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算计老舅

　　黄先生离开后，司徒朗坐在那里，久久不语，也没有动。他心里非常为难，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该何去何从。

　　他本属于国相一系，一步步走上高位，多亏了左相当年慧眼识珠，一力提拔。这份知遇之恩，他铭记在心。但是，他的官位越高，了解到的东西也就越多。这些年来，国相一系所作所为，他并非没有异议。只不过，一方面人微言轻，即便是说出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已经被打上深深的烙印，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否认。

　　朝堂之争，错综复杂，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这其中的凶险，他心知肚明。这朝堂上，可不仅仅是大都督的军方与国相的文官两派。不说那已经隐身不出的太师，单说作风日益强硬圣皇，已经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了。

　　老皇当年，为了稳定局势，尽量采取中庸之道，保持两派的平衡。往往是打一下，再给点甜头，始终不让任何一派真正做大。加上太师从中协调，倒也保持了几十年的太平。

　　只不过，这种太平流于表面。暗地里，双方早就势成水火。这些，老皇当年并非不知，只是那时候老皇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新皇年幼，登基时候不过七岁，朝政大事只能任由群臣定夺。好在老太师左右平衡，勉强保持着固有的局面。等新皇成年亲政，老太师身心俱疲，索性退下来，乐得清闲。

　　表面上，新皇依旧是采用老皇的办法，在两派中间搞平衡。但是，从上面传来的消息不止一次的提到，新皇暗地里与军方将领走得很近。近年来，军方不但巩固了对军权的掌控，触角逐步伸到了地方。

　　各州城主的位置，原本一向以国相一系的文官为主。军中将领，即便不在边荒，到地方也是做领兵的都统、佐领之类。但是，即便是做到了一州的总兵官，也仅仅只能辖制军队。对于地方政务，却是插不上手的。

　　皇朝的官制，以文官为尊。文官可以节制军队，但是武将却不能干涉内政。同品级的官员，以文官为尊。其实当年开国之初，文官的地位比现在更高。那时候，无论是地方还是边荒军，军中都有监军一职的存在。

　　监军一职，只能有文官担任，并且虽然平时军事行动有带兵将领负责，但必要时监军却可以‘便宜行事、节制全军’。某种程度上说，乃是军方的太上皇。

　　那时候，整个朝堂都是文官们的天下。到明皇当朝时候，性格暗弱，更是由当时的国相创建了‘内阁’体制。一应军国大事，皆有内阁处置。就连圣皇，也仅仅是在已经成文的决议上加盖玉玺而已。

　　当时，就连一向暗弱的明皇，私下也曾哀叹：人君之威，朕弗知何物。

　　直到三朝之后，武皇盛年登大位，借与三族在边荒决战之际，以雷霆之势，创立军机处，总览军政大权。这才算是将皇权从文官一系手中夺回大半。

　　但是，武皇晚年也察觉到，军机处权力过大。若不能加以控制，难保日后不是第二个内阁。于是，在临终之际，将军政大权彻底分为文、武两系，各自设立一阁首。另设太师一职，地位无比崇高，但是却不掌握实权，作为制衡两派手段。

　　这一体制，至今已经近五百年。

　　司徒朗不知为何，有一种感觉。最近在云州所发生的事情，恐怕比自己甚至国相所预想的，影响都要更加深远。

　　天下太平，文官当道。血战八荒，武将称雄。

　　司徒朗有种感觉，似乎太平了千年的天下，恐怕又是要掀起一场狂风暴雨了。就不知道，谁会在这场暴风雨中满载而归，谁又将输掉所有底牌了。

　　突然，司徒朗眉毛一挑，随后门外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大人，那边来信了。”

　　司徒朗精神一震，：“进来。”

　　吱嘎一声，一名黑衣蒙面人，小心翼翼的走进来，递上一枚玉简。司徒朗接过来，一挥手令其退下，然后才输入一丝灵力到里面。随后，一串信息传到他的脑海中，司徒朗瞬间眉头紧皱，脸上阴郁之色更加浓厚。

　　风沙岭，君无道坐在那里，面无表情。顾明月就在他一旁，有些拘谨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尬笑。

　　君无道偶尔也没好气的看看他，不过君无道一看他，顾明月就一脸尬笑，弄得君无道一肚子火也没地方发作。但是，他肚子里的确是憋了一肚子火。

　　顾明月，当朝御林军左卫都统领顾今朝的独子，大老远从皇都跑到云州，居然上演一出自己绑架自己的好戏。还堂而皇之的给自己的亲舅舅送信，让他拿出一百万两银票赎自己回去。

　　这位顾公子，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其实，事情的真相要是这么简单还好了。只需要将这位顾公子送回去，君无道计算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两百点贡献点到手。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其实，在确认这位绑匪大首领就是顾明月本人之后，君无道就意识到，这次的任务恐怕又是一个坑。果不其然。

　　“就是说，我现在还不能走了？”君无道强压下心头火气，冷冷开口。

　　“是，暂时您还的在这里陪我几天。”顾明月一脸尬笑，心里却也是一肚子苦水。自己那位老舅，真是亲舅啊。居然到归化宫发了悬赏任务，来的还是归化宫的亲传弟子。七大领袖宗门，在整个皇朝地位都非常尊崇。不要说普通人，就连皇室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他们。

　　可是自己这次，也是身不由己啊。想到这些，顾明月也只能埋怨自己的老爹。不知道老爹从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有一支高原人的秘密使团，将会从这里经过去往皇都。这支使团，根据情报负有特殊使命。而老爹的意思，能够活捉最好，万一不行，直接杀了，反正不能让他们顺利到皇都去。

　　无论他们身负何种使命，死人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本来，他老爹打算派军中高手来做这件事。但是，请报上说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所以这支使团内并无真正高手。而军方高手的行动，恐怕也很难瞒住有心人。所以，最终主意居然打到了自己儿子头上。

　　至于这一出绑架的好戏，一方面是为了避开老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另一个目的。除了这支使团，顾明月此行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弄清楚司徒朗的立场。

　　整个云州，都在剿匪。这只是表面上的，内里，其实是来自军方的城主们在清理障碍，为将来的一些事情做准备。这时候，已经为数不多的国相一系的城主们的立场与动向，就必须予以关注。

　　公开的身份，有许多事情都是不方便去做的。但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绑匪团伙，行动起来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你确定你舅舅回去找司徒朗？”君无道将信将疑。

　　“嗯，这个时候，死马当作活马医。老舅他在宁城，找不到更好的帮手了。”顾明月异常笃定，一副吃定了老舅的样子。

　　君无道没好气的看了看他，郁闷的直摇头。有甥如此，悔不当初啊。

　　“可是，据我所知，当年你老爹和这位司徒城主之间的关系，可是不怎么融洽的。”君无道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位顾大公子如此确定石宽在自己没能回去之后，一定会去找司徒朗帮忙。

　　“他没的选择。”顾明月成竹在胸，：“若是当年，老舅在宁城还有一些人脉。但是，这些年来司徒朗明里暗里的压制之下，老舅除了钱，在宁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这局面下，他若是不想我出事，只有去求司徒朗。”

　　“算计你老舅算计的倒是挺到家啊。”君无道白了他一眼，：“你老舅在这种时候还回去找司徒朗，莫非他手里还有什么底牌？”

　　顾明月得意的一笑，：“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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