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幻境

　　　　停车场里伸手不见五指，那浓黑，给人一种光线都斩不断的错觉。

　　大家守在电梯里，没敢贸然闯进那虚无中。

　　从幽暗深处传来奇怪响声，也叫人胆怯。

　　电梯顶盖被打开，周亚夫试图从上方找到逃生之路。

　　他费力的爬到梯顶上，双手撑着身体往上。

　　赵宇飞在他下面帮了他一把，他望着那双鞋子找到了支点，从口子处消失。

　　周亚夫站在顶部上，金属板在他脚下丁玲桄榔。

　　他发现，头顶上的空间很不对劲。此处应该是负一层，离首层平面距离应该没多少。

　　然而，当他用电筒照向上方的时候，电梯井道四周的墙壁光秃秃的，距他们最近的电梯门，少说离他们也有30米。

　　其余四人把守住电梯门，说是警戒，却对那片黑色无可奈何。

　　双胞胎兄弟紧盯前方，电梯的光线覆盖的范围很小。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有那么几次，人们循着怪声投过视线，能看到一些影子在搅动黑暗，并在停车场里快速移动。

　　错觉，郑岳风是这么说服自己。

　　但那些怪物发出的叫声，却是货真价实的。

　　“怎么样？”赵宇飞一边警戒一边喊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周亚夫在他们头顶上，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他会看到鲜血淌下，或者尸体从通往顶部的狭窄出口坠下。

　　他自认为心理素质算好，而此时，也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答应从上方传来，只是听起来有些模糊。

　　接着，周亚夫的身体从那口子出现，以猩猩荡秋千的姿态落地。

　　周亚夫摇摇头，回应大家满怀期待的眼神。在这个世界里最不需要做的事，就是浪费精力去解释。

　　他们被困住了，没有人想进入停车场。

　　更糟糕的是，电梯那一列楼层按键，在人们警戒着前方没注意时，也全消失了，只剩开关门两个按钮，留在平滑的金属板上。

　　他们身后的一面铁壁，也不知何时变成有弧度透明的巨大玻璃，整个机器变成一个观光梯的样子。

　　停车场里传来缓慢黏腻的喉音，像某个没死透的东西在哀叹，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反射。

　　那声音还在靠近。

　　电梯空间大小都改变了，他们站了进来，在恐惧的驱使下将关门键按上。

　　脚步变得急促，那东西开始在黑暗里狂奔。

　　谢天谢地，铁门合在了一起。他们能听到那东西就在门外，怪物撞在门上，力道大的惊人，它在金属板上留下一个没有细节的模糊脸孔，像是抽象画作中的人物。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害怕铁门会在怪力作用下被拉开，看到他们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即使，他们拥有充足光源来对付它。

　　这次是谁脑海里的怪物冒出了呢？他们开始思索这问题，并带着强烈的不安。

　　电梯顿了一下，像是挤过了什么障碍，突然向上运作，玻璃外的土层向下移动。

　　外界也改变了，透过玻璃，他们能看到，电梯是在一个泥土挖出的竖井里移动。

　　土层里埋着白骨，有的像是人类的，有的则看不出来属于什么生物。接着再往上，泥土里干净了不少，只有几条盘曲的老根刺破泥土挂在外面。最后，刺眼的光芒让他们睁不开眼。

　　这又是什么鬼怪发光的眼球吗？那它可真够巨大的。

　　所有人都用手挡住脸，电梯停下来，原来那不是怪物，只是阳光。

　　“到了。”电梯的语音系统像在和他们说话，大门在面前打开。

　　他们带着困惑走了出去，因为外面实在看起来不像是有危险。

　　面前应该是他们去过的度假村，只是完全不同了。

　　宽阔的街道被踩在他们脚下，路面干燥平整。眼前的画面，和赵宇飞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头顶上的天空蔚蓝而透彻，大片的云层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太阳懒散的发出光和热，让一直在暴雨中摸索的这群人，仿佛感受到了神的恩泽。

　　大片大片的湖面在闪烁，远处的山峰绿的荡漾，而更妙的是……

　　“你们迷路了吗？”骑着三轮车的小子，疑惑的看着站在太阳下头发呆的五人。

　　他长着一头自来卷的乱发，穿着给儿童做的迷你背带裤。含着的棒棒糖在嘴里来回滚动，因此那男孩打起招呼来也是含糊不清。

　　小子的爸妈在不远远处呼唤他：“干什么呢，快跟上来。”

　　他父亲挥着手，但并没有生气焦虑，一位漂亮的女人，朝这边露出和善的笑容。

　　这时，他们才发现周围全都是人。前来度假的人们欢快、愉悦而放松。身着花衬衣的肌肉男戴着墨镜，他那穿着清凉的女友，正挽着他的臂膀走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正从不远处响起，惊动了广场上的白鸽。

　　“这是怎么……”赵宇飞回头，他们出来的那地方，是个长方形的水泥盒子，上面滑稽的留出了两扇门的位置，像是动画中才会出现的建筑结构，如同逃往地下紧急避难所的入口。

　　街对面是一排餐馆，门口青春靓丽的女孩，正向来往的行人派发传单：“欢迎光临。”

　　他们的脑子糊涂起来。

　　那暴雨中的逃亡和恐惧，突然间变得遥远而不可及，远没有眼前温暖的阳光来的真实。

　　那些可怕的记忆正慢慢消失，他们感觉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而梦醒后，里面的细节如手里捧住的水，流淌到进下水管道里。

　　男孩的父母走了过来。

　　“几位，我儿子是对你们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吗？”父亲已经开始在脸上准备摆出一副抱歉的神色。

　　“完全没有！”双胞胎兄弟梦呓似的说。

　　“那就好……儿子，你是认识这群叔叔吗？”

　　那男孩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自顾自舔着糖果。

　　他的父亲无奈的望着他们，老头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瞳色与他儿子一样，好像都在阳光下闪烁着黄光。

　　但下一瞬间，他认定自己是看错了，那只是一双寻常的黑眸子。

　　老头迷惑的看着脚上的登山靴：“我们好像该吃饭了。”

　　“街对面的饭馆很不错！”孩子的母亲回答。

　　双胞胎双手握住登山包的肩带，像小学生一般欢快的跑了过去。

　　“好的。”赵宇飞头晕目眩，那感觉像是宿醉，而且他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但他知道老人说的不错，他确实饿坏了。

　　小男孩骑着脚踏车，离开了这群怪人。

　　“要不，我们先四处转转？”老头发现，他好像叫不出身边同伴的名字。

　　他们同时都注意到这点，但隐隐能感觉到他关系很近。

　　而碰到忘记名字的熟人，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别提这事。

　　虽然饥火中烧，而一种异样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好的，那我们就到处转转吧。”赵宇飞说，他也能体会到意志在反抗着什么。

　　声如洪钟的人声响起，能听出是由一个大音响播放出来的，音质不佳还带着一点点回声，在不远处的空地围着一大圈人，舞台上的主持好像正在搞什么抽奖活动，舞台两旁堆满了奖品。

　　这群人，刚刚完全没注意到这景象，这部分场景似乎是突然出现的。

　　但赵宇飞一行人仍往那边走着，被热闹非凡的氛围所吸引。

　　人群拥挤，但不知怎的，他们就被人潮挤到了最前排。

　　女主持穿着迷人短裙，正好在他们定下脚步时开始说话：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今天筹划这场活的的总负责人，他也姓赵。台下的观众也有赵姓的吗？”

　　人们议论纷纷，但最后只有三两个人举起了手，赵宇飞也是其中一位。

　　“请上台来。”

　　台下的同伴们，也被这氛围所感染，都在奋力欢呼。

　　赵宇飞走到那女主持面前，她对他微微一笑，姣好的面容摄人心魂。

　　他感觉自己像是踏空了一级台阶，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暖意淌开。其他两位男人站在他身旁，都是一脸冷漠，就像是被妻子强行推上舞台似的。

　　他对她的笑容报以回应。

　　那位赵姓负责人，在远处点点头，示意抽奖活动可以开始。女主持领着他们来到抽奖机前，那机器搞得花里胡哨，简直是个卡通模型。花花绿绿的圆球，装在六边形的大玻璃箱里。

　　“请按动摇把！”

　　其余两个男人，直接用肩膀撞开赵宇飞，冲过去抽奖，台下发出一阵嘘声。

　　赵宇飞本来对他们怒目而视，但看到女主持对他抱以歉意的神色，又冷静了下来。

　　两个男人拿着球，默然的回到舞台的原位，继续呆站在那里。

　　赵宇飞也取出了他的抽奖球。

　　“请打开，查看奖券。”

　　赵宇飞遵照指示，将红色圆球掰开，迫不及待去看纸条上的字。

　　“一等奖！”

　　女主持站在他右边，他能闻到她秀发上的清香。

　　那女人比他还早看清纸上的字迹，此时正发出惊异而喜悦的叫声。

　　“一等奖是什么？”郑岳风在舞台下乱叫，和同伴们一齐期待着。

　　只有老头皱着眉，望着舞台上的人，他总觉得有哪里看起来不太对劲。

　　“此地的宅子一栋，赵先生，恭喜你！”

　　人潮沸腾，没人注意到，其余两个抽奖者正默默的溜下舞台，连手中的球都没打开，就混进了人群中。

　　“请到管理处办理手续。”女主持望着赵宇飞，眼睛发亮。

　　“我会来找你的。”女人将话筒拿在一边，以确保他们的秘密谈话不会叫其他人听见。

　　赵宇飞觉着自己就是天选之人，这感觉可是头一回，让他飘飘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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