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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9

        还没出战,已经有人先立了功。这使全团的人都惊讶、兴奋

        是的,我们的主攻部队的骨干人物都去看了地形,每个人的手都摸到敌人阵地的铁丝网,每个人的脚都认识了到达铁丝网的山路,每个人的眼睛都看到了一部分地堡的形式与位置。这样,我们心中的“老秃山”就比军用地图上的更精确可靠了经过从前的五、六次争夺战,不但山上的树木已被打光,连地形也变了许多:高的地方变低,低的地方变高,上面的土陷进去,底下的土翻上来;新的工事修起来,旧的工事埋在下面。

        可是,我们只能看见有铁丝网的这一面;山的背面是什么光景呢没人知道

        一位步兵排长和一位炮兵副排长绕到敌后去侦查。他们怎么去的什么时候去的在哪里和怎么存身我们都不应当随便透露。他们的危险与大胆是我们可以想象出来的。不必多说,只须设想敌人发现了他们吧那,他们一定不会束手待俘,也永远不会回来了。他们必定用末一颗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他们在出发前就已下了最硬的决心。

        他们安全地回来了,把敌后的光景报告给首长。“老秃山”的全景就这么被两位功臣,冒着生命的危险,给添补完全。

        赵作新排长和柳常振副排长两个光辉的名字和他们的功绩,在团的通报上传遍了全团。

        这使所有的人更进一步地理解了,为什么参加这一次战斗的必须智勇双全。两位功臣不仅是胆大包身,而且是心细如发。他们在背腹受敌的地方,多咳嗽一声,就会全局失败战士们也更进一步地体会到,这一战斗的确是要打得精密准确,绝不许粗枝大叶

        可是,这还不能满足首长们。到底山上有多少兵力,多少火力呢隔着那么多的铁丝网,我们没法子完全看清楚一切。我们看见了能看见的地堡,我们看不见的还有多少呢必须抓到俘虏,用俘虏的供词对证我们的观测。

        上哪儿抓俘虏去呢敌人不轻易地单个儿出来,我们也无法摸进密密层层的铁丝网去。

        好象从天上掉下来的,竟自有一排敌兵不但出来,而且侵入我们的阵地。看样子,他们不是要偷袭我们一下,就是来侦查地形;他们带着九挺轻机枪。我们的哨兵报告:一排敌人,九挺机关枪,沿着河北岸向西前进。他还想补上一句:很可能是敌人搬家可是没敢说。

        我们派出一班人去。一个小组迎击,其余的兜后路,解决了全部敌兵。在事后搜索,发现了一个敌兵藏在个小洞里,被我们活捉回来。

        师长要亲自问话。乔团长赶快到了师部。

        俘虏史诺是个将近四十岁的连上士,头顶光光的。他的个子不高,可是肚子很大,走路有些吃力所以他不肯逃跑,而藏在小洞里。他的鼻子不很高,鼻头上红红地发着光。一对灰蓝色的眼珠常常定住,露出点傻气。

        他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有些作战经验。这次出来是给排长保镖。排长年轻,很怕出来遇见志愿军,所以带了九挺机枪之外,还带着老史诺作军师。

        团长到了师部,俘虏还没押解到大肚子史诺走不快。

        师长、师政治委员、副师长,都已来到一处,而且带来了翻译员。

        李师长很高兴,不住地说:幸亏是个跑不动的大肚子,要不然也许死在那里。好难得的机会,好难得师长有四十上下岁了。正象一般的四十左右岁的人,脸上的肉不松不紧的,看起来很舒服。身量不高,全身都那么敦敦厚厚的。重眉大眼睛,脸上经常带着笑容,他的风度很象一位大学教授。由他的相貌与风度上看,就可以断定他是用兵极稳,时刻关心着战士的甘苦的一位将军。比起师长来,邵政委倒象一位能征惯战的猛将。高个子,说话嘹亮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事实上,他是颇有学识的知识分子。在部队生活久了,他已脱尽知识分子的气习,把自己锻炼成个爽爽朗朗,心口如一,政治修养与军事修养兼而有之的人。

        以一位副师长来说,陈副师长很年轻,不过将过三十岁。不高的身量,他长的非常的秀气。他不大爱说话。别人交谈,他总是低着头象想着什么事情,轻易不插嘴。他爱思索,擅长作战指挥,并且严格地执行作战方案,丝毫不苟。所以,下级干部都说他打仗打的“狠”。他的眼珠极黑极亮,每每在那最亮的一点上发着含笑的光。

        乔团长正乘机会向首长们报告战前准备工作,俘虏史诺被带了进来。

        史诺的脸上满是汗。立住,他顾不得擦汗,先用灰蓝的眼珠偷看了首长们一眼。他很狼狈,很疲乏,很害怕,可是还带出一些美国兵特有的狂妄无知,目空一切的神气。稍微镇定了一点,他的狂傲更增加了一些,眼珠定住,偏扭着点头,表示他的倔强。他只由牙缝里说出他叫史诺,就不再开口。翻译员问他的部队番号,他低声而清楚地说:“我是军人”

        师长教翻译员给史诺一枝烟。史诺翻了翻眼,手颤抖着接过去。狂吸了两口烟,他又看了看首长们,清楚地看见师长的和善带笑的脸。他问了声可以坐下吗他的腿已支持不住他的胖身体。

        “可以。”师长说。

        坐下,他叹了口气。然后,低着头吸烟,象在思索什么。

        慢慢地他抬起头来,问翻译:“我可以问点事吗”话被翻译过去。师长点了点头。

        “你们要把我怎样呢”史诺说出心中的顾虑。

        邵政委简单明确地说:“你是俘虏,我们宽待俘虏”

        史诺又低下头去思索。这次,并没有抬头,象是对自己说:“他们是谁呢连长营长”

        乔团长问翻译:“他嘀咕什么呢”

        翻译据实地传译过去。

        “告诉他,比营长要大一些。”团长笑了笑。

        史诺心里盘算:那个“大人”已比营长大一些,中间坐着的当然更大了他不由地立起来,很规矩地向师长敬了礼。师长和善而尊严地看着俘虏。

        史诺不敢坐下,相当急切地问:“请官长们原谅我再问一个问题”

        师长说:“只准你再问一句”

        “请问,你们都是共产党吗”

        邵政委爽朗地笑了两声:“我们都是,而且感到光荣怎么,你看我们不大象”

        史诺的略带傻气的眼看了乔团长一下。

        乔团长得意地说:“他看我象,首长们不象”“啊”邵政委拍了大腿一下,“我明白了自从十月革命起,美国大资本家所控制的报纸、杂志、电影和广播,没有一天不作反共宣传,永远把共产党员形容成最野蛮可怕的人,所以这个家伙,看见咱们的师长那么和善,就怀疑起来。乔团长,他看你象党员,你的身量和眼睛教你占了便宜不过,你还赶不上美国电影里的牧牛童,你并不伸手就打人,无缘无故就开枪”

        史诺急于想知道政委说的都是什么,看一眼政委,赶紧又看一眼翻译。

        “给他翻译一下”师长告诉翻译。“补充上,我是老党员”听完了翻译,史诺慢慢地坐下去,低声自言自语:“错了都弄错了”

        “当然都弄错了”邵政委说,“你亲眼得见,是谁把朝鲜的城市村庄都炸光,连妇女小孩也成群地杀害,看见田里一头黄牛就开枪是你们还是我们”

        史诺的大下巴顶在胸口上边,一动也不动。

        “你家里有几个小孩”师长突然地问。

        史诺愣了一会儿,好象没把话听明白。然后,他急忙地向怀里摸,掏出一个小皮夹,急忙地打开,拿出一张小像片来。他忘了他是俘虏,忘了一切,一心只要看看他的儿女的像片,也教别人看看。他的脸上没有了愁容,灰蓝眼珠上露出欢快的光彩。小心地、亲切地,他把像片交给了翻译员,用带着细毛的手指微颤地指指点点:“这是玛丽,十二,小脸就象苹果似的;这是小保罗,九岁,淘气惊人给官长们看看,看看”

        首长们看了看照片。

        师长点着头说:“很好我家里也有小孩”然后,提高了一点声音说:“史诺,我看,分别是在这里:为保护我们自己的儿女,和朝鲜人民的儿女;我们不惜牺牲自己,到朝鲜来抵抗侵略。你们呢,服从着大资本家和军阀的命令,抛下自己的儿女,来屠杀朝鲜的儿女你看是这样不是呢”“官长们”史诺立正,严肃有礼地说,“问我吧爱问什么问什么,我知道的必据实回答”他自动地说出他的部队番号。

        “我问你,看样子你是个老兵”

        史诺插嘴:“兵头将尾的连上士,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到过柏林。”

        师长说下去:“我想问你这个,照你的经验看,老秃山的防御工事有什么缺点没有你有作战经验,你起码应当作个连长”

        “唉”史诺叹了口气。不错,他有作战经验,可是他只能给年轻的家里富裕的排长保镖

        “说说你的意见”邵政委催促。

        史诺低下头去思索,很想提出些意见,证明自己懂得军事。

        始终没开口的陈副师长开了口:“你们的一百二十五个地堡,六辆坦克,还有后面的隐蔽部,的确是”史诺又插嘴:“不对是一百九十五个地堡,八辆坦克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后面有隐蔽部怎么知道的”“要知道就会知道”副师长笑了一下。“你还没说你的意见”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劝你们不要轻易进攻一百九十五个地堡里,得有多少武器你们想也会想出来还有坦克,还有迫击炮,无座力炮,火焰喷射器,化学迫击炮,地雷啊还有暗火力点”

        “在交通壕里”副师长问。

        “对啦你进交通壕,必受暗算你不进去,地面上的火力会打中你”

        “就没有一点缺点”邵政委问。

        “我打过火仗,没见过这么坚固的工事”

        首长们又问了许多问题,史诺一一地回答。

        史诺说的和我们观测的大致相符,没有太大的出入。现在山上的守军,他说,马上撤下去,由哥伦比亚营接防。“好吧,你去休息吧”师长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两点。

        “你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没有的,我们给你”“谢谢官长我真能得到宽大吗”

        “你最缺欠的是世界知识,和政治思想,我们也会给你”师长说。

        “我想学呕,那张像片”

        师长慢慢地说:“拿去吧应当给你家里写封信,告诉你家里放心,你是在我们手里”

        “官长们你们都是真诚可靠的人”史诺把照片放在怀中;放好,又小心地摸了摸。

        “不真诚可靠,怎说怎办,不配作个共产党员慢慢地你就会明白了”邵政委立起来,活动着两臂。

        “我放心了”史诺的眼睛湿了些。“但愿战争早些结束,好回去看我的孩子们”

        “华盛顿和华尔街要继续侵略呢,”邵政委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就必定抵抗我们也必定打胜,因为正义是在我们这边他们愿意停战讲和呢,我们就乐于协商我们热爱和平”

        10

        已是三月中旬。冬与春的斗争更激烈了。乘着夜晚,冬把所有的泥和水都冻上,连白天汽车轮胎留下的印痕都照原样儿冻结好,有棱有角的象雕花似的。可是,只要太阳一出来,春就进行总攻,把道路化成一片泥浆。有时候,能有两三天,连夜间也无法上冻;春风日夜不息地鼓动着一切。于是,在向阳的山石下和田坎里,就长出嫩绿的小草。

        田里的积雪已化净,土壤的黑色加深,发出些潮润的喜说的光泽。该准备春耕了。离前线远些的志愿军守备部队已在商讨给朝鲜人民助耕的计划。

        被派到友军作报告的廖朝闻副连长,得了火速归队的命令,就马上赶回来,一口气走了四十里。他走的满身泥浆,连脸上都带着不少泥点,因为正赶上春风在夜里还鼓动着一切的时候。

        廖副连长至多也不过二十五岁,身量也不高;一张圆脸,下巴可是尖尖的;说话的声音水汪汪的轻嫩。看样子,他在大学读书似乎比在部队里更合适一些:他的一对聪明有神的圆眼,短小轻快的身体,无论是作科学试验,还是去打网球,都必能十分出色。

        可是,幸而他参了军。他很会打仗。他已经独当一面地打过几次好仗。设若有人问他的作战经验,他会简单而幽默地回答:“我腿快”事实上,他不但腿快,他的心、眼、手也都快。一打起仗来,他就象一条激怒了的豹子似的,勇敢而机警地往前冲。他的眼好象比枪弹还快,他的腿永远随心所欲地跑到最有利的前面去。“机关枪挡不住风啊”他会说,“看准了,一阵风似的冲上去,你准胜利看不准,腿又慢,哼,机关枪专打落在后面的人”的确,打过那么多次仗,他一回也没挂过彩

        这也就难怪“尖刀第三连”的战士们常常夸口:“连长是猛虎,副连长是豹子,还顾虑什么呢迎着枪弹走也没事儿,咱们会吓得枪弹拐了弯”

        这也就是为什么姚指导员不等廖朝闻见到连长,就把他拉到很小的一个洞子里去。指导员先把党和上级的指示详细地说了一遍,而后极恳切地说:“在你出去的这些日子里,黎连长极认真地学习。前几天,营长批评了他,指出他不热心学习文化、小看别人;他不但接受了批评,而且当众检讨了自己”

        “我们都应当好好学习”

        “就是他一带头,全连都受了感动,居然提出向二连六班学习的口号”姚汝良的脸上亮起来,从心眼里喜欢述说这样的好事情。“赶到动员进攻老秃山以后,连长的脸都累瘦了一圈;他是真干”

        “连长永远是那样”

        “可是,他对新战术,还有顾虑。营长又细心地指示他,打通他的思想。我警告你,你要是随便说话,跟他乱扯,说什么打仗全凭腿快猛冲,枪弹会躲着你飞,他可就又会变卦。你知道,他的脑子受了伤,不大好使唤,你也知道,打仗不专凭猛冲,枪弹并不躲着你飞,不过那么说说好玩。看见他,你必须强调战术思想的重要,跟他一同学习他最爱听你的话你顶好先去看看营长,然后再看连长。”

        “好说走就走我见营长去”

        “刚走了四十里,就不歇歇吗”

        “只要打老秃山,一夜走八十里也行”廖朝闻笑着跑出去,脸上的泥点子已经干了,自己掉下去了几粒。可是,他还没出大洞口,迎面来了黎芝堂。坑道路窄,无法躲避,二人极亲热地握了手。黎芝堂把副连长扯回来。坐下,二人都先点上烟。黎连长用力地喷出一口烟去,然后说:“要打大仗了要打大仗了”

        “知道了这回不把老秃山的秃脑袋掰下来,甭认识我”

        “对就凭咱们三连,那个秃脑袋就长不住”“一定连长,我得先看看营长去,汇报工作,请求指示。”“对你去吧关于战术,你可以问我,我会给你讲老廖,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学习的多么认真我要向咱们的英雄营长学习,又有胆量,又会斗智”

        “我也要那样用兵必得斗智,何况老秃山是那么不容易打咱们得学会斗智,也教全连的人都学会斗智”

        “对你简直跟营长的心意一模一样你去吧”廖朝闻往营部走,一边走一边感激姚指导员。他年轻,往往随便说话。不幸,假若因他随便说的几句话而浇灭了连长学习的热情,那会多么误事什么是同志与同志的关系不是经常地互相勉励,一同进步,而不是彼此标榜,一同甘于保守么

        交通壕里的泥土也化了冻,很滑。可是廖朝闻的脚仿佛隔着鞋底就能摸到地上似的,准确而很快地走到了营部。

        虽然已经深夜,营长可还没有睡。不但没有睡,他还把刚刚归队的两个战士叫来谈话。一个是新战士岳冬生,一个是曾经作过副班长因借口炮烟迷了眼,不肯追击敌人,而被撤职的方今旺。两个人都刚由烧炭队调回来。

        “你有没有顾虑呢岳冬生”

        “我不怕打仗”岳冬生回答。他是个方脸大耳朵的青年,才十九岁。

        “你会打仗不会呢”

        “不会没打过连手榴弹也不会扔”

        “那怎么办呢”

        “老同志章福襄愿意带领我,他说三天的工夫就教会我四样本事:手榴弹、手雷、冲锋枪、爆破筒。他包教,我保学回来在路上,我直发愁;现在不发愁了我一定学好,他打到哪里我到哪里,不给老同志丢人”

        “好你象个战士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就赶快学本事,咱们要打大仗啊”

        岳冬生敬了礼,十分高兴地走出去。他没想到回来就能见到营长,而且得到营长这样的鼓励与关心真的,受到英雄营长夸奖的,还不应当自己也去作个英雄么他下了打好仗的决心

        “方今旺,你怎样呢”贺营长记得,也不很喜爱这个人。“我”方今旺回答不出,两眼不住地眨巴。他的瘦长脸上不轻易有什么表情,遇到问题他只会眨巴眼睛,眨巴的很快,令人心里不安。

        “你怎样说话”营长有些不耐烦了。

        “我”方今旺还是回答不出。

        “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点没改,是不是”营长不轻易动气,可并不是不会动气。对于不求进步的人,他会发怒。

        “我该作的都作了”方今旺想为自己辩护。营长的脸红了一下,马上又变白;眼睛瞪出火来。“那就是你最大的毛病教你作一尺,你连一分也不多作你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记住,你是志愿军,不是别的你拿着多少子弹,就用多少子弹,用光了完事一个志愿军不那样,用光了弹药,他会拚刺刀;手榴弹用完,他会扔石头,他会去下敌人的武器该作的,你都作了,哼黄继光,罗盛教,都不是等下了命令才那么作的一个朝鲜小孩掉在冰里,跟罗盛教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人指挥他去救那个小孩他那么作了,因为他是志愿军敌人全村全村地屠杀人民,罗盛教为救一条小小的性命,牺牲了自己他就是咱们这一师的为什么祖国人民叫我们最可爱的人就在这里我们不是谁花钱雇来的,多走一步都怕不合算我们用鲜血跟敌人拚,我们自己永远不算计”营长的怒气冲上来,脸又红了。眼睛盯住了方今旺的脸,看了足有一分钟。

        方今旺低下头去。

        “我不跟调皮的人生气,因为他有聪明;把聪明用在有用的地方,他能作出漂亮事来。我也不跟笨人动气,只要肯学,笨人会学得结结实实,永远不忘。我自己就不顶聪明我就是讨厌你这样的人,有聪明不用,有力气不使,你又并不笨你心里没有志愿军的劲你敷衍干一会儿活,你看好几次太阳你永远不肯下任何决心,总怕自己吃亏给你三分钟,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方今旺依旧低着头,眨巴着眼睛落了泪。

        就是在这时节,廖朝闻跑了进来。他用全身的力气向营长敬礼,表示他对营长的敬爱。他希望营长会亲热地和他握手。

        可是营长还生着气,只说了声:“回来啦”

        廖朝闻看了看方今旺,心里已猜到八九成,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不敢再出声。

        方今旺慢慢地抬起头来,噎了两下才说出话来:“营长这次我下决心,作个最可爱的人”

        “怎么作呢”

        “不再说该作的我都作了我要看见一块挡路的石头就把它搬开”

        “自动地”

        “是”

        “你是什么出身”

        “我父亲在城里开着个小买卖。”

        “忘了作买卖吧志愿军不要价还价明白吧”

        “明白营长放心好啦,我不再给部队丢人”“以前,你犯过错误,受了惩罚;现在,你要争取立功,再抬起头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我们的纪律不要老眨巴眼睛,把眼瞪圆,瞪着老秃山你去吧,向全班的人表示表示你的态度”

        “是一定”方今旺敬礼,眼睁得大大的。

        方今旺走后,营长沉默了半天,才露出笑容,又说了句:“你回来啦”

        廖朝闻简要地报告了工作,而后请求任务。

        “先去好好地阅读团长和政委的报告,再说别的。我们不准备好了,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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