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风若瑶虚弱地躺在床上，由胡嬷嬷扶起喝药。

        云华掂着裙裾从门外飞奔而入，慌乱地趴在风若瑶的床边，带着哭腔道：

        “阿娘！阿娘您怎么样？”

        风若瑶缓缓抬眼看见云华哭花了的小脸，怜爱地抬手摸了摸云华略微散乱的发髻，慢声说道：

        “我们的华儿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今日在宫中怎么样？”

        云华一听哭得更凶了：

        “阿娘怎么还管我，身体怎么样了嘛？”

        彭医女在旁边回道：

        “嫡小姐莫慌，夫人只是疲累过度，喝药养一养应该就无碍了。”

        云华默不作声，只将手按在风若瑶柔软的手腕上，闭起眼睛细细感知起来。

        风若瑶有些惊讶，但她听金医女说过云华会医术，便也由着她去了。

        片刻，云华睁开眼睛，心下一片寒凉：

        果然是中毒

        而且脉象和自己的差不多，或是有孕的原因，这脉象的滑滞之感更加明显。

        所幸是胎儿现在还有脉搏，只是孩子的健康情况依着自己的医术无法探知，还得请江篱师姐尽快过来诊断。

        云华眼眶湿润，自责不已。风若瑶在旁看得心疼，连忙安慰道：

        “华儿不哭，彭医女不是说了吗？休息几日便好，你的弟弟也好着呢。”

        “好，”云华哭出声来，自我安慰似的说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云华反复和彭医女交代，要按时按量给风若瑶吃医圣开的药后，才从瑶华院慢慢走了出来。

        夏荷看云华脸色阴沉，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小姐别担心了，夫人身子会好的。”

        冬雪在旁附和道：“是的，我听老嬷嬷们说，怀有身孕的人身子比往日健壮，彭医女刚刚也说小少爷安好呢，小姐莫要担心了。”

        就连春桃也大大咧咧地说道：“就是，一定没问题的！”

        云华却似没听见一般，一路上低头不语，至到进入绮华阁，她才猛地抬头道：

        “春桃，笔墨，我要写信，你以家书的名义送到镇国公府。”

        春桃愣了一下，顷刻反应出，她是想告知镇国公府关于夫人的情况，便连声应下跑去准备。

        谁知云华飞速写好两封信交给春桃手上，神情严肃地交代道：

        “这封红色封皮的信，请外祖父差可靠的人交给古萱堂的顾子虔，一定要今晚之前交到他本人手上。至于这封牛皮封面的信，请外祖父想办法送到弈鸣城医圣手上。”

        “这小姐不告诉老公爷夫人的情况吗？”

        一丝惆怅浮上云华的眉间，她犹豫一下说道：

        “还是先不说吧，别让他们忧心。事关重大，待我仔细想想。”

        赤灵曼陀罗，这稀世毒药，若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知道了，怕是会惊虑忧急。

        若是举全镇国公府之力去寻找解药，倒是会事半功倍，但那时母亲会是什么心情呢？

        若是找到解药自然是皆大欢喜，

        只是找解药谈何容易，医圣都说希望渺茫，若是找不到解药，母亲怎么办？

        畸胎，流产，终生不孕母亲的希望全都毁了，她要怎么面对？父亲又会怎么对母亲？

        毕竟前世，母亲就是因为无子和自己的废掉而郁郁而终，而父亲的冷漠自己也全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云华头撕裂似的痛，心里的想法却渐渐清晰：

        尽快找到西域巫女问解药，尽快进入皇宫的太医院查解药。

        春桃困惑地摇了摇脑袋：夫人只是生了个小病，怎么就事关重大呢？

        但她还是将信小心地揣在怀中，扭头跑出绮华阁。

        云华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餐，便以困倦的名义早早进了卧房，留春桃和夏荷在隔间外守夜。

        她蹑手蹑脚地将床铺整理成有人在里面的样子，自己却换上了夜行服，这是上次顾子虔来为锦音儿“报仇”时，云华向他索要的封口报酬。

        换上夜行服的云华隐匿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东南方向随风摇曳的树枝。

        果然，亥时，一道黑影轻盈地在树枝上跃起，几个跳跃来到了绮华阁的窗棱之上。

        只见这道黑影蹲在窗台上，鬼鬼祟祟地往里探头，正想伸脚进入云华的闺房，便被黑暗中的“干什么？”轻斥声吓得身子摇晃，他连忙扶住旁边的窗框，生气道：

        “干什么吓人？我差点掉下去！”

        “小声点！”云华低声警告道，“我的房间你自然不能进。”

        “切，”顾子虔摘下面巾，撇了撇嘴道，“我摸黑，那么大老远跑过来，连房间都不让我进，也不知道我图什么？”

        “图我是啸鹰阁的主子！”云华白了顾子虔一眼。

        自己的闺阁是人说进就能进的吗？

        一个南宫墨宸就够头痛的了。

        “呦~”顾子虔定睛看向一身黑衣的楚云华，一抹坏笑浮上了面庞，“我竟不知，我有这么个主子，看看这夜行服，我已经订的是最小号的了，还是显大呢，怕是个小~主子吧。”

        “别贫嘴了，快带我去西域巫女那里，我有话问她。”云华急切道。

        “没问题，”顾子虔拍胸脯道，“今日傍晚我找属下确认过，那人还在院子中。”

        “南宫皇家的暗卫也在吗？”

        “嗯一直在，但也没什么动静，我可以派人支开他们半刻，到时你快问。”

        “倒也不必，”云华摇摇头，“便你是啸鹰阁，皇家暗卫怎会被轻易支开？况且他们盯住那人，就是在查谁与她来往。不若我正大光明地去找她，他们记录下来，反而可以证得清白。”

        “嗯，”顾子虔略加思索，点点头，“也好，那我就带两个人，我们直接进去。”

        说罢他转身背对云华道：“来吧。”

        “来什么？”

        顾子虔声音中透着一丝赧然：

        “看你娇滴滴的小女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是我背你去吧，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啊。”

        云华微微一笑，她拨开顾子虔，轻盈地跳到窗棱之上，神情略带紧张地盯着最近的那棵大树的树冠，凝神屏气、奋力一跃，动作虽有些笨拙，却准确地落至那树冠上。

        顾子虔一愣，转而嘴角微翘：“这相府贵女，有意思。”

        随后他也凌空跃起，放缓速度跟在云华身后出了相府。

        到了空荡昏暗的大街上，云华沿着墙根快速前行，顾子虔追上前去，笑着低声问道：

        “我却不知，身为大家闺秀的相府嫡女，竟会轻功。”

        云华满心盘算见到西域巫女后如何令她开口说出解药的事情，便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啧”顾子虔无趣地撇撇嘴，“不过想做我们啸鹰阁的主子，还差得远。”

        按照啸鹰阁暗标转入杂乱漆黑的暗巷，云华小心地用手摩挲着巷子一侧的残墙感受标记，一边小心地躲闪着脚下不知名的杂物。

        顾子虔和他的部下已经汇合，他们慢慢跟在云华的身后。

        顾子虔双手环抱在胸前，饶有兴味地看着在不远前方蹒跚而行的云华，踏着她清出来的道路悠然而行。

        一个部下心中不解，便小声问道：

        “副堂主，这咱们知道那院子，直接带她去门口不就行了？”

        “别急，”顾子虔慢悠悠地说道，“人家要独立自主，咱们拦着不成？况且，让她熟悉一下咱们的暗标也好，毕竟”

        听顾子虔止住话头，另一个部下好奇地问道：

        “毕竟什么？”

        顾子虔默默摇摇头：

        “没什么，没有影儿的事呢。”

        这一瞬间，他有些愕然，在刚才的黑暗中，他隐隐有种感觉，竟恍然觉得眼前这年仅九岁、笨拙前行的女孩，会是自己未来的主子，啸鹰阁中的那道光。

        虽说他承认云华心思灵巧缜密，是有两把刷子的。

        可是，自己明明是看不上这花拳绣腿的贵女的不是吗？

        他正低头思索着，云华却在他身前停了下来，害他差点撞到她身上。

        “怎么了？”顾子虔不满中略带局促地小声问道。

        云华指着面前破败的木门：“应该就是这里了。”

        顾子虔抬头看了看，果然是这里，便赞赏地看了云华一眼：

        “楚小姐果然聪慧，一学就会，以后啸鹰阁的踪迹，逃不过楚小姐的法眼了。”

        “别拍马屁了，”云华肃然道，“你们找找看暗卫的踪迹，给他们个信号，我要进去了。”

        “是！”顾子虔的两个部下闪身跃到对面的残垣断壁上，顷刻消失了踪影。

        云华焦急地黑暗中等待着，寂静中她听到了自己近乎紊乱的心跳声。

        顾子虔则一贯漫不经心地倚着旁侧长着斑驳青苔的石墙，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何时何地拔的鼠尾草，充满探究地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女孩。

        终于，那两个部下返回，他们抱拳回道：

        “副堂主，楚小姐，属下查过了，这附近没有暗卫。”

        “怎么可能？”顾子虔失声道，“傍晚不是才查过吗？”

        “是是，傍晚这院子旁的确有人守着，但是现在没有了。”

        云华的心漏跳几拍，蓦然，她抬手猛地将那扇破旧的木门推开，快速进入院子。

        今夜无月，借着微弱的星光，展现在云华面前的是一个满地杂草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口小水井，水井旁布满青色的苔藓，这院子荒芜地仿佛从未有人住过一般，更别说是西域巫女那种身份的人住了。

        云华转身向院子南侧唯一的那间茅屋跑去。将门推开后，只觉一阵温暖伴着饭菜香味，原来是房间一侧的灶台内已经熄灭的柴火散发出来的余温，灶台上的大锅盖子被掀开，露出煮好的蔬菜。

        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云华的心头，她不由分说，细细地在屋内翻找起来。

        顾子虔等人跟在云华身后跑了起来，也神情严肃地找寻起巫女的踪迹。

        没多久他们就将这小小的院落掀了个底朝天，除了些野猫什么都没找到，更别说西域巫女的踪迹了。

        云华泄气地坐到门槛上，懊恼地用手捂着脸：

        “西域巫女应该是被暗卫抓走了，我应该早一天来的，哪怕就一天！”

        这么一来，她要去见西域巫女，那难度高得不止一星半点。

        南宫墨宸远在发生水患的弈鸣城，为何突然扣押这西域巫女？

        那他知道那人是西域巫女吗？他们是不是查到什么内幕了呢？

        现在自己还有什么渠道能见到巫女，她在哪里呢？慎刑司？天牢？大理寺？还是京兆府大牢？

        云华脑子中一片混乱，恨不能马上找南宫墨宸问清楚。

        慢慢地，云华从混乱中恢复理智，开始慢慢梳理思路：

        据传，西域巫女身上是会佩戴祈祷占卜用的萨满联珠金铃挂饰，凸显身份且极具特色。

        追查她的人但凡捕捉到她的踪迹，很容易便能察觉她的身份，所以南宫墨宸应该早已知道那人便是西域巫女了。

        而南宫墨宸身为太子，追查西域巫女估计是朝廷层面的事情了，或许自己可以通过南宫墨宸的关系见到西域巫女，毕竟说到底，她所求不过是赤灵曼陀罗的解毒之法。

        其他的家国天下，不是她这个待字闺中、九岁的小女孩儿能考虑得了的。

        可是，西域诸事事关重大，若自己只提萧姨娘这种家宅层面的事情怕只是添乱。

        若是能在萧姨娘身上挖出一些关键的信息就好了，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南宫墨宸合作。

        如何才能从萧姨娘身上得到有效的情报呢？云华托腮陷入了深思。

        “顾子虔。”良久云华抬头唤道。

        一改平日的玩世不恭，顾子虔肃然回道：“有何吩咐？”

        “尽快给我两个会武之人，要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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