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溯源11

指尖的灰烬簌簌而下，在云默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张既熟悉有陌生的脸。此时此刻，她原身的生身父亲就站在距离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通身的气派凌厉非常，犹如把上好的刀子，将最尖锐的端瞄准敌人的心脏。

        尖刻！犀利！难以抵挡！

        属于返祖旱魃的气势弥漫在空阔的山体下腹，将空间挤压得沉闷难耐，而随着外界人类脚步的层层紧逼，他的气势也开始逐渐拔升。若说初见时，云默觉得旱魃的气息广袤如海，那么这刻，当真是浩瀚如星空。

        她已经脚跨入了返祖的门槛，只待回归的那刻，她便是返祖境界的强者。然而现在，她龟缩在个即将崩裂的尸皇躯壳里，在旱魃的压制之下，只觉得浑身的凶性都要井喷式地爆出来。

        她深深地注视着对方的脸，眼睛挪移到他后背的棺木之上，时间，云默心头像是堵着块石头，沉得慌。

        他们是她的生身父母，是愿意付出切只为了让她活下来的亲人。血浓于水，情深如海，哪怕他们从未拥抱过她，从未教养过她，但云成渝和关沁音曾经付出过的，她都记着。

        云默渴望亲情，这是她两辈子都不曾得到过的奢侈品。可命运总喜欢跟她开玩笑，当她用另种身份面见她的血亲时，对方已经成为了她最厌恶的丧尸。

        且，还是丧尸王者中的祖宗级别——旱魃！

        她知道云成渝在他的年代应当是个极为出色的战士，但她从未想过，即使云成渝成为了丧尸，也会走到个凡物难以企及的高度。

        如泽尔那等小心眼的尸皇居然会允许下属作大到顶尖，不得不说泽尔所图甚大。

        将翻滚的情绪全数压下，云默再度睁开眼时，内心早已变得平静无波。对方是云成渝没错，也确实跟她有着层血亲的关系，但现在，云成渝已成旱魃，已经……牢牢地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上。

        云默终究是个理智的人，同时也是个意志顽强、本心坚定的人。她的矛永远指向丧尸，她的盾直守护人类，这是亘古不变的初衷，也是她身为将领的执着。

        所以，哪怕面对着自己的生身父亲，真要在战场撞上，她也不会留情。这时候他们不再是父女，而是对立面的敌人。而用尽全力将对手打趴，才是对强者至高的尊重。

        山体摇晃得越厉害，成块成块的滚石从山脉中滚下，大地龟裂，异兽呼啸，滞留在外的丧尸群怒吼着冲向人族大军，却终究被星舰的炮火阻隔在防御圈外。

        移山填海，板块断裂，机甲与高阶体战在起。崩裂的碎片飞溅，血浆残肢四散，顶着瘴气和毒物，人类和丧尸的旷世之战打得惨烈无比，白热化异常。

        在这片堕落的“不周山”山域之内，最高峰的腹腔突兀地裂开了道瘆人的口子。蜘蛛般的缝隙刹那间崩落了上头险峻的山石，轰鸣声好似万钧雷霆，从众人耳边炸开，与此同时，股磅礴的威压由内而外如潮水般倾泻，泛着危险的杀戮气息。

        “九阶尸皇出来了！备战！”

        瞬间，数不清的人类机甲战士冲向最前方的战线，他们以三十人为组困住每头从内出来的尸皇强者，激烈交锋之下，机甲士的伤亡率依旧高得可怕。对方毕竟是尸皇，但人类阵营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云默。

        架高达几十米的巨型机甲冲入站圈，正式身凛然的尤金妮娅。早在做出最后战的决定时她已经准备好遗书，无论是生是死，她都要将丧尸全数拖入地狱！

        人类的科技确实在飞展，每个人的能力和体质也在不断提高。强悍的异能者层出不穷，只要联盟中的孩子能平安长大，基本上都能成为高手。

        但，尤金妮娅并不为这感到欣喜，更多的，她感到紧迫！

        种生存压力下的紧迫！

        丧尸、虫族和异形都可以空耗百年乃至千年，但人类绝对消耗不起这个时间量。但凡能早秒结束战争，人类就能多留几分希望，而拖得越晚，怕是什么都能没了。

        资源没了，水源没了，信心没了……长时间的战争让早已贫瘠的土地更加难堪重负，而人类也逐渐负担不起族群的消耗。他们需要休养生息，需要百年的时间为族群做个复兴的前奏……

        机甲巨人脚踩碎高阶体的肌骨，厚重的大掌狠狠扇飞了几头七阶体。尤金妮娅的精神力充分与机甲相连，使起这厚重的钢铁人就像是挥舞着球拍样简单。

        她是个合格的将领，前路虽然磨难众多，死亡率流。可她依然奋斗在最危险的边缘，生死的较量分分钟几百次，她尽全力压下尸皇的所有攻击，给了后头的战士个喘息的机会。

        战况激烈，人类和丧尸打得难解难分。他们脚下的土地寸寸龟裂，黑漆漆的裂缝从这头延伸到另头，几乎贯穿了半的山域。

        “轰轰轰——”

        山体震荡，板块撕裂，最高峰顶部阵歪斜。被撕扯开的岩石“哗啦”下落下历史尘封的记忆，将无数枚返祖失败的卵体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那筋脉纠结的结构、狰狞挥舞的肉芽、张张或痛苦或解脱的面孔，都浮现在眼前。

        整个“不周山”，即为丧尸和异兽高阶体返祖的源泉。当旷世之战撕裂了此地的平静，它的獠牙就在这刻完全袒露，用上千年上万年的历史告诉无知的后人——什么才是真正的“禁区”！

        密密麻麻的卵体，随着山体的碎裂而滚落。它们路滚下，路风化为万千尘埃。就像是古墓中出土的尸骨，在遇到阳光的刹那，就会灰飞烟灭。然而它们原本的强大和威慑，却始终留在历史的扉页之内。

        这里是强者的埋骨之地，也是返祖的生死之源。

        当最后块厚重的山石滚落地表，当最后枚卵体化作风尘，那被覆盖在尘埃背后的最后幅画面定格在凄厉的风丝中，露出真实的面。

        云默的脚步刚刚迈出这片将塌的山域，堪堪回，就望见了被岁月尘封的少年。巨大的骨翼森白如初，黑色的碎粘连着血块和灰尘，对方和人类般无二的清俊面孔安详得恍若沉眠，而少年的怀里，紧紧拥着枚头颅。

        杜穆凯……

        他和万千卵体被砌入了最高峰的深处，作为曾经返祖的战败者，他能被保留副全尸已然是幸运至极。至少，云成渝只动了泽尔的尸骨，而杜穆凯战败后唯的执着，也得到他的默许被保留下来。

        枚头颅……云成渝摩挲着后背的棺木，平静地注视着两千年不见的“同伴”。

        像先前的那些卵体样，杜穆凯的身躯在见光的那刻就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灰白。少年的外表竟是以肉眼可见的度衰老了下去，苍白的皮肤变得蜡黄，巨大的骨翼化作灰白，点点落下灰色的尘埃……

        他蜷缩在山体之中，就像是回归了母亲的怀抱样安详如初。而现在，他是真的回归了，化作万千粉尘回归大地自然，带着他的传说和执着起，终结了属于他的时代。

        异能波动不断荡开，杜穆凯的身形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从动荡到模糊，从模糊到支离破碎。云默有些怔愣地看着平地起卷的狂风，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孩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时间……百感交集。

        王者，终归尘土；时代，依然落幕……

        但她似乎忘了，在战场上呆走神，是个致命的错误。

        “轰——”

        击机甲重拳突兀地袭向她站立的山头，云默下意识地张开精神力猛地挡住何方人士的袭击，可转头的片刻，她猛地对上了这架专属尤金妮娅的机甲。

        似曾相识的精神力波动，熟悉的力度和强势的感知……这样的精神力！这样的精神力！

        “你……”驾驶舱内的尤金妮娅身形顿，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升起。

        然而，前方的女丧尸回过头来，棕棕眼，气势冷厉。但……不是云默……

        不是云默？

        不，不对……是云默？

        “站住！”尤金妮娅突然暴喝道，可眼前的丧尸却三两下钻入了战乱处，再也不见。

        汹涌的尸皇从后头袭来，尤金妮娅被迫转移了阵地，不再顾念之前的瞥。同时刻，云成渝背着棺木纹丝不动地站在废墟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战争。

        腥浓的血味传遍了每个角落，他轻嗅着血的味道，眼睛慢慢变得猩红。但他没有动作，更没有跨出现在的领域步，仿佛被杀死的不是他的下属，被撕裂的不是他的猎物。

        时光在他的身上停滞，说不清过了多少个千年，也说不清遇到过多少场战争。他直充当着旁观者的形象，丧尸的死活与他无关，人类的存亡也无需理会。他唯关注的只有手中的棺木，以及曾经身为人类时，仅存的记忆。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都快忘记了关沁音的模样，但，他还记得，还在执着，这是无论变成什么种族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执念太深，念成魔。

        百年、千年、几千年……以后还会有万年，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不周山”崩塌了，杜穆凯的尸骨也化作了尘埃，而记忆中叱咤时的尸皇泽尔也成了抔黄土。

        人类死亡又新生，丧尸死亡又新生……唯独他自己，沉寂地走过个又个百年，所有的兴衰荣辱，都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岁月的洪流带走了所有，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漫长的寿数，却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说，这样的存在有什么意思？

        或许像杜穆凯那样……死亡会是个不错的尝试。

        云成渝的视线扫过血腥满地的战场，作为返祖千年的旱魃，覆灭个世界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战争、和平、人类、丧尸……日复日的重演历史，他觉得腻味了。

        找不到存在于世间的理由，不如带着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起去死。

        只怕丧尸群打破头也想不到，来“不周山”寻求翻盘的帮助，却引来了杀身之祸。而这祸端，动手的还是自己的祖宗。

        旱魃的威压刹那间铺天盖地，当威压摄下的第时间，战场上的丧尸都不可遏制地爆出声哀鸣。它们匍匐在地上，卑微地挣扎着身体，却依然挣脱不了这个束缚。

        它们努力想爬起来远离这片区域，却现自己做的切都是无用功。

        人类的机甲吱嘎作响，尤金妮娅大口大口地在驾驶舱喘息着，可那等窒息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返祖旱魃的威势，从来不是区区人类能够抵挡的存在，当这种威压爆，就是低阶体对高阶体必要的膜拜。

        “不周山”被笼罩在威压之下，而这层力量正分分加重，竟是想要将所有东西都压成肉酱！

        死亡的阴影袭上每个人心头，他们努力抬起眼缝看向站在废墟中的男子，可视线模糊片，连头脑都觉得晕眩。紧接着，几个体质较弱的异能者开始大口吐血，连带着被压碎的脏器碎片起，从七窍中流出，竟是死得彻底。

        云成渝对此并无想法，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什么都没有意义。

        突兀地，只苍白的手在他毫无防备的那刻从身后袭来，把勒住他的脖颈将他狠狠甩了出去。头棕棕眼的女尸顶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站在原地，浑身的气势猛地暴涨，就像是嗑药了般顶住了旱魃的压力，给下的人类争取了丝喘息的机会。

        空前绝后的精神力屏障在原地撑起天穹，云默的躯壳根本承受不起自身的力量，几乎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在肢解。

        “云成渝！成了丧尸你就忘记你以前是个人了对吧！”

        “云成渝？”旱魃喃喃自语道，“我忘了……这是我的名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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