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大白

这个村子怕是从没这么热闹过，用一句鸡飞狗跳来形容并不为过。

        先前兴致盎然的村民们在听了陈楚的话之后，纷纷驻足，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皆将目光放在了陈楚身上，他们不过是些庄稼人，对上妖魔鬼怪，露出这种表情十分正常。

        我倒表现得比较镇定，毕竟也是在死亡线上徘徊过好几次的人了，只是这些村民似乎被吓慌了神，听得四周的动静越来越近，指着天上的孔明灯说：“陈师傅，孤魂野鬼都往这边儿来了，是不是要把孔明灯先打下来，再想其他方法。”

        我也将目光放在了陈楚身上，毕竟从四周动静来听，这些孤魂野鬼可不在少数。

        我早就见惯了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的村民，对此不觉半点奇怪，倒是好奇我们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阴魂，便问陈楚：“我们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阴魂？”

        陈楚竖耳听了听这些动静，颇为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说：“之前我去过你们镇的城隍庙，城隍庙是阴阳两界的过渡点，死去万物之魂由城隍庙造册登记后送往阴司，但是你们镇的城隍庙却早已经空无一人，生死簿上所记载的也是到几十年前就截止了，怕是这几十年来死去的人，其阴魂都留存在阳间，因为城隍庙在你们这附近，所以阴魂聚集在这里很正常。”

        我哦了声，将目光放在了这些村民身上，先前有一个人提出了要将孔明灯打下来的建议，其余村民怕招来这些妖魔鬼怪害了他们，也都纷纷表示赞同，不禁觉得有些厌恶了，却又不想说太多，只问陈楚：“现在要咋办？这么多阴魂你能处理得过来吗？他们太没出息了。”

        陈楚并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多半由我眼神看出了对村民的些许厌恶，微微一笑说道：“你已经跟他们不一样了，现在的你已经不会害怕这些虚无缥缈之物，说明你已经比他们要强大。古之学道为己，今之学道为人，变强大的理由不只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弱小的人，万不能心存芥蒂，也不能以三六九等视人，知道吗？”

        看着陈楚的脸，我心中似乎有一道弦被拨动了，陈楚足够强大，但是他从来都谦卑处世，甚至能不嫌麻烦帮我这么个陌生人，能赢得尊重，不是没有道理的，心中顿觉有些羞愧，恩了声，不再言语。

        陈楚拍了拍我肩膀，然后走上前去说道：“不碍事，只管跟着孔明灯走就行。”

        村民依旧不太放心：“陈师傅，这到底行不行哟？”

        陈楚恩了声，随后嗤啦一声，从袖间抽出了一柄不长的桃木剑，握在了手里，道：“走吧。”

        村民这才惴惴不安跟着孔明灯往前。

        我则紧跟在陈楚旁边，走了不到一分钟，后背陡然一凉，那些村民也霎时回头，看着我们背后，瞪着眼睛惊慌不已，指着我们后方，断断续续道：“陈师傅，你，你们后面……”

        但陈楚头也不回，只恩了声就道：“只管往前走。”

        村民马上加快速度往前，我此时回头看了眼，在我们背后不远处，密密麻麻站着至少上百的服装怪异的人影，心里一惊，扒拉一下陈楚说道：“哥，后面好多阴魂。”

        “知道了。”

        陈楚简简单单回应了一句，随后将我拉到了他前面，他走在最后，一路走去，背后的阵阵阴气不断袭来，我也时不时回头看。

        陈楚已经负手将桃木剑背在了后背，那些鬼魂似乎忌惮于陈楚的桃木剑，只敢远远跟着我们，没有一个敢走上前来的。

        陈楚见我回头频率很高，呵呵一笑：“不用看了，有你哥我在，天王老子也不敢上来。”

        陈楚这么自信，我的担心也就少了些，也打趣问道：“那是你厉害，还是白阴先生厉害？”

        陈楚听了这问题，挑了挑眉毛颇为自傲地说：“白阴先生不如我。”

        白阴先生在农村人口中传得可厉害了，想让谁死就让谁死，陈楚虽然厉害，但我可不认为他比白阴先生还要厉害，当成他在吹牛，不屑一笑。

        前面看热闹的村民这次是后悔惨了，要是陈楚挡不住我们身后这些阴魂的话，遭殃的怕就是他们，一路上都在讨论着陈楚到底是不是在吹牛，又在后悔晚上不该出来。

        孔明灯行走一路，所到的地方也渐渐明朗了起来，过了不到十分钟，孔明灯稳稳停留在了张端公的房顶之上，不再移动。

        “张端公。”我不由得惊叹了句。

        村民也愣了，大惊道：“咋停在张端公屋顶上不走了？难不成是张端公？”

        “可不能瞎说，张端公不是一直在帮他们吗，是不是这孔明灯不准哦。”

        他们讨论不休，却不能得出确切的结果，只能回头看着陈楚，只有陈楚说的话，才有可信度。

        陈楚也看了眼房顶之上的孔明灯，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的猜测是准的。”

        “什么猜测？”我问。

        陈楚却不再回答，而是用桃木剑在地上一划，回过身去看着身后跟着的那上百阴魂，眼神中写满了不善，那些阴魂颇为忌惮陈楚，陈楚回头，他们马上后退了几步。

        陈楚看了他们几眼后，沉声说道：“胆敢跨过此线，魂飞魄散。”

        说完将桃木剑插在了地上，而后又对村民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和江安有些事情要对张端公说。”

        村民见陈楚不准备让他们进屋，马上慌了神，有村民焦急喊道：“陈师傅，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可不能不管我们呐，为啥只带江安一个人进去？我们这些也是人命呐，你可不能这么不公平。”

        虽然陈楚先前说了，要以人为本，但是听了这些话，我是真的气了，冲着他们喊：“明明是你们自己凑热闹要跟过来的，现在咋又耐在我哥头上了。”

        我刚说完，村民就怒了：“你个短命鬼，我们好歹也是你长辈，你咋这么说话。”

        我正要辩论，陈楚按住了我，示意让我稍安勿躁，而是看着村民耐心道：“他们不敢过来，只要你们不跨过这条线就没事，你们不用害怕。”

        若是陈楚执意要走，他们也留不住，犹豫再三，只能气愤地道：“陈师傅，话可得说清楚，要是我们出了事，你得背上人命官司的。”

        “出了事，我负责。”陈楚道。

        说完拉着我从人群中走了过去，也不管村民的恨透他的目光，径直到了张端公门前。

        张端公大门紧闭着，我们才刚到门前，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身白衣的张端公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笑了笑，说：“你们来啦，进屋吧。”

        先前我还心存侥幸，或许真的是孔明灯搞错了，但是看见张端公这身打扮后，我确定了，就是他害死我二爷爷的。

        我和陈楚进屋，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张端公，张端公瞧着我的眼神，笑了笑说：“江安呐，我这身衣服，你没见过吧。”

        我恩了声，问道：“你为啥要害我二爷爷？”

        陈楚进屋后，对张端公行了个抱拳礼，张端公也同样回礼，礼毕后，陈楚开口说道：“正一弟子陈楚，见过师兄。”

        张端公却呵呵笑着摆了摆手：“我哪儿有能力做你的师兄，我这辈子就没服过人，但是陈师傅你例外，用一张符就让我现了原形，佩服得很呐。”

        陈楚也笑了一笑：“那你能把事情始末跟我说说了么？”

        张端公却不慌不忙从兜里取出了一只烟枪，点燃烟叶扒拉了几口，看着陈楚满脸笑意道：“陈师傅你先说说你晓得的，我看看有哪些不对，再补充。”

        我一直静静听着，不敢插嘴。

        陈楚犹豫了下，点了下头道：“公社化时，张怀德、江万成、江万桃三人，不知从哪儿学了些本事，用学来的本事闯进了一处山洞，那个地方就是本镇的城隍庙。在城隍庙中，他们发现了城隍爷可以控制本镇人生死的秘密，张怀德、江万成二人起了贪念，想要取而代之，一番打斗，城隍爷不敌这二人，逃离了城隍庙。城隍爷离开时，也带走了城隍上任的文书，他们虽然占据了城隍庙，却没有城隍的身份，于是张怀德、江万成二人就分头行动，张怀德假死，在暗处控制本镇阴魂，江万成则在外面寻找城隍爷的那份文书。”

        张端公听着连连点头，表示陈楚并没有说错。

        陈楚继续道：“他们三人中，江万桃不同意其余两人的做法，与两人闹掰，剩下他们自己行动。而另外一方面，逃离的城隍爷为了报复，改头换面化身为端公来到了这村子里，而那个端公，就是你吧？”

        张端公点头回答：“是我。”

        听奶奶说，张端公是在张怀德死之后才来我们村子的，刚好跟陈楚所说的时间吻合，而我爷爷和二爷爷关系变僵，也是在那个时间，一切都很吻合。

        “城隍爷自认不是那两人的对手，就在十年前，选定了与另外两人闹掰的江万桃，将城隍上任文书上的名字，改成了江万桃的孙子，江安！”

        张端公继续点头。

        我有些诧异，怎么这事儿还扯到我身上了？好奇看着陈楚，期待他下面的话。

        陈楚看了看我，说道：“因为城隍任命文书上名字的改变，导致城隍庙中生死簿上主簿之人的名字也改变，张怀德、江万成二人由生死簿知道了下一任的城隍是谁，就又把目标转移到了江安身上，张怀德费尽心机，用计谋让江安遭受天打雷劈，只要江安死了，那纸文书就失效，他们可以随意改成自己的名字。而江万成则用了换命之术，想要替代江安，成为新一任城隍，只是他们没想到，几十年前他们迫害的那个城隍，早已经化身为一个端公来到了这村子里，你一直帮着江安，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我听着这些话，惊愕至极。

        如果真如陈楚所说，那么一切都解释通了。

        二爷爷当时极力要把爷爷挪到外面晒太阳，就是为了能让爷爷被雷劈死，一来报了以前被打之仇，二来也可以为我遭天打雷劈做准备。

        这也解释清楚了，为什么我们村子附近阴魂多，但是却受限制不能随意出现的原因，因为有个张怀德在暗中。

        “是这个原因。”张端公又肯定了陈楚的回答。

        陈楚看了看我，说道：“知道当时在黄泉路上，我为什么报帮你吗？”

        我想了想，他当时先问了我名字，再看了看那生死簿，才带着我走的，马上道：“你在生死簿上看到了我的名字，所以才帮我。”

        陈楚点点头：“这是原因之一，其他原因以后跟你说。”

        说完又看向张端公：“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在之前，张怀德，以及江安的爷爷和二爷爷，他们都是普通人，你一个修道多年的人，为什么会被他们逼得四处逃窜？”

        说到这里，张端公眼中竟然慢慢浮现了一丝恐惧，良久后才道：“你应该在城隍庙门口看到了那块石碑吧？”

        陈楚开始回忆，我也回忆了起来，之前我是在那里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你不动我，我不动你’几个字。

        陈楚想起来后点头道：“看到了。”

        张端公恩了声，站起身来说道：“我修道四十余载，法术造诣虽不深厚，但自认对付普通人不在话下，原以为我任城隍之职已经绰绰有余，但谁曾想，即便我修道四十余载，也抵不过那八个字啊，你不动我，我不动你！”

        我在旁边听了半天，插嘴道：“你不是白阴先生么？白阴先生很厉害的。”

        张端公还没开口，陈楚否定了我的话：“白阴先生出现于1968年，而他任职城隍是在1950年，白阴先生另有其人。”

        我对公社化，以及文化大革命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不太懂这些。

        张端公呵呵笑道：“我只是借借白阴先生的名头而已，白阴先生可比我厉害多了。”

        陈楚随后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那八个字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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