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他有一个心结
“小姐，一个人看花灯吗？”一个男声越过陈雪暮的头顶，让陈雪暮灰暗下去的眼光又明亮起来。
她回过头见到提着两盏花灯的程煜森，他正眉开眼笑地等着看她的笑话。
“程煜森！”
“还敢凶？是谁先不听话？”程煜森敛起笑容正色看她，“还敢跑？想跑到哪去？”
陈雪暮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哪都不去了。”
“那不行啊，既然我们都出来了，就好好去参加花灯节，看完花灯再回客栈。”程煜森说完便用下巴蹭了蹭陈雪暮的头顶，接着把手里的一盏花灯交给她，“限量版的，提好了。”
“限量？”陈雪暮拎到眼前细细看，“纯手工的吗？”
“嗯，每一盏都不一样。”程煜森轻轻晃了晃手里的花灯，“好看吗？”
陈雪暮笃定回答，“好看！”
本以为程煜森会笑得很得意，却没想到他竟然叹了口气。
“这么优秀的匠人，却只能在这小镇里做些用来取悦游客的小纪念品，作品还不一定被人珍视……真可惜。”
陈雪暮牵起他的手，“明天的太阳是不是该打西边出来了？这世界上难道还有能让我们程总为之动容的事？”
“钱很好用，却不真的是万能的。”程煜森将陈雪暮拉到身边，搂着她缓缓前行，“一颗用灵魂刻画作品的精致匠心是钱所买不到的。就像我们研发机器人，有些人是为了功利而开发，有些人是为了创造而开发，前者和后者所产生的结果截然不同。”
陈雪暮偎在他怀中不解地问，“可是创造作品和获得财富并不冲突啊，为了盈利而去开发更符合市场需要的商品——这个原则不对吗？”
“凡事没有绝对。为了牟其更多利益，制造商会希望减少开发时长，降低研发成本，使得很多有益于用户的功能不能得到发挥得更好。而经过全方位开发和测试的产品，因为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太多，使得投入市场使用时，起价非常高昂，不利于推广……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程煜森停止了感慨，拉着陈雪暮在清河边的一处石阶处驻足。
陈雪暮垂头看了看程煜森小心翼翼提花灯的姿势，仰头笑了笑，“其实你说这么多，主要的意思就是舍不得放这两盏花灯，对不对？好，那我们就不放！”
他明明没有这个意思。
程煜森想开口反驳，却又发现她说的好像是对的。
他认为老师傅花了半天时间做出来的花灯汇聚着民间手工艺人的智慧和心血，它们看起来造价低廉，实际上却都独一无二，应当被珍惜。这种心情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做开发时的心情，以及工作里遇到的一些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也许是出于惺惺相惜的心情，程煜森特别珍视这两盏花灯，一路来都小心提着。一想到它们一会儿会被点燃，被河水冲到不知何方，他就有一种不舍感。
清河边的人越来越多，伴随着远处飘来的悠扬笛声，还有空灵的埙乐，清河里突然有了第一只花灯。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小如萤火的花灯一点点将安静的河流照亮，不一会儿，河上便灯火通明。
花灯伴着河水缓缓移动，渐渐从放它的人面前飘远，飘进别人眼里，照亮别人的视线。
陈雪暮和程煜森一人提一只花灯站在河边驻足欣赏这一幕灯景，静谧的夏夜美好而干净。
“你们是不是没打火机？”一位好心的当地人向程煜森递来打火机。
陈雪暮忙说“谢谢”，“我们这是要带回去当纪念品的，不舍得放走。”
“花灯要放了才有意义哩，这是我们这儿过节的传统，就好像端午要吃粽子一样。”当地人继续劝说，“你们要是喜欢，可以放了这两盏再买两盏啊。”
程煜森把还要说话的陈雪暮拉回来，脸色不大好地回绝了当地人的二度建议，“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会安排好的。”
那个当地人多看了程煜森一眼，然后咕哝些什么后，从二人身边离开。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陈雪暮把手里的花灯对程煜森一塞，忽然就跑开了。
她没说自己要去哪，程煜森想追她时，却发现她的身影已经隐匿在人流里。为了不和她再次走散，程煜森只得留在原地等她回来。
陈雪暮跑到了程煜森买花灯的店里，拿上两盏特别普通的花灯就准备去结账。
“齐老好。”
“齐老今天气色不错啊。”
花灯店门口，几个当地人用普通话和店门口的老者打招呼。
老者年过七旬，白发苍苍，但精气神很不错，看起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齐老，我刚刚看到两个外地游客拿着你的花灯不肯放啊，说是舍不得放。”一个男人大声说笑。
另一个当地人接话道，“看来他们还挺识货的啊。”
陈雪暮扭头看过去——他们议论的就是她和程煜森吧？
他们说程煜森“识货”，那就是说，这位齐老就是做花灯的匠人吗？
陈雪暮欢喜，忙问店主，“您好，门口那位老先生是？”
“那是我的师傅，是我们镇上最有名的花灯大师，做花灯做了四十多年了。”店主得意地介绍道。
陈雪暮赶紧付了款，走到门口主动和齐老搭话，“齐老先生，您好。我就是他们刚刚说的——舍不得放您做的花灯的外地游客！是这样的，我家先生觉得您的手艺特别棒，非常佩服您，他说，如果现在这些搞创作的年轻人都能像您一样，有一颗沉下来的匠人之心，或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齐老先生舒眉展笑，“你先生非常可爱，小姐你也非常可爱。不过我做花灯的初衷啊，就是希望人们能借助这花灯把自己的心事放逐河流，把悲伤和烦恼都送走，你们要是拿着灯不舍得放，是不是就违背了我这个老匠人的心意？”
可是花灯被我们买了，就是我们的东西了，违不违背创作者的初衷，有那么重要吗？
陈雪暮忍不住暗自腹诽。
但她转念一想，或许程煜森不这么想呢？或许他会因为齐老的心意，而想放了河灯呢？他刚刚想事情好像想进了一个牛角尖里，那齐老跟他说一说，说不定能解开他的心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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