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空气
晚上9点，陈皓的微信准时发过来，"下班了？"
"嗯，刚到家！"
"晚自修真辛苦！"
"没有学生辛苦。"
"学生生活多简单，读好书就行了！"
依伊"切"了一声，回了句，"你读书时算好学生吗？"
"不知道林老师对好学生什么要求？"
"成绩好，态度好，努力勤奋。"然后又添了句："尊敬老师。"
"我觉得我很尊敬老师！"
有的没的再聊了两句，林依伊道了声别，就去洗漱睡觉了。
一夜无梦，早上起来依伊感觉精神又回来了。今天在家吃的早饭。到学校停好了车没有往食堂走，而是穿过守一广场直接到教学楼。
刚踏上广场她就看到了梁程，今天广场上的阵仗有点大。除了梁程，另外还有三个穿工作服的工人，还戴了安全帽，还有一辆小型的黄色工程车停在旁边，他们周围用警示柱和黄线围了一圈。
时间还早，广场没什么人。林依伊缓步走了过去，停在了靠近黄线三米远的地方。似乎她刚踏上广场，梁程就看见她了，不过他没动，也没主动打招呼，似乎是有同事在，有所顾忌。
"这是要干嘛？"依伊犹豫了一下，把原本要叫出来的名字咽了回去，问了句没有指向性的问题。
工程还没开始，似乎在等什么人。有两个人抬起头看了林依伊一眼，不过谁也没回话。
梁程开口道，"今天开始铺最里面面积最小的圆，不过石料最重，难度最大，我们需要机器的帮助。"
"哦，那等会儿噪音会很大吗？"依伊努力让自己更像个管闲事的外人。
"林老师！"
梁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高声唤她。
"你在这里干嘛呢？"
"没有，这不是围起来了吗？问问这是要干嘛？"
"应该是要赶进度，赶在元旦晚会前用上新的音乐喷泉。"
"元旦还有一个月多月，不用那么赶吧。"依伊没有再看梁程，挽起女老师的手臂，一起朝教学楼走去。
"可是元旦晚会只有一个月不到了呀！"
"什么？元旦晚会什么时候？"
"12月2号呀！你怎么不知道？！"
"老大不是说了，今年高三期末考即一模，要给高三学生留足一个月备考。"
“那次开会时说的啊，就是你跟孟老师被点名那次。”
""林依伊感觉消失的头疼又要回来了，周一会议她到底错过了多少信息？！
易市虽地处江南，11月的秋风还是冷得要命。
林依伊最怕冷，她的那些女同事们还穿着毛衣裙子，她已经翻箱倒柜地找她的羽绒服，然后整天把自己裹得像个球来上班。
转眼就到了月底，每月的月考基本都安排在月底。这类型的小考试一般都随堂考了，由任课老师自己出卷，内容出得少一点，让学生能在45分钟内完成。
林依伊披着羽绒服，缩在讲台上的椅子里监考。监考不用讲话，她感觉自己越坐越冷，鼻涕都要流下来了。
看着下面那帮只穿一件单外套奋笔疾书的学生，唉！年轻人就是火气旺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依伊收好卷子，准备会办公室。
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过身去，“路梓琦，过来一下。”
文艺委员路梓琦小朋友前一秒还跟同桌有说有笑的，后一秒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她最近其实都躲着林老师，好在据她观察，林老师好像忘记了。
不过，今天这架势不妙啊！
“林老师。”小路同学投来一个谄媚的笑。
“我们班准备了什么节目啊？”这姑娘怎么搞的？都不跟她来报备一声？
“我们班…准备了…准备…空气。”
“空气？唱歌？你自己唱？哦。”
“额。”
冷死了，不行了，林依伊敷衍了一句，转身往办公室走。
喝了整整一杯热茶，依伊感觉活过来了点。她打开电脑，进学校内网查看了一下通知。
果然，有关于校元旦文艺演出的通知，要求各班主任上报本班级节目单。
林老师鼠标一点，打开了下面的链接，然后劈里啪啦键盘一打，上报提交。
高一（5）班女生独唱歌曲《空气》
不过5分钟时间，办公室电话响了。
依伊抬头一看，办公室就她在，起身去接电话。
“喂，找哪位？”
“你好，我是宋婕，我找林老师。”宋婕是学校的音乐老师，理所当然的元旦晚会的总执行人。
“你好，宋老师，我就是。”
“哦，林老师。是这样的，我刚才看到你提交了你们班的表演节目，女生独唱。我们正和影楼联系借主持人礼服，想问问你们班歌手准备好衣服了吗？需要一起帮你们借一件吗？”
“好呀，应该没准备，我们节目出得比较晚。”
“是谁唱啊？什么身材？”
“我们班文艺委员，身高有165吧，不胖不瘦的，你就按165身高来借，差不多m码，帮忙挑件朴素点的礼服就好了。”
“好的，没问题。”
“谢谢啦，宋老师，下次请你吃鸡腿！”当年她跟小宋是大学校友，没分配进一中前就见过几面，有点交情的那种。
“你可别忘了哦！”
12月的第一天，林依伊跟其他老师调了班，今晚来晚自修督班。
自修到一半，学生会的来人叫走了路梓琦小路同学，过了一会儿，小路同学拎了一个大袋子走进班级。
林依伊撇了一眼袋子上某婚纱影楼的logo，知道应该是宋老师帮忙借的礼服。
她招了招手，示意小路过来，“怎么样，衣服试过了吗？”一脸自豪的求表扬的模样，看你班主任能耐吧？礼服都帮你想到了，“不光服装咱们能卡油，到时候我带你去他们调控室，你的妆发我也让宋老师一并搞定。”快！快谢谢我！
“那个…那个…林老师。”
“啊？什么事？”
“我没说我要唱歌。”
啥？“不，你说了。”小路在开玩笑？
“不，我没说。”小姑娘快哭了。
“你说了，你唱空气。”
“我没说我唱。”哭腔都出来了。
“哦，那谁唱？”依伊抬头扫了一眼教室各人。
“谁也没唱。”
“…”依伊有点困惑。
“我只是说准备了个空气，意思是没准备。”
啥玩意？
“没准备是啥意思？”
“就是没人准备演出节目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放我鸽子？”林老师有点控制不住音量了。
“不怪我，没人愿意报名。”眼泪在眼眶打转了。
“那你不会去动员一下？”
“不会。”
“不会你就上。”林老师砰的一下把手里的书拍在台子上，全班都抬起头来盯着她们看。
小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哭道，“我也不会。”随即像绝了堤的洪水，脱了缰的野马，摔破了的罐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师我真的不会，我…我唱歌跑调，跳舞残废，啥都不会，老师，你把我炒了吧！你开除我了吧！呜~~~”
“…”林老师心里又开骂了，怎么自己看脸选的班干部都那么奇葩？！果真的绣花枕头一包草？！美丽脸蛋空肚肠？！唉！头痛！
底下的学生开始交头接耳，林老师眼睛一扫，却收到了许多双责备的眼神，干干嘛？！她…她啥也没做啊！怎么弄得像她欺负人似的？！
“对对对，是我搞错了，我以为路梓琦跟我说的是歌曲，你看宋老师，能不能把我们班的这个节目从节目单里踢出来…”林依伊在走廊里一边踱步一边打电话。
“那怎么行，林老师，节目单已经在打印了，再说了，我们都是安排好的，一个舞蹈一个唱歌，你们这个节目一动，我们要重新安排的，本来这次唱歌节目就不多，你叫我怎么排得过来？”
“明天就要演了，我上哪里给你找人去唱？”
“我不管，反正你得想办法补这个口子，还必须是女声独唱。”
“我真的没办法啊，宋老师。”
“没办法你就自己上！对哦，林老师你自己上得了，上次我们一起去ktv，你不是挺能唱的啊？”
“我…哪行，都是学生的表演，我去凑什么热闹？！”
“谁说的，这次副校也要唱歌，他唱《我和我的祖国》。”
妈耶！她才不要和副校同台！
…
后来，说着说着，依伊又妥协了。
等林老师再次走进教室，赫然看见那个某婚纱影楼的袋子放在了讲台上。而小路同学低垂的头都快扎到课桌里面去了，全班特别安静，只有小路时不时打个哭嗝的声音，倍感诡异。
晚自修结束，林依伊拎着袋子正往停车场走，突然听到身后远处有个大嗓门男生说，“陈辰，听说今天你们班把班主任给坑了？”
纳尼？！林依伊忙转身去看，一群乌泱泱的统一校服，没找到大嗓门男，也…没找到陈辰，哼！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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