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盛夏已经过去，只留了些余热。

        裴意欢难得踏出王府，心情自然是十分畅快。出行只带了贴身丫头和小厮，简装出行。何月身子愈来愈重，不变跟行，便留在府里安胎。

        周月笙和裴意欢如同一对寻常夫妻，去临州最大的湖，南湖，租了一艘船，便乘舟游湖。

        今日是一年一度花朝节，白日虽不如夜晚那样繁华，却也是热闹地很。很多人家都乘着好风光来游湖。

        一汪碧水，得一小舟，与二三亲友，泛舟游湖，可抵五年尘梦。

        抱琴瞧得新鲜，在裴意欢身边一直叨叨不停，裴意欢心情也是大好，正好船上有一古琴，便即兴弹奏一曲。

        周月笙是知晓裴意欢极富才情，却也是第一次听裴意欢弹古琴，技艺确实不输宫里的乐师，谈的曲调也是极清新雅致，和眼下碧波映天，十里荷花的景色十分相应。

        抱琴一脸得意地看向立于周月笙身旁的小厮，却见对方悄悄地从袖中伸出个大拇指，对抱琴拱了拱鼻子，然后示意抱琴出去。两人一同到船尾去了。

        一曲终了，裴意欢道：“王爷可还喜欢。”

        周月笙实话实话：“不错，比起宫里的乐师，丝毫不逊色。”

        裴意欢笑的很开心，眼里能容下一个太阳。

        周月笙又说道：“裴意欢，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已经不恨你了。”

        “妾知道。”

        裴意欢早就知道，从周月笙愿意对她多说一一点话，从愿意下朝回府时，多看裴意欢一眼，从周月笙会主动吻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原来她念念不忘的人，终于给她回应了。

        裴意欢无数次自责过为何自己一定要不顾脸面地嫁给周月笙，如果不这样，周月笙不会跑去边关征战，不会受了那么多苦，看到他一身的伤，雨天会腿疼，她便自责不已。

        为何一定要这样？可是如果时光倒回，还能回到那一刻，裴意欢还是会再一次奋不顾身地站出来，向圣上跪拜，再虔诚无比地说：“小女裴意欢，爱慕九殿下，请圣上赐婚。”

        她现在依偎在周月笙怀里，两人站于船头，看到不远处有一对年少男女在嬉笑打闹，也看见有姑娘蒙着面纱在船头抱琵琶而弹，一小生乘船跟在柒右以箫声和之。

        忽然听见船后有吵闹声，然后就看见抱琴和一女子拉扯，看清了是王府里何月的丫鬟，只见她梨花带雨，边跑边哭，见了周月笙忽的下跪，道：“王爷不好了，月娘娘她，她，她快生了！”

        周月笙和裴意欢闻言，脸色都不好看。

        按日子算，何月还不足月，怎么会现在生产？况且她身子一直好，从未有过不足之症，也不会轻易早产。恐怕是凶多吉少。

        抱琴早就看不惯何月，本来今日是王爷和王妃的好日子，自己也难得能出门游玩，偏的家里那位＂菩萨＂不得消停，好端端地要整些幺蛾子，便无视小厮的示意，没好气道：“你们娘娘身子骨可好得很，你自己算算这才几个月，何至于现在就生产？”

        何月的丫鬟啜泣道：“娘娘本来也是想和王爷和王妃一同游湖的，奈何身子重无法出门，便在府里游湖，哪晓得失足落了水……王爷，回去看看娘娘吧，她不好了！”

        周月笙见状，神色已冷了三分，不复适才的快意，对裴意欢道：“你身子不好不可疾行，过会儿我会派人接你，我先走了。”

        周月笙说罢便带着何月的丫鬟一路奔回府上了。

        裴意欢也不再说什么，毕竟无论如何，人命关天，更何况这是周月笙的长子，事情不得马虎，本想和周月笙一道回府，却听周月笙说过会儿会派人来接，而且出门只带了一辆马车，自己想走还是不便，于是还是留在船上为妥。

        可天有不测风雨，过了午后，艳阳天下竟下起了雨，本以为下过一点小雨便罢了，哪知天忽然变灰暗，下起了暴雨，裴意欢只得喊船家掉头靠岸，雨是飘着打进船内，裴意欢淋着好些雨，又穿着单薄的衣服，寒噤个不停。

        船家道：“夫人，这雨太大了，您先上岸避一避吧。”

        裴意欢本不想上岸，万一自己不在原地，周月笙找不着怎么办，可小厮脱了外衣，说了声恕罪，便把衣服交予抱琴，给裴意欢挡雨。

        见两个人皆穿的单薄裴意欢便不忍两人跟着自己淋雨，便上岸，去桥边一亭躲雨。

        亭子里早已有人在避雨，裴意欢一眼看过去，亭中左侧便站了方才在船上见了的那对浓情蜜意的男女，二人皆是稚嫩的面庞，两人见裴意欢还带了两个人，便特意往里走了点，给裴意欢三人腾了点地。

        后来等亭子里的人散尽，也不见有人来接，裴意欢已是冻得止不住地发抖，抱琴看着心疼，不免发起牢骚。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好容易等到有小厮来接，回到府里已是天色已暗，裴意欢路上便发起了高烧。派人去西苑打听何月的情况，却是还没生出来。

        一声声惊呼从厢房传出来，是何月的惨叫，丫头婆子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一盆一盆带血的热水端出，空气散发着腥臭味，周月笙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不知过了多久，何月的连哭带叫终于伴随着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停止了，周月笙先是一惊，便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便见何月的丫鬟芍药满脸泪痕笑着跑出来，道：“娘娘生了！是位世子！”

        周月笙闻言，喜笑颜开，不顾礼节进了产房，看见产婆把孩子抱好，便上前去看，看见刚出生的小孩是那么小，心里又惊有喜，竟是哭了出来，再看躺在床上筋疲力尽昏过去的何月，便不忍再叨扰，转身出去，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脚步似乎踩在云上，飘忽的，不真实。

        这便是他的长子，王府的第一个世子。

        周月笙出门后，便向裴意欢的院里去，带了些自责。

        他当时一心都在何月身上，还是后来才想起，裴意欢还在游船上，并未带伞，唯一的马车也是自己带走了。

        他走进房里，抱琴正蹲在床边发呆，见周月笙来，道：“王爷万安。王妃身体不适，现在正睡着呢。”

        周月笙道：“太医来看过了吗？”

        抱琴不满地嘀咕：“看过了，开了方子，抓几副药喝几天便会好。王爷你就知道西苑的那位金贵，也不心疼心疼王妃，好歹王妃也是有了身子的人，哪就能经得起怎么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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