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阴术
从我爷爷死后，二爷爷似乎成了我家的主事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来处理，二爷爷表现的很激动，不过还没出门就被陈楚给叫住了，说道：“也不一定就是张端公，先不要打草惊蛇。”说完看向我，“明天让江安带我去张端公家里坐坐。”
二爷爷这才平复了下来，不过依旧气愤不已。
晚上二爷爷在我家呆到了十一点多钟才打着火把回了自己家，二爷爷走后，陈楚让我拿出了他给我的那本经书念了起来，并让我尝试着理解其中的意思。
奶奶年龄大了不能熬夜，陈楚让奶奶先进屋歇息，他则坐在我旁边守着我，每每遇到不懂的就直接问他，等把全文理解通透后才上床歇息。
躺床上两两无语，我不太适应这样的气氛，我主动找话题问他：“哥，啥叫走阴呀？”
二爷爷之前说了，陈楚是走阴的时候遇见了我，顺便把我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陈楚本闭着眼睛，听我发问，睁开眼斜视了我一下，简短回答说：“从阳间走到阴间，就叫做走阴。”
我又鼓着勇气说：“你能教我走阴吗？”
陈楚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下说：“食不言，寝不语，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早点睡觉，你要睡不着就起床念经。”
我马上哦了声，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起床，屋旁的梧桐树已经被陈楚他们处理掉了，吃过早饭后，陈楚让我带他去我们村子附近逛一逛。
我们村处于一斜坡上，村子的后方是一片坟茔地，附近几个村子死了人都埋葬在这坟茔地里，其中大多数就是一个坟堆，若干年后都不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人。稍富裕点的人家，会给死者立块碑，注明是谁谁谁的坟墓。
我带着陈楚到了坟茔地，他挨个问我坟墓里面埋的是什么人，我也只能回答上我知道的那些。
就在快出坟茔地时，陈楚却停住了脚步，指着坟茔地最上方一座孤零零的坟墓问：“那是谁的坟墓？”
他指的那坟墓是这里最好的一座，墓前有石碑和一对石狮子，这在农村很少见。
其他坟墓我可能不知道是谁的，但是这坟墓我却清楚得不得了，上次我半夜没理由地哭闹，爷爷说是张怀德缠上了我，这坟墓就是张怀德的，回答说：“这是疯婆子男人的坟，叫张怀德。”
陈楚恩了声，拨开荆棘丛到那坟墓面前站着看了会儿，然后又围着坟墓走了几圈，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坟茔地逛完，陈楚就没有叫我带他去其他地方了，直接回了屋子里。
平日里忙得不了的村民这几天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天天往我家跑，我们进屋的时候，堂屋里已经坐了不少村民，见我和陈楚回来，马上笑脸相迎，有不少村民都给陈楚让座，满是巴结之意。
陈楚为人十分和善，对这些村民也永远挂着笑意，坐下后，村民开始问东问西。
先是问陈楚个人信息，比如年龄多大，为什么要出家之类的，问完了这些，又把他们这一辈子遇到的各种不能解释的事情交给陈楚解释，其中大多数陈楚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扯淡过程中，对陈楚更为崇敬。
就这样一直聊到晌午，奶奶留村民吃了饭，下午又坐了几个小时，他们才意犹未尽地从我们家离开，他们前脚刚走，陈楚就让我带他去张端公家里看看。
张端公是个单身汉，无儿无女，公社化的时候才来我们村子里，先是在村子里教了几年书，后来招不到学生了，就出去学了些风水本事，回来定居了下来。
我和陈楚到张端公家时他正坐在堂屋里抽烟，见了我们后忙起身，虽然陈楚来我们家后他一直没有露面，但是也知道我身边这道士打扮的年轻人是谁，笑脸盈盈地道：“陈师傅，你们咋来了？快屋里坐。”
陈楚恭恭敬敬地回了他一声：“张老先生，之前江安的事情麻烦您了。”
张端公忙回答：“我是看着这娃娃长大，能帮的肯定要帮，只是我这点微末本事再也帮不上什么了，陈师傅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来的路上我已经跟陈楚说明了张端公的身份，进屋还没坐下，陈楚先到了张端公家的神龛下面，行了个礼，然后说：“原来张老先生您供奉的是北阴大帝。”
农村人迷信，基本家家户户都有神龛，供奉着不同的神仙，有求子的就供奉送子观音，有求财的就供奉财神爷。我家求家事安稳，就供奉的是土地爷。
村里其他人家里的神龛都很简单，张端公家里的神龛除了神像，还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天高地厚国恩重。
下联是：祖德宗功师范长。
我不知道这北阴大帝是管什么的，也跟着陈楚拜了拜，然后坐旁边听他们说话，我不发表意见。
张端公呵呵笑了笑说：“我单身汉一个，不求子嗣，也不求发财，功名利禄都是虚的，都这个年纪了，求的是多活几年，只能拜拜北阴大帝了。”
陈楚认认真真听着，之后他们又讨论了些其他话题，不过都是些毫无营养的事情，足足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外面天色已晚，陈楚才起身告辞离开，张端公留我们在他家吃晚饭，被陈楚婉言拒绝，他只能起身送我们。
我和陈楚在前，张端公在后，才走没几步路，我看见陈楚面前的手突然一松，手里一个三角形的小包掉落在了地上，我正要提醒他，陈楚却瞧瞧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不要说话，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路，陈楚低声跟我说：“你回头看看张端公在做什么？”
我恩了声，回过头去，却见张端公站在了刚才陈楚丢那小包的地方，但是已经不偏不倚把那小包踩在了脚下，见我回头还笑眯眯地说：“天已经黑了，你们路上好生点。”
我而后转过头来，又跟陈楚往前走了一截儿，拐弯直到不看不见张端公为止了才说：“张端公把你掉的那个东西踩住了。”
陈楚若有所思点头。
我问他：“那是啥呀？”
陈楚讳莫如深一笑，说：“一张能保命的符，识货的人已经不多了，张端公能认识那张符，看来本事比我想象中要大。”之后问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石室吗？”
我恩恩点头，这辈子也忘不了。
陈楚说：“张端公也去过那里。”
之前的那什么符我不懂，不过陈楚这么说，我十分不解，那地方得人死了后才能去，张端公怎么可能去过，另外就是，张端公去过哪里，他是怎么知道的？就问：“不会吧，张端公也跟我一样，死过一回了？你又怎么知道他去过？”
陈楚继续往前走着，目不斜视，口里却呵地一笑，伸手按在了我肩膀上，一脸嫌弃地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本事？”
我尴尬地嘿嘿笑了笑，等着陈楚的后话。
“我也去过，但我依旧活着。张端公跟我一样，是走阴去的那里，普通端公是根本不会走阴术的。另外他神龛上的那副对联，是石室两边的，只有去过石室的人才知道那副对联。认识保命符，会走阴术，这个张端公，不简单呐。”
张端公在我们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了，邻里关系一直挺和睦的，也没见得罪什么人，始终不大愿意相信他就是害我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这张端公跟我看到的不一样，也不好反驳陈楚的话，默不作声跟着他往前走。
这个季节天黑的特别快，从张端公家到我家需经过一片椿树林，林子光线不好，可见度很低，踏进林子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一个激灵，总感觉周围温度比外面低很多，还有感觉这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我紧了紧衣服，不自觉靠陈楚稍微近了些，陈楚看着我这模样摇头无奈地笑了下，然后抓住了我的手，牵着我往前走。
才走没几步，忽然感觉头顶树叶响动，抬头一看，却见一黑乎乎的影子正飘飘忽忽地往下落，对准的正是我的头顶。
这东西我之前见过一次，上次在土地庙前烧完香，见到陈楚的时候从我背后离开的那种黑影跟这个很相似。
见那黑影落下，我吓得啊呀一声喊了出来。
陈楚却停下脚步，突然把我扯到了他身后，而后倏地伸出另外一手，竟不偏不倚直接把那黑影一把抓在了手里，沉声说了句：“先警告你一次。”
说完就把那黑影子直接抛了出去，黑影子砸在树上发出砰地一声。
我吞了口唾沫，呆呆看着陈楚，陈楚又对我说：“你走我前面。”
我恩了声，站在他前面迈着步子摄手摄脚往前走，前面灰蒙蒙一片，才走没多少步，竟见正前方椿树林出口处站着至少五六个人形黑影。
惊恐不已，忙回头看了眼陈楚，陈楚正紧跟在我身后，见我回头，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不用害怕，有我在，你只管往前走就是。”
我恩了声，想起刚才陈楚一把把那黑影子甩出去的事，这才安安心心迈着步子迎着那人形黑影走了去。
那黑影子似乎专门在等我们，见我们过去，马上拉开架势把我们所有前路挡住了。
越来越靠近黑影，安心也渐渐变成了担心，陈楚知道我害怕，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那几个人形黑影也开始躁动起来。
等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时候，他们突然身体一跃，直接向我们扑了过来，而这时，陈楚突然开口来了句：“滚。”
那黑影子没怎么吓到我，倒是陈楚这一句把我吓得够呛，心说你让他们滚他们就会滚么？刚才只是一个，现在有六个诶，我正准备跟陈楚说换一条路走的时候，那六个人形黑影却好似老鼠见了猫，连滚带爬，同时嘴里发出呜呜声，四处逃窜，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发生什么，忙回头看。
回头见陈楚并着手指横陈在前面，手指之间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目光不善地看着先前那些黑影所在的地方。
见我回头，又将手里符纸收了起来，说：“胆子怎么这么小，走吧，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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