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睡在我下铺的女人
我叫程锄禾，长相一般，属于扔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一款，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了个工作，可还没上几天班呢，爷爷就打电话来，非得让我回家继承祖业。
我爸妈去世的早，我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只能顺着他老人家的意思来了。
我家祖传的行当听起来有些神秘，就是测字算命的。
我是清代程省的后人，据说是民国时期，迁到了涧河县落户。
说起我的先人程省，他最大的贡献就是写了一本《测字秘牒》，这是与《梅花易数》相媲美的著作，后世搞测字的几乎人手一册。
不过那种市面上流传的《测字秘牒》只是皮毛而已，我家还有一本传子不传女的《测字秘牒》，里面写的全是真东西。
按说涧河县测字先生不少，基本上都在县城平板桥下面摆地摊讨生活，一张小桌子，两个小凳子，往桥下面一放，再加上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就可以做生意了。
比起这些人来，我家要更上档次一些。
县城北街那家测字馆就是我家开的，用得是自家的门面房，气气派派的三大间房，中间是接待室，两边是雅间，还雇了一个长着雀斑的小姑娘兰芽，专门给客人斟茶。
我家测字在涧河县已经传了好几辈人了，特别是我爷爷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测字这行看起来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混个肚子圆，其实严格说起来，也是属于高风险行当。
测字算命出自早期的占卜，是预测学的一种，追求的是天人合一，人和自然融合在一起，测字预测本身窥探天机，违背了自然法则，所以需要付出代价来交换，因此平板桥下面，那些有真本事的测字先生大多是盲人、耳聋者，或者四肢不健全，而我家更惨，我爸妈在我七岁那年就暴病身亡了。
那天，我拎着行李上了火车，我买的是卧铺票，中铺，下铺躺着一个美女，穿着黑色一步裙，正仰着脸玩手机，我探头就能看见她的事业线，当然还有能玩年的白花花的大腿。
有些东西是你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之后，眼睛就舍不得离开了。
偏偏这时候，那位美女也往上面看，四目相对，没想到她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听说有些衣着大胆的女人就是喜欢男人看他，我下铺的这位想来就是如此了。
黑裙美女突然问了我一句，“你是涧河县人吧，我也是，咱们还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给我测个字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会测字？”
美女老乡微微一笑，“你们老程家的人，有不会测字的吗？”
她竟然知道我是老程家的人，可我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难得遇上一个美女老乡，有她陪着，我的旅途就不会寂寞了。我也想给她测个字，拉近一下感情，也算是花式泡妞的一个手段吧。但很可惜，按照家规，没正式坐馆之前，程家子孙是不能随便给别人测字的。
美女老乡见我面有难色，就嘟起了小嘴，“老乡，求求你，就给我测一个吗？”
她脸上那两个酒窝特别可爱，再加上那亮瞎人眼的事业线，看得我心里麻酥酥的，用那句“她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我的防线很快崩溃了，“那就测一个吧。”
“我测一个立字，问吉凶祸福。”
事情偏偏就那么巧，她话音刚落，就有乘务员推着小车过来了，“饮料，矿泉水。”
我眉头一皱，“立字边有水，就是泣，哭泣的泣，看来你家最近有丧事发生。”
我害怕她接受不了，连忙又说了一句，“老乡，我还没正式出师，乱说的，你别当真呀。”
“没事。”她虽然还在笑，但我能感觉得到，她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后来，我随着火车的节奏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我觉得有人紧紧抱住了我，好像是睡在下铺的那个美女老乡，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上了我的中铺。
我的手终于摸到了她的那条事业线，很软很凉很舒服，我隐约记得，她还戴着一条珍珠项链，非常漂亮。
当我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人了，下铺也是空荡荡的，床单平坦，没有一丝躺过的痕迹，但我知道那不是梦，因为我的手上有她留下的余香。
我以为她既然是涧河县人，那么肯定也会在涧河站下车，可是火车到站之后，我在车站里转了好几圈，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兰芽来接我了，她说爷爷去了云南，没有三五个月回不来。
回到家，我见到了爷爷给我留的信，唠唠叨叨了大半页信纸，不外乎就是让我用心测字，因为测字不像别的行业，只要出一次错，我们老程家的金字招牌就算是砸了。
信的末尾，爷爷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让我在满二十四岁之前，千万不要给别人测字，否则就会有大麻烦。
爷爷说得这么慎重，岂不知我的处女测已经在火车上被人破了，回想起那个有些诡异的美女老乡，我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但事到如今，后悔也有用，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我扳着指头算了算，再过两天就是我的二十四岁生日了，这四十八小时之内，我说什么都不再给人测字了，我不能一错再错。
我在家里窝了整整一天，到了第二天上午，我实在憋不住了，就去了涧河广场，透透气也是好的。
涧河广场面积挺大，两边是游乐场，什么玩的都有，站在广场里，一眼能望见不远处的涧河水。
溜达了一会儿，我看见前边矗着一面黑旗，上写三个白字“死一把”，不少人围着看热闹。
我凑过一看，只见地上放着两口棺材，都刷着红漆，左边棺材上写着“酒驾要了我的命”，右边棺材上写着“体验死亡，感悟生命”，有不少游客参与挑战。
有个小伙子蛮有意思的，他躺进棺材的时候，还来了一个自拍，不用说，肯定发朋友圈炫耀去了。
看得我心痒痒的，也想进棺材里体验一把。
没想到却被老板拒绝了，我有些纳闷，难道我的钱就不是钱吗？
老板贴着我的耳朵说：“老弟，你右肩上那把火熄灭了，还是早一点儿回家吧。”
我听爷爷说过，人身上有三把火，左肩、右肩，还有头顶，平常都是燃烧着的，一旦熄灭了一把，轻则患病，重则会碰到一些脏东西。
可是我连女朋友都没呢，好长时间没泻火了，阳气正旺，怎么会突然灭了一把火呢？
老板看我不相信，又凑了过来，“老弟，你别不服，男左女右，你右肩上那把火熄灭了，倘若不赶快回家的话，会有女鬼缠上你的。”
看着他那一副猥琐样，我就有些恶心，他越这样说，我反而越是不信，掏出十块钱往他兜里一塞，非得进棺材里体验一把不可。
老板没法子，只得答应了。
他不是说男左女右，我会被女鬼缠上吗，我偏不信这个邪，故意躺进了右边的棺材。
老板盖上了棺材盖，棺材里顿时一片漆黑，冷飕飕的，我琢磨着，这可能是豪华棺材，说不定老板在角落里放了冰块呢，没想到越来越冷，我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要知道外面艳阳高照，就是躺进一口冰棺里，也没这么冷吧，这实在是太反常了，我心里直打鼓，头皮也开始发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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