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跳尸
我们再试，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袋子轻松地被我扛了起来。
大家都是啧啧称奇，看老头的眼神也恭敬了许多。
吴空是押队的，自然不用亲自抬轿，我和王文清两兄弟一人扛一口袋子倒也还不重，只是气味有些难闻。此时正是六月天，南方的气温高得吓人，尸体有两天的工夫就会发臭，送尸的人事先在袋子里撒了盐，但只能缓解一部分的气味。
“荣叔，刚才你请的哪路主神，怎地这三个玩意儿就能动了？”我禁不住好奇心，溜到荣老头身边问。
荣老头眼神惊异地扫了我一下，说:“你也懂这门道？”
“俺们家乡下有个老辈人也是搞这个的，我看过一点。”我半真半假地回答。
荣老头点点头，许是因为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说:“方才你们抬不起轿，是因为死者不愿意离开，我说已经选了一块风水宝地给他们安葬，他们听了自然就愿意走了。”
荣老头说话的嗓门刻意提高了许多，有点故意炫耀自己本事的味道。
大家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心下对老头的敬畏之情又加重了几分。
我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佩服得很，这老东西肚子里还真有尿水，至少比我爷爷强，我就从来没见过爷爷耍过这手本事。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在老桥头北边半里地的地方，抗战胜利以前是日军枪毙犯人的刑场，日本人战败后成了乱葬岗子，山路崎岖，原来修筑的马路在九四年的山洪中被冲毁，车马不通，只能靠人力扛着尸袋上去，是一处处理尸体的天然好去处，谁也不会闲着发慌溜去乱葬岗子玩。
半里地的距离也就十几分钟的脚程，不过因为我们扛了三具尸体，行走的速度稍稍慢了些，吴空和荣老头一个在队伍前领路一个在后方压阵，我和王氏兄弟于是边走边聊了起来。
这一聊倒是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原来这兄弟俩是双胞胎，而且和我同年，都是虎年生人。我的八字属阴，缺水，典型的山阴虎，空有一身虎力却被大树遮顶，周围又无解渴之水，困苦之命；二王本是山顶虎，富贵命，但有句老话叫“一山不容二虎”，他俩不应该每天腻歪在一起，否则时间一长必有其伤，加上我这头山阴虎，等于一座山里藏了三头雄虎，这可不是好事。巧合吗？我打定主意干完这票就和吴空沟通沟通，如果下次还是和这俩人合作我就不来了，兆头不好。
不多一会儿，我们便到了目的地，幸好今晚的月亮够亮，不然满山的碎石子够呛人的。
这里是两座山之间的凹地，陡峭的山峰造型奇特，像两片荷叶般伸展开，恰好阻绝了雨水，使得这块地方成了滴水不沾的旱地，在风水学里属于十死无生的绝地。当年日军选择这里作为刑场，看来是有懂行的人指点。
四周的山风凛冽，六月天里竟吹得我骨子里发冷，转头看看二王也和我差不多。吴空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告诉我们可以放下尸袋了。荣老头蹲在不远处的地上埋头捣鼓着什么。
这时我才想起一个问题，尸体是要挖坑埋的吧？可我们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携带任何挖坑的工具。
我把心中的疑问丢出来，二王表示这种事情一向由带队的人负责，他们只管抬轿，于是我们一齐望着吴空。
“那个……我忘了。”吴空局促地用手摸着后脑勺。
草，作为一个老手竟然犯这种失误，我们都觉得无语。
“行了，先把轿子卸下来吧，小吴你马上回去拿工具。”说话的是荣老头，我以为他会气得破口大骂，结果语气出人意料的温和。
“哦，那我先回去了。”吴空看了我一眼，转身朝原路飞奔而去。
我刚把尸袋放下，荣老头便迫不及待地解开扎口的牛皮绳，那圈红线脱落的时候袋子似乎抖了一下，我的心也随着一抖，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具小巧的女尸从袋子里滑了出来，年纪约摸只有十五六岁，套着一身青衣，面目清秀，额头上长着一颗美人痣，双手的中指被红线捆着。
可惜了，花样年华却逢早逝。
我忍不住一阵惋惜，浑没去想尸体的中指为什么会用红线捆起来。
荣老头将女尸拖到他先前蹲的地方，尸体刚被放下，只见一道月光直晃晃地照在女尸的头上，尸体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时我才看清楚，女尸额头上的并不是什么美人痣，而是点的朱砂，一种不详的预感从我心中泛起。
“草，这是怎么回事？”二王惊讶地跑过去瞧。
朱砂封顶，红线锁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具凶尸。小时候听我爷爷讲起过，生前遭受过重大折磨而且死的地方或时间不对的话，尸体会变成凶尸，也就是诈尸，容易伤人，必须用朱砂封住顶门，浸过鸡血的红线锁住双手中指，因为十指连心，其中又以中指为尊，锁住中指就等于锁住了心门，天门和心门闭塞才能确保凶尸不作怪。
荣老头把一具凶尸放在月光底下吸收能量，他想干什么？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很快给了我答案。
只见荣老头快速解开女尸手指上的红线，然后伸手一抹，擦掉了女尸额头的朱砂，女尸的双眼猛地一下睁开来，从嘴里吐出一口气。
擦，跳尸了！
我吃了一惊，这老东西疯了？
绝地凶尸三猛虎，他要……
一个不好的推测从我心头冒起，老东西在养尸，我们三个都是虎年生人不是凑巧，而且被刻意安排来的，作用是炼尸。
“我草你姥姥。”想通这一切，我忍不住对荣老头破口大骂。
荣老头眼睛里闪着阴狠的光芒，口中说了个“起”字，地上的女尸立刻蹦了起来。
不好！我马上拔腿就跑。
二王傻乎乎地还没反应过来，女尸一个猛扑把其中一人扑倒在地，接着便响起地上人的惨叫声。我不敢回头看，不知道死的是大王还是小王，不过也没大多区别，因为另一个肯定跑不了，至于我，老天保佑吧。
时间就是生命，我此时没工夫咒骂荣老头和吴空的缺德，只一心想赶快逃出去，要是能逃出生天，劳资一定要活剐了这两人。
主角通常都是不死之身，不管遇到多大危险总能化险为夷，但那只限于影视剧和小说中出现，因为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主角的，所有人都是血肉之躯，被刀砍伤会流血，得了重病会死，上帝不会特别眷顾某一个人。这一点很快在我的身上得到印证。因为我已经闻到了身后传来的腥臭，是血液和尸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它追上来了。
“啪……”
我忽然感觉背上一沉，一股恶臭直扑而来。
去你妈的。
我二话不说，立马往地上一滚，顺手抓起一块石头便朝后面乱砸。
“咚咚咚……”
手中的石头仿佛是砸在了另一块石头上，震得我虎口发麻。
这鬼东西怎么比石头还硬？
我扭头一看，差点没把心脏吓出来。
女尸原本清秀的五官已经变得狰狞无比，眼睛的瞳孔涣散，里面赫然映着我的头像。
也就一回头的工夫，女尸已经张嘴咬住了我的脖子，尖利的虎牙瞬间刺破皮肤叮入颈动脉。
我的耳朵嗡嗡乱响，似乎听见了血液从血管里流出去的声音，血压迅速降低，头开始发晕，眼前的景物变得飘飘忽忽起来。
“娘了个腿的，别以为就你会咬，劳资也有一口好牙。”
当恐惧到了极点就会转化为愤怒，我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伸手反抓住女尸的头，一张嘴也咬了上去。也不知道咬住了对方什么部位，滑溜溜的，大概是眼珠，还有一撮头发，臭哄哄的。不管了，继续咬，就是死也要扒下它一层皮。
此时如果有人在观看的话入眼的画面一定相当诡异，一人一尸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抱在一起，他们头挨着头，好像情侣般在接吻。
天空的明月光辉璀璨，可我看在眼里却是一片红色，是鲜血糊住了我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好困，好想睡觉。
迷迷糊糊中，我的身子轻飘了许多，脖子处一松，女尸似乎松开了嘴巴，但我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黑乎乎的。
荣老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具好身体，也许可以炼成最完美的尸傀。”
尸傀是啥玩意儿？他想把小爷的身体炼成尸傀？不，绝对不可以。
我尝试着反抗，入手却是一片虚无，身体好像漂浮在空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眼前忽然变得一片豁然开朗。四周空荡荡的，仍旧是那个刑场，但完全不见其他人的影子，地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血迹也没有。
我伸手摸摸脖子，完好无损。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下子怔住了。
远方的天空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太阳，但奇怪的是天空却是灰蒙蒙的，好像隔着一层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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