苏乔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

        公章、签名、合同条款,都是一应俱全。哪怕6明远仔细研究,也不可能找到任何纰漏。

        苏乔却没料到,6明远背起画架,看都没看她的东西。

        他一手拎起一个挎包,在里面摸了一会儿。苏乔以为,6明远要找什么信物。毕竟事关重大,他无动于衷的概率为零。

        然而6明远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他找到了一瓶罐装饮料,当着她的面,拉开那一瓶易拉罐。清甜的果汁溢了出来,6明远直接用手擦。他就这样喝了几口,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

        这也难怪,苏乔心想。

        6明远的父亲供职于公司高层,作为董事长唯一的助理,数十年来,一直深受信赖。由于早年和妻子离婚,他无暇顾及自己的儿子,便将儿子托管到了国外。

        从小到大,6明远都在上寄宿学校。

        苏乔知道的不仅是6明远的经历。还有他目前的住所,经济来源方式,以及日常交际圈。

        她再接再厉道:“6先生,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先看看合同怎么样?金城事务所的陈贺律师,是我的老师,也是您父亲的私人律师。他最近身体不舒服,做了一个手术,所以让我出国找你。”

        “你们不是说好了,17号和我见面,”6明远侧目,忽然回答道,“怎么提前了两天。我记错日期了?”

        他晃了晃饮料罐子,拎着那个挎包,旁若无人向前走。

        穿过绿意盎然的公园,走近了夜色中的教堂。不远处就是一片坟墓。十字架在月光中挺立,落影虚浮,幽深而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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