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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手术室


敌机被击落了,但这却预告了苏尔兰军队即将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士兵们从掩体后走出来继续工作,仿佛刚才的袭击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几个人检查了一下伤者和死者,他们把能救活的人抬走了。

        我查看着迪克的伤势,这时老兵跑了过来,他问道:“你们怎么样?伤到了哪里?”我把一根手指轻轻地放在插在迪克腿上的细钢筋上。

        老兵先检查了一下迪克身上的其他地方,最后他说:“其他部位最多就是擦伤了,这根钢筋待会我会叫人帮你拔出来的,再忍一会,年轻人。”迪克眼里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我刚一站起身,老兵又说:“乔森,你伤得也不轻,到医务兵那里去包扎一下。”

        “你不提醒我的话,我都忘了。”我摸了下额头,手心沾满了血,疼死我了。

        这次袭击并没有给士兵们造成多严重的打击。几个背着步枪的士兵冷漠的把刚才死于空袭的几具尸体扔到了一个大坑里,坑里还有不少死者,这些死者都是受伤后救不活的或是直接阵亡的。我们连队有个不幸的家伙也被扔到了这里面,他被敌机发射的大口径机炮直接打穿了胸口,他的左胸上有个惊人的大洞。老兵开始还希望能把他的遗体给带回去,但一个负责抛尸的士兵对他说:“省省力气吧,我们从贝里斯托被调到了这里,我们连一半的人都回不去了!你以为我不想把阵亡兄弟的遗体带回去吗?”

        袭击结束后,这里暂时恢复了平静,但阵阵的爆炸声依然不停地从我们防线的前方传来。受伤的士兵被抬到了医务帐篷,那里的医务兵和其他地方的医务兵一样,都在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士兵们的伤势。我和老兵把迪克附近了医务帐篷里,帐篷里有很多受伤的士兵正等待着治疗。我们等了约十分钟,一个医务兵走过来查看着插在迪克腿上的钢筋,他先摸了一下钢筋的纹路,然后猛地把它从迪克的腿上拔了下来,迪克疼得叫了一声。

        医务兵指着一张桌子对我俩说:“到那里去打一针吗啡,然后拿一卷绷带,你们自己包扎上。你,不需要打吗啡,在头上抹点药后缠上绷带就行了。”接着他向后面的人说:“下一个。”

        我扶着迪克走到那张桌子旁,一个医务兵在迪克的腿上打了一针,然后抛给我们一卷绷带。这个医务兵抬起头看了看我,他说道:“你也受伤了吗?把钢盔摘下来让我看看。”我把钢盔摘了下来给他看。这个医务兵在我的额头上胡乱抹了点白色膏状物,药物融化在了我的伤口上,非常疼。

        老兵帮我们俩缠上了绷带,然后我们扶着迪克回到了自己连队人那里。他们正蹲在一间屋子的屋檐下吃东西,看到我们过来后,一个人说:“普兰克,你们到那里去领点吃的吧,拿上你们的饭盒。”他指着一间谷仓,我看到那里停着一辆炊事车,几名士兵领完晚饭后边走边吃着。

        老兵对我和迪克说:“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那个让我们去领饭的士兵又说:“你们快点回来,这里的军官会把站岗任务交给他第一眼看到的士兵。”老兵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另外两个人接话说:“妈的,刚才有个白痴军官经过这里,我们俩就是被他第一眼看到的人!”

        老兵看着正在给高射机枪换弹的士兵说:“你们俩真倒霉,鬼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

        那两个士兵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枪离开了屋檐下,一个人抱怨道:“天气还是这么冷,我都担心自己会冻死在岗哨上!”老兵叮嘱他们说:“你们一定要小心些!”那两个人摆了摆手离开了。

        我和老兵、迪克拿着自己的饭盒走到了谷仓那里。当我们端着饭盒走近时,炊事兵不耐烦的拿起了勺子,他的语气略带着嘲讽对我们说道:“看来你们今晚不太饿啊。”我们能理解他的心情。

        不过他还是把餐盘里的汤和食物给我们热了热,餐盘里的水烧得滋滋作响,他用勺子搅了搅,然后给我们三人每人盛了一碗汤。接着他又往我们的饭盒里盛了一些面条,问我们:“还有没有人了?如果没有了,那你们就把这些剩下的都吃完吧。”老兵回答他:“不知道。”炊事兵说:“快点吃,我现在要为医生们烧水,他们现在正忙着给受伤的士兵做手术呢。”

        我们快速的吃着餐盘里剩下的食物,炊事兵在一口锅里倒满了水开始烧。当我们吃完准备走的时候,一个中尉来到了这里,他问道:“水烧好了吗?”炊事兵回答他:“烧好了,中尉,刚刚开。”中尉说:“很好,那些士兵已经忍受不住了。”接着中尉的目光落到了我们三个人身上,他先看着迪克的腿,然后对我和老兵说:“你们两个,把这些水送到医务兵那里。”他指着一个亮着灯光的屋子。

        我和老兵只好小心翼翼地端起了冒着蒸汽的锅,向那个屋子走去。我们俩让迪克自己先回去了。

        当我们走到屋子门口时就听到了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和撕心裂肺的号角声,老兵对我使了眼色,然后我们俩就进去了。屋子里虽然很温暖,但是这里面却带给了我一阵视觉冲击力:刚一进门,我就看到一个伤兵被两个医务兵按着,他正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并在痛苦的哀号着;屋子里的地板几乎全都被血迹沾满了,用来截肢的工具还在滴着血,随意的被挂在墙上或是随便一个地方;一张桌子上躺着一个肠子流出来的士兵,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医生正在尽力挽救他的生命——但是,这有什么用呢?这个士兵满嘴血沫,眼看就要活不了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伤员,椅子上和地上,伤兵们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有的重伤员甚至还坐在轻伤员的身上。我们的医生就算有六只手也照顾不过来他们。一个医务兵正在热水盆中清洗着手术器械,水盆里的水早就被血给染红了。一个低级军官和两个士兵站在手术台旁边举着灯,那个手术台其实就是两张桌子拼成的。除了那里,屋子里其他地方的光线很暗淡,我没看清脚下,差点被一大团伤兵换下来的绷带给绊倒。地板上到处都是带着血的绷带。

        一个站在门口的举着灯的少尉对我们俩说:“你们俩,把热水倒进盆里,放在医生旁边。”我和老兵分别端着热水盆走到了手术台旁。

        我把水盆放到了医生旁边,医生随即将一块医用棉扔了进去。我站在原地看着医生处理着一条伤腿,这条腿完全被血给染红了,汩汩鲜血正从伤腿上一个大洞里面涌出来。伤员一脸煞白而且满是汗水,医生的助手把一卷绷带放到他的嘴里,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头。伤员不停地把头从这边扭到这边,助手用力的按着他。我的脑子里这时连续蹦出了几个问题:女人分娩时到底有多疼?一个人到底能承受住多少级别的疼痛?医生的心里素质有多高?...死,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时医生轻声的对我说:“士兵,按住他的腿。”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用双手按住了这条腿。我的手刚一接触到这条腿时,掌心就感到黏糊糊的,医生又对我说:“轻一点。”我放松了一些,闭上了眼睛。

        接着我听到的声音让我毕生难忘: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肌肉的声音、伤员带着绝望的沉重的呼吸声,最后就是锯子在骨头上摩擦的声音。这三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不可阻挡地冲进了我的耳朵里。过了一会后,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睁开了眼睛,拿着那条‘新鲜的’刚被锯下来的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以为自己正在为一个孕妇接生,我竟然把那条断腿放在了伤员的胸口上,差点就说出:“看看你的孩子。”

        医生瞪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好了士兵,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还是出去吧。”

        我像获得大赦一样走出了手术室,早知这样,我还不如被军官看到然后去站岗。我在门口等了一会老兵,寒冷让我清醒了不少。半个小时后,老兵也出来了,他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是血迹。我们一起走回了连队,老兵安慰我说:“别在意,战争就是这样的。对于这些士兵来说,丢了条腿总比命了条命要好。”

        我们回到了屋檐下,靠着一个小小的火炉保持着体温,每个人都困得睁不开眼,但谁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下能睡得着。

        半夜的时候,苏尔兰人开始对我们的阵地进行炮击,和其他人一样,我把自己的头尽力低了下来。很多士兵弯着腰从我身边跑过,我看到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机枪或是火箭弹,一个领头的军官喊着:“快快快!苏尔兰人的坦克上来了!”

        在我们身旁的一支队伍的军官对我们说:“苏尔兰人来了!你们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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