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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四月转眼到了六月,杨岩也要离开了。

        他不属于这里,边关的飞石铄砾才是他的归宿。

        没过多久,裴意欢也病了。

        裴意欢一病,府里便有些乱套。从前裴意欢事无巨细的安排,如今缺了她,一个王府便周转不开。何月对管家之事不明了,周月笙怕她得罪人,落不到好,便亲自打理府上大小事务,国事家事事必躬亲,短短一个月,消瘦了许多,才知道,管家原不是件容易事。

        周月笙刚放下笔,小厮便端了碗梨膏进了书房,看了周月笙的脸色,心下有数,道:“王爷,王妃今个儿咳了点血。”

        周月笙想起太后对自己说的话。

        “你就算不喜欢那孩子,也不该轻贱她。”

        周月笙一直都不喜欢裴意欢。自己虽是不受宠的皇子,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把自己当物价似的摆弄。当初圣上赐婚,裴意欢就非得拿裴府来压人。父子之间那点亲情,绝不会给自己机会对这桩婚事有拒绝的机会。旁人只当他的丈人好,自己一个皇子还得依靠裴府。周月笙极强的自尊心,就在裴意欢的一句话之下,无声地碾碎,在无数个夜里,那样无措的情景无数次浮现在他眼前,不安和羞辱一直像幽魂一样缠绕他,成了他与裴意欢之间的隔阂。

        但他不是完全忽略裴意欢。自从裴意欢病了,他也看过几次,但总是匆匆就走。亲自处理王府事务以来,他力不从心,烦躁之余,忽地也想起那个女人。她总是安静地像幽魂一般,以致自己在边关的日子,时时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她明明年纪很小,却能把偌大的王府打理得紧紧有条。

        周月笙忽然有一丝的愧疚。

        “把书房灯熄了,我去看看王妃。”

        周月笙点了盏灯,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终是走到了裴意欢的院子。屋外的小厮已经靠着柱子迷迷糊糊睡着了。见屋里还有微弱的烛火光,周月笙轻轻推开门,见裴意欢还端坐在案前,抱琴似睡非睡地站着研磨,瞌睡一打,便见周月笙来了,还以为是做梦,迷迷糊糊地道了句王爷好。

        裴意欢抬笔见周月笙,惊讶之外还有些欣喜,奈何不善表达自己的心意,又要时时记住端庄的仪态,便起身对周月笙行了一礼:“王爷万安。”

        “你身子还没好,应该早些歇着。”

        周月笙这样的场面话讲过不少,但今日的话格外不同,词句都是和往常一样,却偏偏有了些人情味。

        “横竖睡不着,便起来练字,许久没练,手有些生疏了。”

        裴意欢向来心思细腻,周月笙今日话语间的温柔裴意欢也察觉到了,她还没揣摩过来,周月笙便走到案前,拿起她落笔写好的纸,目光所至,满纸重复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他只觉得很熟悉,倒像是在哪见过似的。除了字迹,他抬头看裴意欢的时候,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周月笙不禁念了出来。

        “拙字让王爷见笑了。”裴意欢一贯谦虚道。

        周月笙略带赏识道:“你写的字很好看,不必过分谦虚。”

        抱琴像个摆件似的站在一边,见了这两夫妻说得上是诡异的对话后,直道见了鬼,王爷今天话怎的这么多,整个人跟平常不大相似,多了点人情味,难道终于良心发现,想起王妃的好了?觉得气氛到了,便出言提醒:“王爷今晚是宿在这吗?”

        “嗯,你下去吧。”

        裴意欢有些失态,她已习惯了周月笙的冷漠,从成婚那一晚开始,周月笙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即使是大婚之夜,周月笙也是抱了被子,宿在屋里的角落。

        两人成婚五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裴意欢不知周月笙是何意,只能顺着周月笙的意来,替他宽衣解带,已成婚了五年,此时却像新妇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和衣宿下,周月笙对裴意欢的屋子甚是陌生,睡得不大安稳,却硬是睡得端端正正,闭目养神起来。

        裴意欢自然是无眠的,见周月笙安安静静地躺在外边,便不敢太动,跟周月笙睡得离得不远,两人以一种默契的姿态睡着。周月笙挪一点,裴意欢也会不经意地挪动,保持着距离。

        竹影落在墙上,伴着风声摇动,裴意欢的心亦如竹影和风动,跳的很快。她有些晕乎乎地,恍如大梦一场醒来,周月笙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从成婚那日的冷漠到五年的不归家,似乎成了裴意欢的南柯一梦,现在她的夫君就是这样安静地躺在身边。

        周月笙对裴意欢的恨意的确不胜从前了。他觉得,这么多年的冷漠,已经足够了。

        他之前是有过心仪女子的,是南枯家的三小姐,本来打算向父皇求亲,奈何裴意欢在裴家最得圣恩的时候,在一次宴会上那样不知羞地求婚,逼得他在南枯小姐面前下不来台。他对南枯小姐算不上有多喜爱,但对裴意欢是一点爱慕之意是没有的。即使他不受宠,是众多皇子里面最平凡的一个,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也想把终身大事的选择权留在自己手上,即使没有,也轮不到一个官宦的女子把自己当物件似的挑。他自诩从未招惹过裴意欢,何来她赶着上要嫁?从模样上,她绝不是周月笙喜欢的,再加上家世,他对裴意欢的不喜之情更大一倍,裴家势力大,再怎么样也是臣子,婚事也轮不到他们来挑。

        可除却这个,裴意欢从未给他带来一丝的不快。他成婚后不碰她,冷落她,甚至离家几载,把她一个人留在王府。走的时候从未想过她会受到旁人的闲言碎语,直到前些日子的皇后生辰宴偶然听见有人在后议论裴意欢,说的不堪。他莫名生气,裴意欢再不济也是自己名义上的正妃。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习惯带着不屑接受裴意欢对他的好,他也没意识到,经过五年的时光,随着他心智地成长和在外的名声大噪,他对裴意欢的厌恶已经消磨到几近全无,他现在只将裴意欢当作一个共同生活的陌生人。

        但偏偏他看见裴意欢瘦弱的身躯,面对她近乎卑微的样子,却无法做到完全忽略,他对她还是存了亏欠的,偏偏这份亏欠他不知如何给。

        周月笙躺在床上,思索着刚刚裴意欢练字的样子,有一瞬间觉得在哪见过,仿佛把他带回了一个很温暖明媚的春日下午,他似半梦半醒的问道:“裴意欢,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裴意欢听着周月笙的呢喃,心门似乎被叩开,忽然鼻头一酸,眼眶湿润,道:“见过,宁熙九年韶节,在王宫的卿嵋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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