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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静夜思(续)


邺城隅,出诊完毕的李御医坐在马车中,在随从的护卫下向自己府邸前进,巡夜的禁暴见着马车打出的灯笼,知道是‘老熟人’,所以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下便放行。([[[〈  
        他有个习惯,每次出诊,无论回来多晚都要将出诊情况记录下来,主要就是病人病情,还有自己的诊断以及开出的药方,以备不时之需。

        能让他出诊的都是达官贵人,即便是寻常的感冒热都马虎不得,即便不是权贵本人,他们的家眷亲人什么的也得小心侍候,李御医见多了风风雨雨,所以小心谨慎是必要的。

        进入书房,仆人已经点起了蜡烛,寻常人家晚上点的都是油灯,蜡烛对于他们来说十分昂贵,但在李御医这样的人家根本就不算什么。

        仆人告退,李御医来到书案前坐下,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他正要提笔写字,却见烛光摇曳,阵微风从身后掠过,还没做出反应,便被人从身后制住。

        嘴巴被掐住,把匕横在脖前,李御医心中大惊,刚要说话却听得耳边响起沙哑的声音:“你就是御医么?”

        “我是,我是,壮士,有话好好说...”

        “是就好,拿药来!”那人压低声音说道。

        “壮士,要什么药?”李御医稳了稳思绪,既然对方是要药,那么事情就好办些。

        “老子兄弟中了箭,被砍了几刀,流了好多血!”

        “好,好,我这有箭伤药,刀伤药,还有补血...”

        “少啰嗦,快拿来啊!兄弟要是死了,老子让你偿命!什么好药都拿,人参,灵芝,鹿茸,还有那能治百病的底也伽!”

        李御医听得出对方情绪激动,不住地点点头说马上叫人拿,他府里备有常用药以及补品,为的就是更好‘服务’权贵们。

        可听到最后却是叫苦,说这东西只在宫里才有,可话刚说完,便被捂住嘴巴,随后匕刀锋转,对着他的胸膛便扎了下。

        “少啰嗦,有神药不给老子,老子要你的命!”

        匕只是透皮,但李御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胸膛处的痛感传来,瞬间让他冷汗直流,惊恐的“呜呜呜”了几声,待得对方松手,他涕泪横流的解释着:

        “壮士,这药当真没有,每次都得从宫里拿,这是御药,不是我等可以私藏的...”

        “放屁!你给那么多当官的看病,用的底也伽不知道多少了,如今不给,是不是看不起老子!”

        “壮士!这药宫里本就少,寻常病症也用不到啊...”

        “拿药来!不拿你就去死!反正老子兄弟流了那么多血,没有那神药就死定了!

        “壮士!我祖上传有秘药,就在那抽屉里,包治刀枪箭伤,用就灵绝无例外,你那兄弟伤情严重,可耽误不得!”李御医几乎要哭出来,“底也伽真的只在宫中有...”

        “放屁!给大官看病就有,如今就没有,老子割了你喉咙!”

        “壮士!最近这两年那药也只有丞相用过,还有个西阳郡公,别的真没人用过啊!”李御医见着匕向着自己喉咙抹去,吓得面无血色,股腥躁之味从裆部传来,他已经吓得失禁了。

        “当真没有?”

        “当真,当真啊壮士...”

        “你那祖传灵药在哪边?”

        “在那边,第三层左起第二个抽屉,是个白色瓷瓶,啊...”

        话未说完,李御医只觉得后脑痛,随即失去了知觉,他身后之人按其所说,在旁边的柜子里轻轻翻捡着,拿了白色瓷瓶后,又捞了些财物。

        侧耳倾听房外动静,片刻后悄然无息的离开书房,留下摇火光曳不定的蜡烛,还有昏倒在地的李御医。

        。。。。。。

        使邸,处小院内刘杨正拿着千里镜观月,自从有了这个‘窥天’利器后,刘杨的世界观再度生巨变。

        他从小被师父收养,继承了炼丹修道以期长生不老的执念,而天上的月宫,就是成仙之后仙人们必去之处,故而引炼丹术士们无限遐想。

        缥缈的天界月宫,那层神秘的帷幕却在不久前被揭穿,刘杨在千里镜的帮助下,得以初探月宫的真面目,看着月亮上哪若隐若现的坑坑洼洼,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到了巴州,在观星台上用天镜再看,刘道长必然会有更多的惊喜。”

        西阳郡公宇温的话,在刘杨耳边不时回荡,他开始憧憬着用天镜观月之后,会有什么“更多的惊喜”,那满天繁星之间,又有什么新的景象。

        天上,真的有仙宫么?真的有仙人么?

        “师父,夜深了。”

        稚嫩的童声响起,刘杨知道是徒弟清风担心自己,放下千里镜后看着对方说道:“为师知道,清风先去歇息吧,为师再看看。”

        “可是师父的病还没痊愈,医生说了不能受寒,夜风凉,师父还是回房休息吧。”

        “为师都睡了日,你到房里拿件道袍来,披上了就不怕夜风了。”

        清风点点头,向房里走去,刘杨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丝愧疚。

        刘杨是被老刘道长收养的孤儿,做了徒弟之后来帮忙打下手、做杂务,二来也是作为传人把炼丹之道传承下去,而他收养的清风也同样是孤儿,同样要将自己的衣钵传下去。

        可如今他能传什么衣钵给徒弟?各种丹方?各种炼丹心得?那些东西他自己都觉得不对了,怎么能祸害自己的徒弟?

        那日和西阳郡公宇温番长谈后,刘杨只觉得天塌地陷,自己曾经笃信不疑的炼丹之道,已经化作镜花水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院子里,然后只觉天旋地转便两眼黑不省人事。

        当年的幕幕反复在脑海里出现,刘杨梦到了去世多年的师父,想起了师徒炼丹时的点点滴滴,又想起自己师徒炼丹时的点点滴滴。

        惆怅、失望、绝望、悲伤、高兴各种情绪不断搅动着,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后,他已经病倒卧榻不起,宇温请来医生给他把脉看病,而徒弟清风则侍奉榻边熬药递水,这病就是大半月,等到恢复精神后只觉得自己如同脱胎换骨。

        炼丹之道走错了路,但还有化学之道!他要学会这化学,为炼丹之道点明正确的方向!

        多少炼丹之人,和他师徒般走错了方向,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出点错了,之后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越走越偏。

        化学,有全新的理论,有全新的实验手段,可以研究物质变化之道,这门学问之深,可能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学完。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刘杨如今想的,就是能‘入门’化学,结合现世的炼丹学说,来个‘勘误’,让更多的炼丹之人知道,他们的路走错了。

        炼丹,到底能否炼出让人羽化飞升、长生不老的仙丹,他已经不敢深信不疑,而宇温也说了是不信的,化学再玄妙也只是认知世间万物的门学问。

        刘杨想不通这个问题,但他决定让大家来想,让天下的炼丹之人起来想,所以他要学化学,再向同道们推广,让大家参与进来。

        论道,这是宇温提出的个词,刘杨觉得很有道理,他要作为开路者,为同道另辟蹊径,让更多的人学习化学,然后以此推动炼丹的展。

        炼丹,未必只有追求长生不老这个终点啊!

        想到这里,刘杨只觉得自己又有了继续坚持的动力,清风拿来道袍给他披上,正要继续观月时,忽然听得侧墙头传来轻响。

        “师父,那边好像有动静...”清风有些怯怯的说道,刘杨循声望去,却听得吱吱声隐约响起。

        “啊,原来是老鼠。”

        。。。。。。

        “也就是说,这李御医没有受人指使,并非故意给我服用底也伽?”宇温问道,在他面前坐着人,正是刚刚夜行返回的张\定。

        “是的,在下已试探出来,李御医确实没有受人指使。”

        “这样啊...”

        宇温算是松了口气,底也伽就是初级的鸦片制品,虽说要致瘾需要长期服用,但宇温在不知情时服用了两次,那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这倒是其次,关键是事情本身的性质可大可小,要是开药方的李御医是无意,那倒还好,若是故意如此,那就说明“真有人要害我!”

        底也伽在这个时代是作为包治百病的灵药使用,其隐藏属性按说不会有人知道,可若是真有人故意用底也伽给宇温‘下毒’,那说明此人或势力已经知道了底也伽能致瘾。

        那么对方极有可能种植罂粟,目的性很强的制作底也伽,甚至纯度更高的鸦片制品,这样来个巨大的威胁就出现了。

        对方可以借着鸦片控制权贵,甚至可以将其作为名贵奢侈品推广,如此来中原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无论哪种都是宇温不能容忍的。

        “郎君,底也伽事,看来确系无意之举,那李御医被我吓得失禁,情急之下说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张\定说道。

        宇温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尾收拾干净了?”

        “收拾干净了,我装作为同伴拿药的好汉,和他说要名贵药材,底也伽只是掺杂其中,临走时拿了他祖传灵药,还有些许财物,绝不会让人猜到我是专为底也伽之事而来。”

        “这样便好,我要是去宫里查底也伽的用药记录,还是太过明显了,容易打草惊蛇。”

        “郎君,这是从李御医处带回的治伤灵药,还有些许碎银...”

        宇温闻言笑道:“灵药你留着以防万,那些碎银就分给其他几个吧,这段日子你们昼伏夜出,辛苦了。”

        张\定也没推脱,面前这位钱多得看不上些许小钱,他将东西收好之后继续汇报另外件事情:徐州总管席毗罗次子席胜,这段时间都是足不出户。

        “那厮不会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吧!”宇温冷笑着。

        “说不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下只安排了简单监视,没有贸然靠近他的府邸。”

        “你的看法是什么?”

        “先下手为强,免得后患无穷。”

        “可是还没有找到证据哟,这样我的良心过不去...”

        “郎君莫要调侃了。”

        “哈,这气氛太凝重了,开个玩笑嘛。”宇温笑道,“具体的事情,你安排下。”

        “郎君要何时动手?”

        “你自己斟酌着办,差不多了再和我说,不过这事要做就要做干净,否则还不如不做,不要勉强。”

        “遵命。”

        张\定告退,宇温独自坐在书案旁沉思,他那日在秋官府大牢,差点被人给阉了,事后许多迹象表明,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席胜。

        他和席胜在扬州寿春城外结怨,被抓进大牢时对方的人也在现场,所以席胜有动机有时间有能力策划行动暗算,虽然关键的人证还没找到,但宇温可不是迂腐之辈。

        敢打尉迟炽繁主意的昏君宇赟已经被他手刃,他连皇帝都敢杀,杀个区区官二代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更何况是对方先作死。

        想到这里,宇温哼了声便开始做别的事情,方才他在温习自己的资源,盘算着麾下军队的建设问题,也是等着张\定回来复命,如今两件事情都做完,就继续第三件事情:写信。

        他要写的信有很多,先是家书,给妻妾和父亲的,然后就是给部下的,再就是‘介绍信’,为安置自己招揽来的人才在巴州安家落户打前站。

        炼丹道士刘杨和他徒弟清风,太学助教刘焯及其家人,过几日便要起动身前往山南巴州,相应的接待工作要安排好,还有各种注意事项。

        刘杨成日里追问化学之术,他得让管家李三九把先前的科普教材准备好,还得和林有地打好招呼,带这位炼丹狂人见识下什么叫做‘科学实验’。

        刘杨师徒的安顿还好说,刘焯家得安排个大院子,此次刘焯顺利从太学脱身,带着大家子去巴州,接待水平可不能低,观星台要准备好让其大开眼界,而‘精通西洋算术’的杨济还得提前‘备课’。

        虽然上月底时已经写信让巴州做好准备,但宇温还是得再三叮咛,他要到九月过了重阳节才能返回山南,回到巴州搞不好要到十月份,中间这几个月可不能出纰漏。

        要是把炼丹狂人或学霸中的学霸气跑了,那得心疼多少年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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