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病入膏肓

下了早朝，萧瑜励从小陈手里接过五份奏折呈给皇上，恭敬说道：“这五份奏折情况紧急，劳烦皇上快速过目，倘若同意臣的建议，请尽快批示，北部春汛尤为重要，倘若处理不当今年北部便会减产，实乃楚国大患，”

        李双喜从他手上接过奏折，亲手递给幼帝，幼帝蹙眉瞟了一眼奏折，面色暗沉并未说话，

        李双喜的脊背弯的更厉害了，他双手依旧稳妥地托着奏折不敢有丝毫晃动，

        萧瑜励抬眸对上幼帝似乎极为不满的眼，他笑得依旧温和从容，轻声道：“皇上此刻可是哪里不舒服，”

        幼帝猛地站起身来，他拿起奏折朝萧瑜励微笑的脸庞扔了过去，萧瑜励也不躲闪，任凭奏折打在自己脸上，之后他面不改色地蹲了下去，将奏折捡了起来，再次拱手送给皇上，朗声道：“请皇上定夺，”

        声音虽温和有礼，无形的压力令幼帝心中烦躁不安，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暴躁和愠怒，指着萧瑜励大骂：“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命令朕，朕今日就是不想看奏折，你奈我何，”

        萧瑜励一点也不惊诧更没有生气，只是温和地看着幼帝，舒缓说道：“既然皇上今日不舒服，那么臣就找李尚书一起商量了，皇上早些歇息吧，”

        “萧瑜励，”幼帝没想到萧瑜励无视他的愤怒，无视他的不满，无视他的痛苦，他大声斥责道：“朕的话，你从来不听，朕烦透了你，”

        萧瑜励敛住笑意，静静看着暴躁的幼帝，他的眼神像是一面安静的湖泊，可以吸走任何躁动不安的情绪，幼帝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冷静下来，但他并不没有打算就此打住，而是继续前些日子的问题，“摄政王，你打算何时迎娶夏国舅的女儿为妻，”

        萧瑜励平静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波澜，像是厌倦像是不满更像是算计，最终化作一句，“臣心系楚国稳定繁荣，未拿下叛贼之前，定不会娶妻，”

        又拿这个借口搪塞他，幼帝面色再次难看起来，他沉声问道：“摄政王，倘若是朕赐婚，你还要抗旨吗，”

        萧瑜励没想到幼帝跟他耗上了，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答：“臣怎会抗旨，只是，臣虽不愿尽快娶妻，却也有了心仪之人，夏国舅的女儿真是想嫁给臣的话，也只能做妾了，”

        “你说什么，”幼帝暴怒，“夏国舅何等尊贵，他的嫡长女岂能给你做妾，你这是故意给朕难堪，”

        萧瑜励笑容更深，眼睛也弯了起来，“臣不想给任何人难堪，婚配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臣的父皇已经离世，那么只好听于媒妁之言，臣已经跟那位姑娘定了情，臣不能做个言而无信之人，”

        幼帝虽小却是个聪明之人，他听懂萧瑜励的委婉指责，他一个晚辈凭什么指点叔父的婚事，如果他执意如此便是对先皇大不敬，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倒是对萧瑜励的“心仪之人”很感兴趣，那女子定是萧瑜励的软肋，那么就快速将那名女子找到吧，

        一瞬间，他隐约极其国舅曾经说过，萧瑜励在安国跟一名女子暗生情愫，不过那名女子却是安国辰王的嫡妃，一开始他本是不信的，以为国舅信口开河，萧瑜励何等骄傲，岂会跟一名有夫之妇纠缠不清，

        现在他竟有些相信了，那么就把国舅召进宫好好询问一番，

        想到这里，幼帝咧嘴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眼前的萧瑜励似乎和平时有点不大一样，即使他伪装的再好，幼帝依然看出他的疲惫和虚弱，噬魂散的解药自己有些时候没给他了，

        “叔父，近日睡得可好啊，”幼帝心中痛快极了，就像使劲挠了挠脊背上最痒的地方，

        萧瑜励微微颔首，笑道：“多写皇上关心，臣近日还好，”

        嘴硬，幼帝眉头微蹙，嘴角的笑容却更深了，他缓步从御阶上走了下来，站在萧瑜励身边嗅了嗅，沉声道：“朕怎么问到腐尸的味道，”

        站在萧瑜励身后的小陈垂头握紧了拳头，他恨不能一拳打死变态残忍且不知好歹的幼帝，可王爷说过，摄政王府上上下下必须尊敬皇上呵护皇上，他不能以下犯上，隐忍之极的他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宽阔的肩膀却忍不住抖动，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的主子，爱民如子一心为国的摄政王，已经病入膏肓了，

        萧瑜励笑得温和，脸色虽没往日精神，依旧神采飞扬，就像熠熠生辉的星子，不知疲倦地闪耀温暖的光，

        “皇上，如今楚国南部萧瑜勤叛乱，谁也不知道他何时攻打过来，您还需要‘玉面战鬼’重振雄风，这个时候不能淹没了玉面战鬼那愚钝的本事，”

        幼帝得意的神色突然消失，继而严重笼罩愤怒之色，也不知道在恨些什么，半晌才道：“叔父先回府吧，肯定还有很多公务等着你回去办理，朕有你这样的好叔父，真是闲得很，”

        幼帝的弦外之音萧瑜励何尝没有听懂，幼帝在怪他把持朝政执掌军权专控虎符，但外有叛王作乱，内有外戚夏贼挑拨离间，他岂敢将大权交给幼帝，夏光培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一旦交出大权，不出半年势必落在夏光培手里，他岂不是对不起高祖太宗，对不起死前托孤的大哥，对不起楚国的?民百姓，

        他不能，

        萧瑜励假装没听懂幼帝的责备和愤懑，温和说道：“皇上现在当以功课和射骑为主，待你熟知楚国历史，精通权谋政法，清楚排兵布阵，臣自当将大权还给皇上，先帝意愿，臣不敢违抗，”

        就知道拿先帝压他，拿冠冕堂皇的借口压他，幼帝紧紧抿着嘴巴，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门牙上，似乎他咬的不是自己的牙齿，而是萧瑜励的血肉，

        “朕自然知道叔父为了大楚用心良苦，”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蹦出一句客套话，眼睛却盯着大殿一侧雕着双龙戏珠的?金梁柱，既委屈又愤懑，还有一些无可奈何，

        萧瑜励行完退礼便离开皇宫，刚踏出皇城，还没来得及登上等候已久的马车，他突然身子一斜，倒在身后小陈的怀里，

        “王爷，”小陈惊慌失措地将他抱上马车，不停地呼唤，“王爷，您醒醒，”

        怀里的男子依然昏了过去，他沉睡的样子就像一副安静的画美好，可小陈却知道，他的主子快油尽灯枯了，

        灿烂的阳光穿过长满新叶的树枝照射在摄政王府的庭院里，斑驳的树影投在安静的庑廊上，影影绰绰，

        庑廊尽头的月洞门中，走来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她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白烟的汤药，那女子似乎满腹心事，飞扬的丹凤眼中尽是哀愁和忧郁，也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尽忘了看路，忽地跟急忙冲过来的红衣女子撞在一起，药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汤药洒在地上，跟药碗一起四分五裂，

        “你怎么走的路，”红衣女子紧紧拧着眉头，躁郁地冲绿衣女子叫嚷，待看清绿衣女子是何人时，她无奈地探出一口气，声音柔和几分，却依旧抱怨她，“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失魂落魄呢，”

        绿衣女子紧紧抱住红衣女子，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火凤，王爷他……怕是不行了，”

        绿衣女子正是半夏，红衣女子正是火凤，

        “哭什么，”火凤长半夏三四岁，又常年在江湖行走，自然沉稳大气些，她硬生生压住心中的恐惧和愤怒，故作镇定地呵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咱们就有希望，倘若他真是敌不过噬魂散的侵害，呵呵……”

        火凤阴冷地笑了起来，“我要整个楚国陪葬，”

        半夏哭得抽抽搭搭，肩头止不住地抖动，像是堵了多日的洪水，终于决堤一般，心中的悲痛和无助随着眼泪凶猛地流淌出来，

        “你再去煎碗药送过来，”火凤被半夏的悲戚和伤感带动，她的眼睛也氤氲起来，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拼命忍住眼泪，

        半夏一边低声哭泣一边转身往厨房走去，忽地又停住脚步，背对着火凤，低声道：“我们……是不是……该把孟紫川找来，见王爷……”

        最后一面，

        可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残忍的四个字，只能紧紧咬住下唇，牙齿下面生出一道白印子来，

        火凤低叹一声，道：“你先去忙吧，容我问问王爷的意思，”

        她推门进了厢房，刚挪进内室，就听到摄政王剧烈咳嗽的声音，“不要找她过来，我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不能害了她，”

        火凤鼻子一酸，眼睛突然刺痛，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来打湿她的衣领，她已有十年没哭过了啊，

        “王爷请放心，属下一定能给你找到解药，你不会害了任何人，”

        萧瑜励无奈摇头，乐正大夫已经告诉过他，倘若再也得不到解药扫清毒素，他活不过六月，那么，就叫他用余下的两三个月，铲除叛王萧瑜勤吧，他为楚国为先帝做的，只能是这些了，他无愧于心无愧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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