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
当父子俩来到水会（贵省那儿的高档洗浴中心叫做水会），换衣服的时候叶青彻底愣住了。叶承重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光是十几厘米长的伤疤就有四五道，还有一道足有巴掌大小的伤疤刚刚结痂，显得十分狰狞。
叶青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道：“咱们爷俩趁这个机会，好好聊一聊你这段时间的生活吧。”
叶承重顺手从叶青手里接过香烟，点燃以后深深抽了一口，感受着高档香烟的醇香不禁眯上眼睛。这些年他每次疼得厉害的时候就会抽上一支劣质香烟，烟不贵，一块钱四支，却能让他渡过那段疼痛的时间，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止疼药。
“离开家以后我就开始四处求医，直到八千块钱花完，所有医院都表示我这病治不了。后来我就想着华夏地大物博，再加上自古以来就有不少关于鬼神传说，既然医院治不了我这病，那么鬼神呢？
少林寺、华夏沿海的妈祖，长白山深处的狐仙传说，塔克拉玛干沙漠，东北的跳大神……这些地方我都去过，可是却没有一点作用。后来遇到一个老大爷说贵省有苗医，人家是用蛊术治病，我就来了这儿，结果小命差点都交代在梵净山里面。”
一支烟抽完，叶承重交代完这几年的生活，转过头看向叶青的时候，发现自家父亲眼眶有些发红，身体微微颤抖，将头扭向一边，他知道叶青哭了。
在叶承重的印象中，他从未看到叶青掉过泪。即使当初生意亏损上千万，叶青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扰乱他的心境一般，然而从未落泪的叶青居然哭了！
拍了拍叶青肩膀，叶承重先是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靠在浴池中惬意的发出一道呻~吟。这三年时间中叶承重哪享受过这种生活啊，平时实在脏的不行，就连他自己都受不了的时候就找个水龙头随便冲一下。
过了四五分钟，叶青走进浴池靠在叶承重身边说道：“这次回来以后就不走了，好好在家里陪陪你妈，还有你爷爷奶奶。你不在这几年他们一有时间就去寺庙里烧香，保佑你平安归来。
你奶奶一年甚至有大半时间都呆在寺庙里，每天拿着你的照片偷偷抹泪。你妈隔三差五就去花鸟市场，将那些动物买来放生，说是给你积德，大家过得都不容易。”
叶承重点头道：“这次不走了。”
父子俩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十一点，叶承重站在门外，犹豫数次都没有敲门。这些年叶承重无数次路过川省，他都忍住了回家的欲望，许多次梦醒来叶承重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叶承重却有些胆怯了。
叶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串钥匙递到叶承重手里，鼓励道：“进去吧，家里人都在等着你。”
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犹豫，叶承重颤抖着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轻轻的转动起来。咯吱一声过后，大门缓缓开启，此时叶承重的母亲张欣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中传来晚间新闻的声音。
最让叶承重惊讶的是，客厅沙发旁边居然有个婴儿床，一个四五个月大的小baby正躺在婴儿床中。此时这个小baby不哭不闹，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的盯着叶承重，还对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
叶青脸上露出一丝温柔，“这是你弟弟叶承欢，你也知道家里面情况，要是你离开以后我和你妈……”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承重制止了，“以后我要是不在了，有个人陪着你们也好。”
听到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张欣揉了揉眼睛，缓缓转过身子来。一看到叶承重张欣脸上顿时露出浓浓的笑容，大步走到叶承重面前，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眼泪就大滴大滴流淌下来。
“赶了一天路，现在应该饿了吧，我马上给你们做饭。”张欣穿上围腰，走到厨房忙活起来，没过多久就从厨房中传来阵阵香味，这是叶承重最想念的味道。
虽然回家之前叶承重已经吃过了晚饭，不过他还是吃了足足几大碗，将张欣炒的三个菜都解决了。看到叶承重大口吃菜的样子可把张欣心疼坏了，嘴里直念叨他这些年吃苦了。慢点吃，以后每天给你做。
晚上叶承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眠。可能是因为住惯了潮湿的天桥下面任凭风吹日晒，现在躺在柔软床上有些不适应。也可能是想到命不久矣，不想要将时间浪费在睡眠上。
总之他今天失眠了，直到半夜三点多叶承重才沉沉睡去。
第一缕阳光划破黑暗的时候，叶承重脖子上那块玉佩突然飘起来，就像在梵净山的时候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点就是当时玉佩发出冲天光芒，把天上云朵都吹散快，惊得整个狼群都匍匐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狂热。
受到光照以后，玉佩上面渗出一滴滴绿色的液体落到叶承重身上，这些液体刚接触到叶承重的皮肤就迅速渗透进去。绿色液体穿透肌肤，直接进入叶承重的心脏中，心脏每一次跳动血液中都会都出一丝绿色，于此同时他全身毛孔中渗透出一些黑色的物质。
叶承重仿佛回到胎儿期，身体暖洋洋的，脑海完全放空。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叶青和张欣两人正站在床边焦急看着他，俩人身后名站着不少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拿着仪器准备给他检查身体。
叶承重一瞬间就清晰过来，扒开几位医生的手，满脸阴沉的说道：“我不用检查，反正这个病也治不好。要是上天真的想要我的性命，就让它拿走吧。”
“你要相信我们医疗人员，只要你配合我们治疗，说不定病情会有好转……”一位医生连忙摆手说道，同时尝试着将听诊器贴向叶承重的胸膛。
听到这话叶承重仿佛听到一个笑话，紧盯着这位医生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么你们能保证治好我的病吗？别给我打马虎眼，我不吃这一套，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反正以前也失望过了。”
顿时几位医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们以前见到过许多不配合治疗的病人，但是像这样的病人还是头一个。在场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要不是叶青找到了医院院长，他们才不会大老远跑来就诊。
叶青连忙往几个医生手里塞了个红包，嘴里不停道歉，同时往叶承重头上拍了一巴掌。几位医生才脸色稍缓，感觉红包厚度应该不少，这才一言不发的离开房间。
叶青坐在床边，点燃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又给叶承重递过去一支。此时叶青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以前治不好的病现在说不定就治好了，你这样自暴自弃不配合治疗什么用都没有。”
叶承重换上衣服，脸色平淡的说道：“要论医疗水平，这儿比得上京城吗，我这病就是拿到京城大医院都没有办法。更何况现在家里面不比当年，把钱花在我身上一点作用都没有，还不如给叶承欢买几件玩具实在。”
这时候他想起了在京城的生活，那天叶承重和往常一样，正躺在京城某个天桥下面准备休息。突然天桥上面传来阵阵枪响，女生的尖叫声，车辆碰撞声。按照叶承重平常的处事手段，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尽量躲开，一个人在外面别招惹麻烦。
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前段时间叶承重因为看不惯一个小偷拿走一个老奶奶的钱包，当场就出手制止了。叶承重下车以后立刻就被几位小混混围上，一阵拳打脚踢，最后胳膊上还被划了一道口子。
然而就在叶承重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突然从天桥上落下来，溅起阵阵水花。那时候京城已经进入寒冬时节，河水温度只有几度，要是叶承重不管不问，少女极有可能几分以后就会被刺骨的河水冻死。
少女默默看着叶承重，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求生意志和他如出一辙，是那样纯粹。那一瞬间叶承重被感动了，他咬咬牙跳下河里，将少女捞上来。
后来叶承重才知道这个少女家境不简单，少女的家族在华夏都能算是最顶尖的家族。为了报答叶承重的救命之恩，少女家里人……
想到那个有些蠢萌蠢萌的少女，叶承重嘴角微微扬起，明年她应该要上大学了吧。不过叶承重想起自己没有多少时日，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消失了，和你一起上大学的约定我可能要失约了，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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