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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第356章0352


就这样,本来被方氏因箫家那点小事叫过来的阿玲,在圆满甚至额完成任务后,又接手了另一桩更繁重的任务。.

        事不宜迟,答应过后她便急匆匆赶回绣楼,换身在内室穿的宽松绸衫后走到窗前。窗前的平头案上放着一本字帖,字帖里一手工整的簪花小楷,里面内容皆是这几日李大儒讲解的经史子集。对于亡妻唯一爱徒,李大儒不可谓不尽心,特意抽空将教授内容整理出来,又加上个人见解,写成了这本字帖。阿玲每日临几遍,顺便复习当日所学内容。虽然她脑子不算聪明,可熟能生巧,这样下来竟是学得很快。

        在方才答应的三件事中,补汤她只需要喝,拍卖会十分繁琐,并非一时半会能理清,她决定先临摹完字帖,了却一桩心病。

        蒋家特意从青城最大书斋订购的上好宣纸铺上去,由当世名家所制狼毫尖端蘸上上好的徽墨,刚准备提笔,阿玲若有所感地扭头,恰好看到拔步床内那抹玉色。

        “青霜,床头上系着的是什么?”

        正在研磨的青霜停下,倾身往床内看去,解释道:“方才奴婢收拾衣裳时,从里面看到这对玉环。想着前几日您提过,收拢帐幔的金钩上却点挂饰,想着是姑娘特意找出来的。”

        顿了顿,她疑惑道:“好像不对,若是姑娘找出来的,那早上就应该在那,怎么到中午才看到。”

        突然……想到玉哥哥塞给她玉环时的强硬,阿玲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挂那挺好看的,就挂着吧。”

        “奴婢虽然不懂玉,但也觉得那对玉环怪好看的,刚才打绺子时捧在手心里更是舒坦,还是姑娘眼光好。”

        这哪是她的眼光,明明是玉哥哥选的。想到这阿玲轻轻咳嗽声,“不说这个,先写字。”

        青霜安静下来,房内只余磨墨细微的声音以及两人呼吸声。倒春寒的严寒时节,似乎连虫鸟也纷纷缩进窝里,窗外没有任何响动。一片寂静中,阿玲却始终安静不下来,每临几个字,眼睛就止不住往后瞄。

        默默将此举看在眼里,青霜心道,姑娘肯定是极为喜欢,这对玉环就多挂些时候。

        心思不定之下,连临摹都慢了许多。好不容易写完,方氏那边补汤也直接送过来。因着邵明大师所开方子,这段时日她身子骨好了不少。一心想着多与阿玲接触,她亲自给送了过来。

        进了阿玲闺房放下汤盅后,眼尖的她也看到了那对玉环。

        “这玉环哪来的,怎么有些眼生?”

        阿娘怎么也看见了,面露难色,阿玲刚想解释,那边方氏已经自动帮她解释。

        “蒋家库房里好东西多,偶尔记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还是阿玲眼光好,挂在床帐外怪怪好看的。”

        后劲十足的补汤掩盖了阿玲俏红的脸色,见她喝得痛快,又觉得这汤有效,方氏心满意足地回去。

        临摹完大字后,重新在桌上铺张纸,阿玲开始想着捐献宴的布置。这次还与上次征募军饷宴不同,上次不过是青城富庶的商贾,这次却要加上些富庶的百姓,人一多整个布置更为复杂。从云来楼整体布局,到座次安排,宴席菜品,再到重要之人请帖,大事小事都需要她一手负责。

        有那么多事要忙,她也逐渐忘了床内那对玉环。用完晚膳后又挑灯写了一会,终于写出个大概,打了个呵欠她稍作洗漱后就寝。

        回到拔步床内,抬头看着半透明帐幔外那对玉环。月光从窗户缝中照进来,刚好照到床头那只,为原本温润的玉色增添了一丝别样的色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早上船舱中玉哥哥霸道的宣言悄无声息地浮现在脑海,脸儿热,原本疲惫的她却再无丝毫睡衣。

        “本王允许你喜欢我。”

        捂着脸,她喃呢道:“玉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两人身份悬殊太大,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她才敢这样妄想一下。即便四下无人,她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声若蚊呐。

        刚说完,帐外便突然冒出一道黑影。

        “谁!青……”扯起脖子刚准备喊人,她的嘴已经被来人捂住了,“嘘,是我。”

        即便箫家是这几十年方才崭露头角,渐渐赶上蒋家,可这百余年间它皆是青城有名的商户,一代代积累下来库房中好东西也颇为丰富。

        陈志谦带来的暗卫皆是好手,武艺高强下干体力活十分利落,全员悉数出动进入泰山石密布的库房内清点,连晚膳都没顾上,一直忙到半夜三更方才清理出个大概。

        “王爷,财了!”

        双手奉上做好的账册,见过无数大世面的陈阳这会也难掩激动。

        “箫家库房金银财宝之丰富,比得上募捐宴前属下等人调查的青城多数商户,除去胡沈两家外的半数商户家产总和。”

        饶是陈志谦早有心理准备,这会也隐隐有些惊讶。皱起眉头,从陈阳手中结果账册,一页页翻过去,过目不忘的记性让他理清每一笔账目,同时心下估算出大略数额。

        “不对。”

        “莫非箫家还有私藏?好个箫家!”自觉猜测到真相,陈阳面露愤怒。

        陈志谦没有回答他,合上账册看着夜色下杂乱的库房,相似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前世那丫头死后没多久,他随意寻了个由头抄了箫家,当时也是他亲自带手下最信任的暗卫前来。可那时查抄出来的数额,却不及今日财宝一半。

        先是蒋家与前世不符的家底,现在又是箫家,青城最为豪富的两家皆是如此,这已非巧合所能解释。

        他料想得没错,前世定还有他没查出来的幕后之人。

        想到这陈志谦眼神越幽暗,云层飘过来遮住月亮,阴暗中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王爷在生气,心下升起这样的认知,余光看向旁边金线软甲,陈阳灵机一动。

        “王爷,蒋家姑娘选出来的这件软甲,乃是整间库房中最值钱的物件,其价值与那对玉环不相上下。”

        “哦?”挑起软甲,入手触感冰凉细腻,“倒是件能入眼的东西,不过这与玉环何干?”

        “属下多嘴。”

        陈阳可没忽略小王爷突然缓和的情绪,无论心下如何想,这会他却是规规矩矩地自打嘴巴。

        “既然都差不多了,那本王先行离开。”

        说完,在一片抱拳恭送的姿势中,陈志谦转身离开。只是手中一直牢牢抓着的金丝软甲,为他一贯玄衣飘飘的张扬背景添了几丝不协调。

        “头儿,王爷为何不让咱们把软甲捧回去?”旁边暗卫颇为不解地问着陈阳,小王爷虽与他们同甘共苦,但身上某些富家子弟习性却没变。富家子弟从生下来,围在身边的丫鬟婆子就没少过,几时需要他们亲自拿东西。

        就小王爷一身玄衣,行走间衣袂飘飘,风姿张扬的模样,手里捧着件软甲,怎么想怎么不搭。

        “当然是……”刚想说出实情,心里打个突,陈阳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下去,没好气地看向来人,“管那么多干嘛,干活去。”

        问话的暗卫想得没错,刚走出库房的陈志谦已经觉得有些别扭。下意识地想将手里东西往怀里揣,刚扬起手,看到那件颇大的软甲,他无奈地摇头。

        脚下一蹬灵巧地上了屋顶,习惯了双手空空毫无拘束,这会手里多个东西,灵巧的轻功用起来也颇为拘束。

        “这丫头,非得送本王东西。”

        要不是阿玲送的,依他脾气早就扔了。

        “也是她一片心意,竟然送本王贴身衣物,扔了不太好。”

        喃喃自语着,揭开外袍他将软甲套在里面。虽然外表看上去纤瘦,可自幼习武,陈志谦身形那是一等一的好,抓着略显宽松的软甲套在他身上刚好合适。贴着中衣薄薄一层,多一寸肥、少一寸瘦。

        “这是觊觎本王多久了,仅凭估量也能算得如此准确。”

        因前后两世库房有所差异而产生的那点疑惑悉数抛到脑后,脑补一番后,他只觉整颗心热乎乎的。心神激荡,他迫切地想要见到阿玲。

        “那丫头应该睡了吧。”

        灵巧地在房顶穿梭,进了蒋家后院,很容易他便找到阿玲绣楼。心下这样想着,就着半敞的窗户,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内室。

        拔步床外面的门开着,一打眼他便看到系在床上的那对玉环。本就激动的心这下更是熨帖,加之对阿玲并无多少防备,原本警觉的他这会完全忽略了床内不甚均匀的呼吸。等他走近后意识到此点,半透明帷帐中那双圆睁的杏眼也已看到他。

        “嘘,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玲紧张的情绪悉数收回。

        “玉哥哥?”

        仍旧残存一丝惊恐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陈志谦闪开些,任由月光照进来打在侧脸上,也让帐幔中的丫头看个清楚。

        “姑娘可是叫奴婢。”

        隔着一道门,听到动静的青霜下意识地起身,还没等走到门边,一道黑影扑过来,手刀一砍,瞬间她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彻底失去意识。

        在陈志谦做此事时,拔步床内阿玲也已披上宽松外袍,披头散坐起来。将另一扇窗户打开,明亮的月色照进来,她彻底看清来人全貌。

        “玉哥哥,怎么是你?”

        随着她的问话,隔着院墙远处更鼓声传来。

        “这都一更天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边说着边看向四周,再熟悉不过的摆设告诉她,这是在蒋家后院的绣楼,她的闺房内。半夜三更,玉哥哥竟然出现在如此私密的地方,真是想想就羞死人了。

        陈志谦没有回她,而是走到拔步床内,自床尾金钩上取下那只玉环。将之握在手心,他缓缓走向她,然后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停下,开始宽衣解带。

        “玉哥哥。”

        阿玲紧张地双手环胸,一副捍卫贞操的姿态,说出来的话有些结巴:“虽…虽然我…我只是个商户人家姑娘,但我…我我还知道礼义廉耻。即便我…喜欢你,有些事你也不能乱…乱来。”

        这丫头当他是什么?解腰带的手顿住,陈志谦皱眉。在片刻的不悦后,回忆她方才所说的话,他迅抓住她语气中的那一丝黯然。

        “商户人家?”

        这四个字正好戳到阿玲痛处,这会她也不紧张了,而是开口连珠炮般说道:“对,我们商户人家自然比不得王府尊贵,不过蒋家这些年诚信经商,每一文钱都来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我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两辈子头一回,陈志谦感觉自己跟不上别人想法。

        烦躁地将腰带扯下来,他重复道:“低人一等?”

        低头,阿玲往前伸出手,满脸抗拒的姿态:“我身份的确比不上玉哥哥,不是,不仅比不上,你我之间差距还很大。不过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玉哥哥不能乱来。”

        陈志谦有点明白了,在她恐惧的神色中,他倾身向前。

        感受到双手从她脖子两边穿过去,连带着后面平头案将她整个人牢牢箍住,他身上独有的清新味道将她包围,阿玲整个人陷入紧张中,头更是几乎要缩到脖子里。

        玉哥哥要来硬的,怎么办?

        脖子上每根汗毛都竖起来,最紧张的时候,阿玲只听吹火折子的声音传来,阴影越来越低,捂住双眼的手背隐隐察觉到温度。五指透开一条缝,就见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一盏灯,英俊到不可思议的五官戏谑地看着她。

        这灯……好像是她身后平头案上的。

        被耍了!

        意识到这点,阿玲满心紧张迅被羞恼所取代,小手放下来,她气咻咻地别过身。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连生气的模样也这般可爱,将灯台放在平头案上,陈志谦靠过去。

        “适时脱掉外袍,只是想让你看看里面这样东西。”

        “里面能有……”带着恼恨转过头,当看到他身上那件金线软甲后,阿玲责怪的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这是箫家库房里那件?”

        陈志谦点头。

        玉哥哥不过是穿上她挑拣的衣物,而她却误会成……好丢脸!双手再次捂住脸,不同于先前的紧张,这次完全是害羞。

        “你且再看这个。”

        这次阿玲没有再做多余动作,而是依他所言看过去。只见他将那枚玉环放在金线软甲跟前,月光下,不带一丝杂色的玉有如镶嵌在金丝上面,竟是出奇的协调。

        “真好看,不对……”

        遗传了蒋家的天赋,对衣料颜色以及纹理有独特的敏锐,稍微再看看,阿玲便认出来。

        “这玉环上所雕花纹,好像与金线软甲编制出的暗纹一致?”

        “这是一对。”

        “一对?”不知为何,阿玲心中隐隐升起期待。

        “先前本王也未曾认出来,直到方才事毕,再看这件软甲,才认出这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飞将军所用金线软甲。”

        阿玲也听说过飞将军,那是前朝的传奇人物,一生征战南北、屡立奇功。而与他彪炳战功同样传奇的,则是他的姻缘。飞将军出身将门、年少有为,当时许多富家千金意图嫁给他,其中甚至不乏皇室公主。而他却婉拒踏破门槛的媒婆,娶了一商户之女。

        “你可知为何飞将军娶那商户之女?”

        “史书中曾经记载,那商户之女救过被追杀的飞将军性命,且她蕙质兰心,飞将军部队缺乏粮草时,她曾以商户只能多番周济,助其大败敌军。”

        越说阿玲神色越黯然,玉哥哥刚询问时,她心中还升起过一抹期待,也许他能像飞将军一样放下门户之见。可说完后她才现,门户之见从来都有,只不过那位商户之女用自己的才能,弥补了身份所带来的巨大差异。

        “错!”

        “可史书中明明是这样讲的。”

        “士庶不通婚,迫于压力史书当然要这样写。可飞将军之所以能娶商户之女,全是因他个人有本事,年少有为,无须通过联姻巩固自己地位。”

        斩钉截铁地说完,陈志谦靠近些,如鹰隼般的双眸摄住她的眼眸:“我也并非那等倚靠裙带关系的庸碌之辈,傻丫头,别想那么多。”

        玉哥哥在告诉她,他不在乎她商户的身份?

        自打吐露自己心意后,阿玲整个人一直处在自卑中。即便有很多事需要忙,她也有些提不起精神。可如今玉哥哥话中的意思,却让她整颗心都轻松起来。

        “你不嫌弃我是商户之女?”

        “这对玉环,应该就是当年飞将军送给那商户之女的。”边说着,陈志谦边走到床边,将原本挂在床尾的玉环栓到床头。

        阿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整个人处于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中。

        “玉哥哥当真不介意?”

        月光照进来,打在两个人的侧脸上,同时又打在一对玉环上。看到旁边乐到找不着北的傻丫头,陈志谦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丝,整颗心仿佛被这浓密的牢牢网住。

        反正这里也没第三个人,也罢,就让她高兴一回。

        “恩,不介意。”

        回应他的则是高兴的扑上来的阿玲。

        双手抱住玉哥哥脖子,阿玲快乐的像只小鸟。两人坐在拔步床内,阿玲一声声问道介不介意,而陈志谦则拿出两辈子从未有过的耐心,一声声回答道她。

        终于在她问过百八十遍后,他耐心告罄。

        “已经三更了。”

        “可我一点都不困。”

        “拍卖会准备得怎么样?”

        听他问起来,阿玲忙将白日写好的那些给拿出来。就着灯台伸开,看到上面凌乱的字迹,她下意识地解释道。

        “是……那对玉环。”

        太羞人了,她忙改口:“不是在想你,我怕被人现。”

        好像越解释越不对,在上次羞愧的捂脸后,阿玲第三次捂起脸,自暴自弃地站在那。

        看来这丫头对他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夜深人静,又刚帮她解开心结,拔步床内一番你问我答后,正是情浓之事,听闻此事的陈志谦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这些基本就够了,不过有些地方还需要琢磨下。”

        难得小王爷来了兴致愿意教,阿玲急需拜托尴尬乐意学,两相配合之下,窗前烛光下两人窃窃私语,很快敲定宴会具体布置。

        吩咐人按布置上的去做,剩下几日,阿玲开始专心研究青城各商户间关系。很快一晃三日过去,云来楼拍卖会正式开始。

        陈志谦贵为王侯,但身份比青城众商贾高出一大截。对上阿玲他能平易近人,蒋先也多少沾点光,可在面对包括沈金山在内的其他人时,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王爷。

        居高临下,整个青城局势、各大小商户间的关系,于他而言如行军打仗时要用的沙盘般清晰透彻、一览无余。

        蒋先虽也看得透彻,可身在局中他终归没有这等大彻大悟。比如同是品评孙家,他可能会从箫家角度说起,说孙家这些年没少糊弄人,头顶大伞一倒,只怕日子不好过。而换到小王爷这,直接简单的一句话。

        “弄虚作假、空中楼阁、不足挂齿。”

        总之在第二日一大早,阿玲顶着罕见的熊猫眼,以及更为罕见的亢奋精神前去请安,用完早膳后商讨青城局势时,原本准备充分,打算在女儿跟前大展身手的蒋先,完全拜倒在了小王爷犀利的言辞下。

        不对劲!

        仅仅一夜功夫,阿玲不仅将整个宴会布置设想到几近完美,连带看那狼崽子的目光也更加热切。

        敏锐地察觉到这两点,稍微再往下一想,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狼崽子趁人不备,钻进了他家后院!

        心下怒气升腾,当下蒋先便决定防狼!

        如何防?向来光明正大的胡老爷,这会手段也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他以防备箫家报复为由,在后宅最为紧要之处张起了天罗地网。这次是真的大网,百八十号护院在后院忙活着,用机关在绣楼周围布置下一张张铁丝网,但凡有人不从正门走,机关会自动弹上来。

        小王爷多聪明的人,知晓蒋先防备他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展示抗拒之姿。若是先前他还有可能着急,可昨日过后,先是那丫头对他表明心迹,紧接着当晚他又一鼓作气帮她解开心结,双保险之下他心里踏实得很,自然也有了容人度量。

        没曾想这张网没困住他,却困住了另外一人负责暗中防卫阿玲安全的陈阳。

        好在陈阳功夫好,在机关触动之前及时察觉,堪堪避了过去。可这样一来,小王爷吩咐的保护之事就有些犯难。

        “王爷,属下无能。”

        眼瞅着靠近不了阿玲,陈阳干脆地请罪去了。

        连陈阳都能难倒,蒋家这防卫功夫还真有一套。没几日自己便要离开青城,那傻丫头实在打眼,这样也好。至于陈阳,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只是自己开口送人,蒋先那关难免有些过不去。

        如何往后宅安插这么大个人?

        等等,后宅,借由这两个字,他想到了蒋家后宅真正的掌权之人。于是乎,在第二日清早邵明大师每旬给方氏诊脉时,顺便说了一声阿玲安全之事。有蒋先布置天罗地网在前,连借口都是现成的。

        “不瞒夫人,贫僧云游四海,在青城呆不了多少时日。夫人药方皆已开好,只需按时服用便是,只是还有一事贫僧尚放心不下。”

        方氏也不是蠢笨之人,这会很容易便猜出来了。

        “莫非是阿玲学业?”边说着她边微微摇头,女儿可不能跟着云游四海,受那居无定所风餐露宿之苦。

        “夫人说对了一半,却是因为阿玲,不过并非因为学业。”

        不是因为学业,“莫非阿玲身子骨?”

        见邵明大师点头,方氏心提到了嗓子眼。

        “夫人放心,令嫒身子骨并无问题。只是箫家秉性,夫人在青城这么多年,应该比贫僧更为清楚。如今他们落到此等光景,心下又岂无怨恨。贫僧这两个徒弟,皆出自富贵,可皆不是能安心享福的命。王爷那边还好,身为男儿能跟在贫僧身边。可阿玲一个姑娘,怎么看都是呆在家中更好。学问上尚可与贫僧书信往来,只是这自身安危,贫僧却是鞭长莫及。”

        方氏本就有一腔愧对女儿的心,在她眼里阿玲那纤细的身段简直弱不禁风。昨日老爷加强防备时提过此事,今日邵明大师旧事重提,这会她没有丝毫怀疑。

        对啊,箫家可并非善茬,虽然蒋家世代在青城,可阿玲只有一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到这她晃起来,“依大师看,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莫慌,王爷身边暗卫各个是好手,只需向他要个一二人手,暗中护着阿玲便是。”

        这主意好!方氏当场就想答应下来,可思索再三她还是略有迟疑。

        “我一介妇人,常年呆在后宅,见识不够,但也知道暗卫皆是朝廷花大功夫栽培,此等官差到我蒋家会不会有违法度、亦或是太过屈才?王爷那边,又可否愿意放得力人手?”

        胡夫人也并非庸碌无能之辈,心下对方氏的认知悄然改变,邵明大师定睛看去,只见先前围绕着方氏浓浓的死气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生气。

        说是生机勃勃也不为过,这生气怎会如此强烈,邵明大师有些不解,但这会他还是继续说道:

        “王爷并非小气之人,虽然面上清冷,但一番爱护师妹之心却不比贫僧这做师傅的差。”替小王爷说尽好话后,邵明大师又道,“再者,贫僧教导王爷多年,自问这点脸面还是有的。至于暗卫那边,阿玲秉性纯善,跟任何人都能相处得宜。”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将提起来的心放回原处,总归觉得暗卫屈就,权势蒋家没有,但银子可多得是,时下有富贵人家专为族中男儿延请武师,身为师傅受人尊敬不说、束脩也是丰厚,方氏在原本丰厚的束脩上又翻了一倍,权当是给来人的补偿。

        方氏手脚很快,当即便命人取来上好的绸缎衣,又将束脩一并用红封包好,着伶俐丫鬟随着邵明大师一同前去。等到晌午蒋先回来时,蒋家已经多了一位武师傅。

        陈阳本来生得一张大众脸,大众到让人看一眼,转过头便忘。褪去多年穿着的藏青色暗卫服,换上蒋家绸衫,一时间蒋先还真没认出他。简单地问几句,得知他一个人打十来个护院不成问题后,欣喜之下他又将原本丰厚的束脩再次翻倍。

        银子嘛,我蒋家一点也不缺,但女儿只有一个!

        这点上他倒与方氏的想法如出一辙。

        在夫妻二人欣喜于女儿找到个妥帖保镖之时,在外面的阿玲也处于欣喜之中。

        “小乔,你想买间铺子?”

        纸上学来终觉浅,虽然阿爹与玉哥哥对青城局势颇为了解,且对着她也毫不藏私,可听完后的阿玲还是觉得有些飘。在这点上陈志谦就比不得蒋先了,后者当初也经历过这种时候,一眼就看出阿玲症结所在。

        “单听我们说你也没数,最好还是亲眼看看。”

        出府去现场看看,长见识不说,更重要的是能离开老在她跟前转悠的狼崽子。

        当即蒋先便命人换上便装,又挑了一辆外表不起眼、但内里却是过完年后全新打造、十分舒适的青顶小轿,命人抬着阿玲满城里转悠。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各家铺子人流、装潢,再听听旁边商家对其评价,甚至带上围笠亲自进去体验下,度虽然慢,但一番亲身经历下来,阿玲却是对各商家有了大概的认知。

        就这样转了有四五家,小轿停在另一家门前,这家铺子正好紧挨着百草堂。带上围笠阿玲下轿,还没等进店门,身后与江南女子截然不同的大嗓门响起。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都已经换上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衣裳,整件衣裙没一个绣花,整张脸也用围笠完全包裹起来,这样还能被人认出来?

        “阿玲,果然是你,我就觉得这般漂亮的手,青城找不出第二个。”

        瞅着自己青葱水嫩的十指,被人这般直白的夸赞,阿玲心里升起些愉悦。

        “小乔,你怎么在这?”

        “来给我爹抓药。说起来还是托你的福,阿爹当上染坊大管事。以前欺负过阿爹的那些人,现在见着他跟老鼠见了猫似得。还有好些人,偷偷摸摸拐着鸡蛋篮子来我家,往我娘手里塞红封。不过你放心,阿娘一个都没要。阿爹知道后更是告诉过他们,以前的事他都不计较,只要好生做事,把铺子经营好了他就高兴,没必要来这些旁门左道。哼,当我苏家什么人家,我们虽然穷,但也不能要这种人的东西。不过想想他们以前欺负阿爹,我还是好气,有时候也想报复回去。”

        苏小乔噼里啪啦说一大堆,说道中间时阿玲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在她面前故意卖好?可当听到后面那些小女儿不忿时,她心下很快释然。

        小乔还是那个直爽的小乔,再说这才几天,她的性子不可能变。

        说话功夫铺子里伙计追出来,手里捏着一把铜钱,整个人喘着粗气。

        “大乔,找你的钱。你爹用的药轻了,给这些多,日后你来只需带先前一半就好。”

        苏父的病还真是有所好转,阿玲真心为她高兴。话说了没两句,就转到阿玲身上,苏小乔很快察觉到她的不对。

        “你这衣服……也不能说不好,料子很细腻,真是怎么觉得没以前好看。哦,我知道了,少了那些活灵活现的绣花。还有这围笠,穿成这样是有重要的事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苏小乔怯怯的,她也在长大,最近阿娘常拿阿玲的事教导她,叫她凡事多为别人着想。

        虽然做这幅打扮出来,但阿玲也没指望别人彻底认不出她。她只是希望自己进店那一时半刻不会被人认出来,然后可以安静地看那么会。本来她就没打算隐藏目的,这会有人问,她也捡不太紧要的说出来。

        “原来是去看铺子,也对,箫家铺子马上要卖,你去看看,有中意的盘下来也好。其实我也想……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难得这么个真诚的朋友,这会她明显有愿望,阿玲也想听听:“笑话你作甚,书院中我们最要好,是不是?”

        “我……”向来豪爽的苏小乔难得羞涩,“想买间铺子。”

        然后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惊讶过后,看着更加害羞的苏小乔,阿玲也知道自己语气好像有点不对。

        “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别误会。只是你为什么想买间铺子?”

        “阿爹生病那几年,我经常在想,明明他手艺那么好,可只是因为得罪了管事,就要干嘴脏最累的活,生生熬坏了身子。如果染坊是我们家自己的,不管做什么都能自己说了算,那阿爹也不用那般辛苦。不过现在染坊成了蒋家的,蒋家又对我们那么好,这点也不用再担心。我只是听到箫家铺子要往外盘,心里突然想起这么个事,其实我手头哪有那么多钱,不过是想想罢了。”

        因为想自己做主,所以才要盘下间铺子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会阿玲却完全沉浸在她的想法里。现在她开始接手蒋家生意,以阿爹对她的疼爱,虽然完全不存在她说了不算、或是被人欺压之事,可她总觉得脚落不到实处。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那些铺子是蒋家的,前世之事摆在眼前,她有些束手束脚,唯恐自己做错决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二也是因为她起点太高,刚起步便站在了蒋家百年积累的顶端,如此情况下好多细节她都难以现。

        如果能有一间自己的铺子,不管怎么折腾,就算折腾塌了房子也无所谓;再者从头开始,做生意的大小细节她也能掌握。

        可她没那么多功夫,需要一个……玉哥哥曾数次说过的可信之人。

        阿玲看着面前苏小乔,算起来这是她前世今生最好的朋友,且她家受过蒋家恩惠,感情和恩情摆在那,应该可信。

        “小乔,你想得没错。”

        “什么?”正在碎碎念的苏小乔一愣,意识到她说什么后,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不行,我那几个铜板,连百味斋点心都买不起,哪里盘得下起铺子。”

        “银子我有,铺子我也可以盘,只是对于做生意,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阿玲这是要帮她?

        察觉到她的想法,阿玲点头:“如果你的打算可行,我们一起做。”

        苏父受磋磨的那几年,刚好是苏小乔半大不小的时候。已经开始慢慢懂事,但属于孩子的天真和无穷想象力还未完全褪去。心里总想着开铺子的事,久而久之她也就有了许多想法。

        “你别看我阿爹现在病着,其实他手很巧的。小时候,他曾经染出过一种颜色很特别的布,就是好几种颜色掺在一起,但又互相不重叠。哎呀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七彩斑斓特别好看。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家里有铺子,就卖那种布做成的手绢、贴身小衣。”

        “七彩斑斓?是不是一块绿色、一块土黄色、形状不规则,胡乱混在一起,看起来又不乱?”

        苏小乔被肉挤得不太明显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更是维持着张开的姿势,“怎么你好像亲眼见过似得。”

        七彩布!还真是七彩布!

        这是前世箫矸芝所做的另一件事,依托箫家的绸缎庄,她将供给西北军的棉衣面料换成几种黄色交织的七彩布。穿上这种布,兵卒埋在黄沙中,不走近了根本看不到。凭借此障眼法,西北军大败鞑靼军队,而捐献此衣物的箫矸芝也借此名扬天下。

        前世在京城时,她曾见到过班师回朝的西北军。他们身上七彩布缝制军袍格外特殊,初看上去跟只毛色不均匀的土狗似得,可再看两眼就觉得这种料子既新奇又带有一种独特的美感。那时她还暗中佩服过,难怪箫家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好,人家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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