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升学宴

漫江镇不大，人口不到一万，临街有个漫江大饭店，可以放得下二十多桌，是专门用来举办红白喜事的饭店。

最近两年，这个饭店七八月份的生意格外好，主要是因为七八两月是录取通知下来的时间。

今天的饭店和往常一样，又在举行升学宴。

但是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漫江大饭店的门口，有十多辆豪车，从东到西依次是秦莫羽的奥迪，吴业松的奔驰、冯启贵的宝马，当然，最显眼的车，还是夏阳的那辆亮黄色的阿斯顿马丁。夏阳平时低调，但是今天是给自己总裁撑面子的时候，所以故意开了自己最好的车来。

这个小镇上，平时连一辆小轿车都没有，如今凭空多了这么多的豪车，镇上不少小朋友都来到饭店门口围观。

“靠，这是镇长的车！”一个小孩子说道。

“屁！”另一个小孩子说道，“镇长的车是一辆二号儿（一种老式吉普车）！那车我坐过！”

“感觉怎么样？”

“就是车呗，感觉能咋样？”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二号儿？”

果然，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开到了饭店门口。

饭店内部。

秦莫羽怕影响公司正常运转，只让公司的管理层和一些比较熟悉的朋友们来参加自己的升学宴。而这些人也被分成了两波人，一桌是陈幼菱、邱灵、袁若淑、金香、明彩、商小晴、商小雅等姑娘们，大概有十三四个人，她们不喝酒，也不愿意被打扰，因此被安排到了距离礼堂最远的包间内。另一桌只有三个人，却是三个分公司的经理。

吴业松、冯启贵、夏阳三人面对面坐着，感觉十分无聊。这个饭店里连扑克都没有，说是上面查赌博查得严，年初刚买的麻将机，没玩几个月就都给卖了。

老冯无聊地透过窗户朝后院看，和一只拴着铁链的大狼狗对上眼了，说道，“麻蛋啊，小秦非要把咱们跟那些小妞分开，这什么意思嘛……还有，他不是说给咱们整几个陪酒的么？怎么还没到啊？我看外面倒是有一桌，好像是小秦的同学，有个姑娘倒是挺漂亮的……早知道是这样，不如让小秦给咱们安排到外面去，至少还能认识几个漂亮的村姑。难道说陪酒的比外面的还漂亮？”

吴业松说道，“要是咱们出去了，最出风头的肯定是夏阳，没你的份儿！”

“谁说的，”老冯说道，“夏阳太嫩了，有的姑娘就喜欢成熟的男人，比如我这种。”

正说着话，门被打开了，秦莫羽引着几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人进了屋子。

吴业松、冯启贵、夏阳三人赶紧站起身来。

秦莫羽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总经理吴业松先生、副总经理夏阳先生和运营总监冯启贵先生……这是我们漫江镇的镇长、镇党委书记陈书记，党委副书记兼镇长刘书记，人大主席罗书记，宣统委员赵委员……

冯启贵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所谓的陪酒的，居然是这些领导。

几个镇领导和公司领导一番推让，都不肯坐在上首位置，最后秦莫羽提议，按照年龄大小来坐，于是镇长和镇委书记等人坐在上首，秦莫羽和夏阳坐在下首位置。

冯启贵心里虽然抱怨，但是表面上还是一脸和气，跟几个镇领导们聊天互吹，聊得不亦乐乎。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鞭炮声大作，秦莫羽站起身来，抱歉道，“各位稍等，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明白明白……小秦总裁你先去忙……”镇长、书记等人满脸堆笑。

秦莫羽出去以后，找到了父亲：“爸，是你请镇长他们来的？”

秦雪峰摇头道，“他们自己要来的，这事儿吧，没法拒绝。”

“他们来干嘛？”秦莫羽很奇怪，“我都不认识他们。”

秦雪峰说道，“我也不认识，不过今天算是认识了……你准备准备吧，一会儿你要跟大家伙儿敬酒呢。”

“好吧……”秦莫羽说道，然后找来了饭店服务员，跟父亲一起，给他们挨个桌敬“酒”。

所谓“酒”，是兑了水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

其实这么多人，里面大部分人是秦雪峰的朋友，秦莫羽都不认识，唯一跟他有关的，是自己小时候最要好的几个同学。而今这些同学里面，大部分都没有上高中，只有三个人上了大学，问他们具体是什么学校，也没有得到答案，秦莫羽对此也保持默契，能不问就不问。

秦莫羽走到同学这桌，尹琼和一众同学站起身来，尹琼举着酒杯说道，“恭喜你啊，不仅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而且还有自己的事业，年纪轻轻就是大公司的总裁了，不像我们，只能在这个小地方呆到死。”

秦莫羽喂为皱了皱眉，他感觉尹琼说话有点重，于是说道，“大家都有机会出去的。再说了，不是有人说嘛，这个社会，大学生将来都得给中学生打工。”

这种读书无用论在如今的社会还颇为流行，秦莫羽这么说，也算是安慰了一下众人。然而谁都知道，再动听的假话，也比不上血淋淋的现实。

“大学生也是分好几种的，你这种和我就不一样。”尹琼旁边的姑娘说道，“我考的这个野鸡大学，连升学宴都不好意思办。”

说话的这个姑娘也是秦莫羽小时候的好朋友，叫王艳。秦莫羽听她说“不办升学宴”，还是挺诧异的。

王艳说道：“原来想办的，后来……得给人家结婚倒地方，索性就不办了。”

秦莫羽问道，“不至于吧？谁家结婚这么霸道？非要你给倒地方？”

“这你都不知道？”王艳说道，“尹琼要结婚了。我是她的伴娘。”

秦莫羽极为诧异：“什么？！你怎么不告诉我。”

王艳说道：“尹琼不让我告诉你。”

尹琼不好意思道，“不是不想请你，主要是怕你太忙……像你这种人，耽误一天功夫，那就是多少万块钱就没了。”

秦莫羽想说，“你结婚这么早？”但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在这种地方，十八九岁结婚，都算是正常。

秦莫羽摇摇头：“别这么说，你明天结婚，我一定到……而且，嗨，算了……”

秦莫羽不再说话了，他有点伤感。

很多人说人情窦初开的时候是青春期，其实不是这样的。绝大多数男生，从小就有喜欢的人，那时候的喜欢，跟性无关，就是一种单纯的喜欢。秦莫羽小时候，就是单纯地喜欢过尹琼。原因无他，无非是因为尹琼干净、漂亮。

尹琼也不再废话，端起酒杯把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坐下咳嗽起来。

这可是真的白酒。

秦莫羽敬完最后一桌酒后，到饭店后院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回到了包间内。

老冯他们这一桌人居然聊地还不错。秦莫羽坐下以后，镇长先开口了，问道，“小秦总裁，听说你的公司，现在一个月盈利有好几千万了？”

秦莫羽看了眼冯启贵，一猜就知道是这个大嘴巴吹的牛逼。不过对于这件事，自己也无法否认，于是点头说道，“对。”

“哎呀，小秦总裁真是年少有为啊，咱们漫江镇有了你，那可是咱们老百姓的一大幸事啊。”

秦莫羽一听这话，就知道，镇长此番给自己戴高帽，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秦总裁，”镇长举起酒杯说道，“我跟刚刚你们公司的几个领导说了，镇里有个好项目，特别赚钱，所以来找你谈谈。”

“什么项目？”

“我们想给凤林村重新修修路。”镇长说道，“枫林村那地方在大沟塘子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的。”

秦莫羽没说话。他知道，枫林村，其是就是金香家所在的村子，那地方自己很不愿意去，主要是路太难走。冬天还好，可以从冰面上划过去，但是夏天的话，只能绕远路。而那条远路，坑坑洼洼，雨天一脚水，晴天一身泥。村里有个小学，可是现在没多少学生了，如果路修不好的话，以后学生上学都困难。

没想到是这件事，秦莫羽有种使命感在里面。

不过转念一想，秦莫羽有觉得这件事干不得。

他对镇长说道，“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不用修路。”

“不用修路？”

秦莫羽说道，“要我说，干脆就把枫林村搬空，整个并到漫江镇来。”

“啊？”

“简单来说，就是合村并居。”

所谓合村并居，亦称"合村并点"。简单来说，就是将几个临近自然村整合起来，建立农村社区，也就是集中到镇里来。这个政策是2008年开始实施的，现在实施也不算太早。

“这……”几个镇长面面相觑，“这个工程有点太大了……”

秦莫羽点点头：“的确很大。”

合村并居可不仅仅是搬家，它还要考虑许多问题，比如如何安置原来村子里的农民？如何解决其就业问题？如何确定补偿款项？如何保证这个过程中，农民的利益不受损失。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在国家没有点头的时候，谁敢这么干？

不过秦莫羽也有他的思考。他不是想靠政策强制合村并居，而是靠创造新的就业岗位，来吸引农民从农村中走出来，让农村越来越小，自然消灭农村。

他向市长建议过，规划开发区。而开发区必定缺人，那么人从哪里来？比较理想的状态是，人从农村来。

镇长们发现秦莫羽一直也不说话，于是看着他：“秦总？”

秦莫羽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这钱，我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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