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安安小心地看了一眼路纯，见那个人类将他接的很好，并没有伤到他，才松了一口气。
又看向胸口的伤，并没有多余的血流出来，她又移开目光，看着那个叫摩安的人的尸体，操纵着根系将人拖了过来。
霍香怒吼：“你要做什么！”
她冷酷道：“当然是…吃了他。”
说罢，那些根系就将摩安整个人淹没，寂静的空间里发出咀嚼声。
路纯由时笙搀扶着站起来，看着这个陌生的人，一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无法判定安安的对错和人类的对错。但是他想，如果自己是安安或许也会变得冷酷残忍，如果自己是人类，他也会觉得安安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
可是，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霍香和途家已经不要命地搏了上去，枪声和柳条破空的声音很嘈杂，那快速闪避的人影和四处乱飘的条子让人心惊胆战。
这样的战斗中，一个分神就会被贯穿。
路纯为霍香他们捏了把汗。安安吸了他的血，战斗力比一开始强，这样下去，就算耗也会把霍香他们耗干。
他扯住时笙的袖口：“时笙，我没事，你去帮他们。”
时笙看着路纯，见他脸色苍白，力气却还在，点点头。
有了时笙的加入，霍香他们得以喘息。
路纯站在一边：“安安……”
高空的人只是停顿了一下。路纯继续道：“我很抱歉，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你就不会变成这样。”
安安的手指扣进掌心，她的双眸已经变成了柳叶状。
她有些嘲弄这个人，这个时代还有这种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的傻子。
就算早点找到自己又能如何呢？他不是比自己还要可怜？
“就算找到我，我也会变成这样。”她冷寒回应道。
毁了她的是她的父母，是那些泯灭人性的科学家，与他有什么关系。
霍香扔出一个手弹，大喊：“别废话了，快去找北方基地的幸存者。”
“安安。”路纯扶着墙道“文书哥在哪里？”
安安抿唇一言不发，她不能说，最起码现在不能。
时笙称着她失神，一枪打在安安的眼睛里。
“啊！”安安捂着眼，绿色的汁液顺着指缝留下来，她哭喊着：“杀了你们！”
就在她说完这些，她的身体开始变化，她的四肢变成了根系，身体也覆盖上柳树的特征。
就在四人眼前，渐渐膨胀至信息塔一般高大的柳树，她的垂丝很多，遮盖了整个北方基地，绝大的建筑都被笼罩在她的阴影中。
看着这样的树，他们何其渺小。
他们不过和那柳丝上的叶子一样大小。
这真的是人类吗？
人类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刻人类科学体系那些不可逆转的结果颠覆，什么样的改变让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抛弃了一切人类的特征，变成了一棵树的？
虽然可笑，但是他们就像是看了一本荒唐不切实际的小说，书中那些妖怪就可以这样大变活人。
安安变大后，攻击更加猛烈。她的一条垂丝一甩就可以把墙面削掉。
最让人害怕以及头皮发麻的是，安安的树冠上挂满了树人！她的树干里也全是人类的尸体。镶嵌在里面，像是战利品一样被炫耀着。
路纯不敢相信，他站在原地忍不住的发冷。
安安，已经不是那个八岁大的小姑娘了。
他沉痛唤着：“安安！”
这一声像是他做出了决定，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安安已经知道哥哥怎么选择。
她很开心。
她不奢望什么救赎，杀人偿命这是文书哥哥说的。对她来说能死在这个哥哥手上，是一种恩赐。
霍香和途家被甩开，时笙也有多处擦伤。三人集中火力，一起攻打。
但是她真的太大，那些子弹打进去除了溅开一些蚊子血，根本不起作用。
时笙他们一面承受树人的偷袭，一面承受柳条的攻击。已经是体力不支。
路纯还在犹豫，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对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开枪。
霍香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路纯惊觉看去。
霍香的心脏被柳条穿透。他的血液正在被安安吞噬。树冠传来愉悦的声音，让他再也不能压制。
他摸出手里的枪，摘了发丝放了进去。安安其实看到了，她没有动，甚至还把靠近路纯的树人击的粉碎。
她其实累了，如果死了也好。
路纯举起枪。那些柳条不受控制地袭击他，被时笙和途家两人牵制。
霍香身体里的柳条似乎想要抽出却被他死死抱住，他满口鲜血，高声嘶喊：“路纯！”
碰！！！
黑洞洞的枪口发出一阵火花，缠绕着发丝的子弹带着一道蓝尾飞入一颗绿色的心脏。
像是一颗雨滴落入春天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路纯颤抖地捂着右手，双眼被泪水迷糊，他…杀了自己的妹妹。
他杀了安安……
安安的身上布满蓝色的细纹，像是海面掀起的浪花。她忍着疼痛，将时笙，途家和霍香卷了送出信息塔。
时笙趋避不及，被送了出去：“路纯！”
路纯看着他，唇动了动无声吐出几个字。
安安的身体开始缩小，变回了孩子。她安静地趴在地上叫着路纯：“哥哥……”
路纯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扶着她，眼泪下来：“对不起。”
“哥哥真是个笨蛋。”安安笑着道。
“对不起。”路纯颤抖道“安安…是哥哥不好。”
安安摇摇头，将脸靠在路纯肩头，有一种如释重负：“哥哥，安安不怪你呢，是安安该死。”
路纯颤巍巍地抱紧她，安安蹭了蹭他的脸：“哥哥，我把那三个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你放心。我只是有些话不想让他们听见，我想，哥哥也不想对吗？”
“哥哥应该不想他们知道哥哥的身份。”
“安安……”
“嗯，哥哥不哭。安安想说，见到哥哥真高兴啊。我没有伤害文书哥哥，我只是想吓吓他，因为他帮助人类。”
“哥哥，安安不痛。安安杀了很多人死有余辜。我其实很后悔，很后悔，我不想杀他们的，我不想伤害他们的哥哥。但是我控制不住本能，我一看到人类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杀光他们，我怎么了哥哥？”
安安说完，放声大哭：“哥哥，安安好害怕，安安手上都是血，好多好多。有好多人求我放过他们，安安不想的，可是安安还是杀了。他们都害怕的看着安安。”
“哥哥，安安死后会下地狱吗？”
路纯抱紧她，安安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他颤抖安抚道：“不会的，安安会变成天使……”
“哥哥，安安要去找小石头，虎子他们了，对不起没有一直陪着你，对不起哥哥，又丢下你一个人。但是我和小石头我们七个人都会守护哥哥的。”
路纯哽咽出声，他的弟弟妹妹们都没了。
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哥哥，文书哥哥被我藏在地下，你等会去接他出来好不好？帮安安和哥哥说一句对不起。”
“好……”
“哥哥，我想吃巧克力了。我想要小熊。我…想爸爸妈妈了。”
“哥哥给你买…”
“哥哥给我唱小燕子吧。”
“好…”
路纯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柔柔响在这里，一字一句唱的温柔：“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
安安和他一起唱“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安安缩在路纯怀里，幻想着春天的样子，她渴望的问：“哥哥，春天好看吗？”
“好看的。”
“它是什么样子的？”
“它是一个穿着彩裙的姑娘，走过的地方会盛开鲜花。柳树也长在春天，它长在湖边，绿茸茸的……”
“那应该很好看。”安安的声音弱了下去“哥哥，我死了把我烧掉吧，安安不想死后身体也要被拿去做实验。”
“好……”
“安安，还想听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小燕子……”路纯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怀里的安安一遍又一遍听着，直到睡过去。
她睡得很安静，悄无声息地闭上眼。路纯将她抱的紧些，继续唱着，他怀里的小女孩安然睡去，去寻找她的春天。
路纯脑海里全是小丫头撒娇的模样。
“哥哥，给安安讲故事吧。”
“哥哥，他们要对安安做什么呢？”
“哥哥，爸爸妈妈还会回来接安安回家吗？”
“哥哥……”
“哥哥……”
好多人在叫他哥哥，七个孩子。有安安，石头，虎子，小小……
他们说要玩游戏，扮演小矮人，这样他就是白雪公主。
小矮人会保护公主…
小矮人会…保护公主…
路纯抱着安安，嘶哑着哭出声。
很久，路纯才把安安抱到一处，他双目红肿，看着安静的睡在那里的安安，点燃了周围的的柴火，火焰中安安的小脸通红，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
时笙被送了出去，一落地立马就要去信息塔，但是远远地，塔开始燃烧，火焰通红，将上端的天空印出了红霞。
路纯还在里面！
他方寸大乱。
准备赶过去，却见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往这里走。
是路纯。
时笙快步迎了上去，路纯看着他，双目赤红，眼尾带着一串晶莹。
路纯看着时笙，看着他向自己奔来，沙哑的唤道：“时笙……”
声音摇摇欲坠。时笙抬手轻轻蹭去他眼角的泪珠：“我在。”
路纯将额头轻靠在时笙的肩头，熟悉的冷香混着淡淡烟草味，让他撕裂的疼痛得到缓解。
这一刻的温馨并没有持续多久，边上途家沙哑的哽咽传来：“霍香。”
路纯连忙过去，蹲在霍香身边：“霍队……”
霍香扬起最后一个爽朗的笑容，他的牙床上全部都是血迹，他遗憾道：“可惜不能见到落日融金的那天。”
霍香费力拿出身上的名牌，递给路纯：“记得，送他们回家。”
路纯接过：“我记得。”
“时笙，我走后希望你能成为新的救援小队队长。”
时笙：“……”
“路纯帮我给，给一个人传达一句话：对不起，还有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我叫霍香，藿香正气水的霍香。”
随着霍香将一块怀表和名牌放到路纯手里，他的手滑落就再也没有起来。
途家忽然站直身子，行了礼。
英雄终要远去，英雄终没走远。
路纯握着身份牌，心中轻轻说了句：“再见了，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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