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六章 前奏（一）

一座座岩峰笔直挺立，嶙峋的灰白岩壁就像是坚固铠甲，它们在黑夜中沉默守卫着，仿若恒久未变。

        即使拥有不弱的力量，卡戎身处这片波澜壮阔的天地同样渺小，从高空俯望下去，只是不起眼的小黑点。

        。

        他坐在一块椭圆岩石上，用手掌摩挲着黑铁剑，盈盈扩散出来的构造粒子不断修复着上面的细微裂痕。

        在先前大战的影响下，所有能移动的生物大多亡命奔离，因此偌大的区域中安静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这样的氛围他并没有不适应，反而沉浸其中，身上散发着凛冬般的霜冷，犹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淡淡的银色月华陡然从天空散落，沐水清泉般涌向远处的洞窟，越是靠近，其上血光越是强烈。

        “我才不会堕入黑暗！”

        “不可能....我怎么还没死.....”

        “你的信仰已经崩塌，体内羸弱衰败的光明力量，又怎么会排斥我赐予你的高贵血源。”

        充满恐惧的短促尖叫，悦耳动听的轻笑，夹杂着其他声响，隐隐打破波澜不惊的寂静，栖息在巨大圆盘上的蝙蝠群也开始躁动，发出尖锐的唧唧声.......

        不详之云在剧变中再次汇聚，数千里外的地方，削瘦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书籍，桌上烛光阴晴不定地摇曳着，使得他脸庞上的皱纹更加深刻，浑浊的眼睛变得愈加透彻明亮。

        “伟大的神，您所预知的时刻即将来临，卑微的拜厄斯有此荣幸，必将坚决完成您所交付的使命.....即使永世湮灭，也在所不惜.......”

        时间一点一滴地从指缝流逝，这注定不是平静的夜晚，淡淡冷意从外边的岩层渗入，即使地下教堂光明普照，也无法驱散。

        漫步行走在狭长的甬道中，拜厄斯卸去平日的伪装，神色冰冷严峻，和蔼慈祥被完全剥离开来，撇弃在黑暗的角落中。

        拐角的帘门，被脚步声惊动的守卫转过头，携带威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两人微微一怔，连忙收敛情绪，肃然而立：“神甫大人！”

        拜厄斯淡淡点头之后，便径直越过他们，并没有和他们多做交谈。

        “呼—”

        光明骑士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今天拜厄斯神甫看起来真像主教大人，不....比主教大人还可怕，是不是有人惹怒他了？”

        “不太清楚，这几年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拜厄斯大人这样，不过这样也好。”

        同伴耸耸肩，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拜厄斯大人就是脾气太温和，才会一直被派去处理琐事。”

        “这种话你可别乱说，要是传到主教大人耳朵里，我们会遭殃的....”

        低语声如丝线钻入耳朵，拜厄斯面色如常，仿佛守卫讨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般。

        不过世界往往就是这么巧合，一声冷哼从不远处发出，身着华丽长袍，头戴精美水晶冠的威严男人就站在两条通道的交叉口，目光斜视望向拜厄斯，毫不掩饰轻蔑的态度。

        “拜厄斯，这么晚你又准备去感化教众？我劝你还是收起这一套，在我的辖区下，实实在在的功绩才是真的，收买人心的伎俩可是很难获得我的赏识。”

        拜厄斯淡淡瞥了对方一眼，他其实很佩服对方能因为一件数十年前的小事，穷追猛打这么多年还不想停歇。

        如同小丑一样，只会从小事上做文章，却真的不敢对自己下黑手，在他眼里简直愚昧可笑。

        现在大难临头，尤不自知，倒是让他心生恻隐，有些怜悯对方了。

        带刺的话语并没有结束，但拜厄斯却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他还要安排被选作种子的外围人员离开这里，于是连表面功夫豆没做，就直接选择离开。

        被这样无视，即使已经贵为主教，夏普心中还是浮起莫大怒火，死死盯着拜厄斯越走越远的背影。

        不过他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思路反而在这种心情下清晰许多，很快就察觉到对方的反常，于是眼神开始变得锐利。

        在主教夏普派遣亲信查探是否有异的时候，拜厄斯已经抵达了修建区。

        无比空旷的洞中，上千人在忙碌着开拓新的区域，修建房间、楼道、阶梯，还要附上魔法阵等等。

        规模庞大的地下教堂建立起来并非一日之功，日夜都有安排人手修建扩张，何况第四教堂不是核心据点，驻扎在这里的人员只有二千余人，除去在外放哨侦查的，能投入工程并不多，进度上要远远落后于其他据点，于是加班赶工就成了必行之事。

        “山姆！康纳！拜厄斯神甫有事情找你们，尽快过去！”

        被喊到名字的两人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铁锤凿子，从只修了一部分的阶梯上走下来。

        来到拜厄斯面前的时候，他们发现被召集过来的并不止他们两人，而是有三十余人，隐隐地，他们能猜到这些人的身份。

        在人多口杂的环境下，拜厄斯只是简单地说有事情要委派给他们，直到离开洞，方才切入正题。

        “你们回去带上武器装备，然后就集中一起离开，到外面自然有人接应你们，出口通道那里我已经安排妥当，无须顾忌担心。”

        无论是早先就是暗黑神会的棋子，还是后来被拜厄斯拉拢加入的教会人员，都是心思凝练之辈，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也没有惶恐惊呼，只是感觉很压抑沉闷。

        信奉暗黑神教的事情，终于还是暴露了吗？

        似是猜到他们的想法，拜厄斯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简单解释道：“强大的敌人即将来临，这里所有人都会步入死亡深渊，你们不应该在这里没有意义地牺牲。”

        平淡直述的话语中仿佛充满感染力，众人没有发出质疑，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消化接受这个消息。

        “大人，您也会与我们一同离开吧。”一名女牧师上前询问，其他人同样热切地看过来。

        然而拜厄斯并没有回答，众人沉默片刻，在庄严肃然的气氛中行礼致意。

        “一切为了混沌！”

        “孩子们，我相信你们将来都能够点燃混沌的焰火，焚尽世间的腐朽.......不过现在不要再耽搁，抓紧时间离开，剩下的交予我来吧。”

        “遵命大人！”

        三十余人井然有序离开，在面临这样的惊变，他们将坚韧的品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拜厄斯平静地看着，直至最后一人也离开视线，方才转过身。

        灰色木质的权杖出现在手掌中，及膝束腰的简朴羊毛外衣疯狂翻腾起来，他冷漠地抬起头，眼中绽放出洞悉一切的目光。

        而另一边，夏普正听完亲信的汇报，闭目陷入沉思。

        “没有进行通报，没有得到任何许可，就敢调动驻守出口的骑士队伍，意图擅自离开！主教大人，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不止别有用心，甚至很可能是叛教者！”

        国字脸的高大骑士掷地有声地说着，“只要您一声令下，在下必将叛徒全部拦截下来，不让他们踏出教堂半步！”

        夏普淡淡摇头，“为什么要拦截？谁都能猜出他们调动驻守的骑士，是为了将某些人送出去，只是事情尚未发生，又没有确凿证据，这份罪名终究不稳固。”

        “那您的意思是......先让他们走出去，再抓捕回来，彻底坐实拜厄斯的罪名？”

        骑士试探地询问，从夏普笑而不语的神色中，他已经得到答案。

        “那我这就立即去安排人手，请您静候好消息！”

        夏普随意摆了摆手，让亲信离开，心情有些惬意。

        只是好心情并未维持多久，在亲信打开门的时候，便陡然烟消云散。

        “拜...拜厄斯神甫....你怎么会在这里......”

        骑士脸上的惊诧还未褪去，瞳孔便猛然一缩，激发的斗气还未燃烧起来，周身突然出现的十八柄利剑已经同时刺入他的要害。

        鲜血狂飙中，骑士倒退两步，最后还是坚持不住而向后倒下，发出轰隆的重响。

        能量凝聚的利剑化作晶莹碎片飘零消失，拜厄斯迈步而入，以前所未有的强势姿态。

        错愕、惊怒、不敢置信，主教夏普瞪着眼睛，复杂的心情最终化为愤怒的咆哮！

        “拜厄斯！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