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假意
昨晚叶敏儿回府时候，被家中发现了。
夜羽告诉冉承后，冉承很是担心自己这步好棋会出师不捷，于是带着夜羽前往侯府打探一番。
夜羽一指那个看守众多的屋子，“就是那一间。”
“她怎么也不小心些，竟被发现了。”
冉承似乎对叶敏儿很是失望。
“听说，是三姑娘身边的护卫发现的。”夜羽道。
话音落，就见一女子进了大门，往叶敏儿的屋子去了。
他们在墙头听到了仆妇与她的对话。
“这就是那个三姑娘？”
夜羽道一声“是”。
片刻，三姑娘出来了。
她神色正常，往外走着，屋内却传来了大姑娘的哭声。
别说是守门的仆妇，就是墙头的冉承和夜羽，也是一惊。
夜羽：“看来，她们姐妹关系并不好。”
冉承：“……”
还用你说？
他的目光不禁落在了院中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她不算太高，却很瘦，面色也是苍白的，仿佛大病初愈。
比起叶敏儿，她算不得好颜色，但气质温婉端庄，莫名有些招人。
就这么个瘦弱的姑娘，也值得韩氏左一次右一次暗害？
说不定风吹吹就倒了呢。
“韩氏也是无能。”
对付这么个丫头，竟然还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
夜羽趁着仆妇们午间换班，溜到房后去，打晕了一个看守，开了屋后的一扇窗。
冉承和他跳到屋内。
叶敏儿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呆呆地靠在墙上。
被泪和汗打湿的几丝鬓发，贴着面颊。
眼睛红肿，鼻头泛红，楚楚可怜。
冉承不得不承认，虽说他两次见叶敏儿，她都很狼狈，但这也丝毫不掩她的美丽。
“被你妹妹气着了？”他走过去，兀自坐下。
叶敏儿抬起眼帘看着他。
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杀她的娘亲？
她很想扯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
她很想……杀了他……
但她都没有。
叶兰集的话，她听进去了，也想明白了。
于是她风轻云淡地开口，尽管声音还带着哭腔：“少主，我娘亲如何了？”
“韩氏一切都好。”冉承平淡道。
“是么？”叶敏儿心中一阵抽痛。
他装得可真好啊。
“对了，这个，是韩氏让我们带给你的。”冉承说着，拿出那枚长命锁的项链，摆在她面前。
叶敏儿一把夺过去，紧紧攥在手里，口中喃喃：“娘……娘……”
“她今日就要被流放到西南去，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半路截道。往后，她这个重犯自然不便出现在京中了，我会安排她在南边的村落隐居。”
叶敏儿看着冉承不动声色地扯谎，心中恨恨。
“少主，我能再见她一面么？”
冉承垂下眼眸：“只怕，不太方便。”
“只见一面，以后我定然乖乖的，任凭少主驱使。”
冉承一口拒绝：“且不说你如今被关着，我们带不走你。便是你出入自由，我们也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让你们再见面。”
“可我想她了……”叶敏儿说着，眼泪簌簌而落。
“她很好，你不必牵挂。往后她隐居在小村落里，也能平安度日。你何苦为了一己私欲，陷她于危险之境呢？”
叶敏儿早就知道冉承不会答应的。
他就是再神通，也无法让已经死去的娘亲活过来，与她相见。
她说这一番话，不过是试探他罢了。
“少主说得是，我不胡闹了。”
冉承见她放弃，松一口气：“这就对了。我会保证她的安全，你还信不过我么？”
叶敏儿红着眼睛，望着他：“是啊，我生父是少主身边的将军，为保护少主而死。少主当然会厚待我和娘亲，对吧？”
“这是自然。”
“同是北宁人，我和娘亲也是少主的臣民，少主不会弃我们于不顾，对吧？”
冉承点点头。
叶敏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好……”
她声音微微颤抖，缩在袖中的指尖也微微颤着。
她气愤，也害怕。
曾经以为冉承是唯一值得自己依靠的人，没想到，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大业，没有人命，没有情义，没有道德，没有底线……
他此时可以在她面前笑着说起她的娘亲，说不定哪日，便可以这样笑着当面刺她一刀。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叶敏儿悔之晚矣。
“你歇着吧，别忤逆家里人，想来，他们很快会放你出去了。”冉承见她状态不好，也不多停留，说着起身。
“少主慢走。”叶敏儿眼睛也不抬。
冉承走出两步，又侧首问道：“你的三妹妹，是不是总与你作对？你出府，是不是她告状？”
叶敏儿话到嘴边，打了个回转，再出口就变了意味。
“她病病怏怏，呆呆傻傻，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是最好。”
叶敏儿这才慢慢抬眸：“少主眼光放远些吧。比起她，燕王才是劲敌，不是么？”
冉承眉头一压。
他近来被李萧然逼得节节败退，当然知道李萧然的厉害，何须旁人来提点？
脸色略带不虞，冉承告辞道：“我走了，有事，夜羽会来找你。”
他们一前一后跳窗离开。
半晌，叶敏儿才动了动。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枚母亲贴身佩戴的项链，又湿了眼睛。
双手紧握，抱住膝头，她埋首在臂弯，咬着衣袖，哽声呜咽。
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总有一日，我要为你报仇！为爹爹报仇！
她哭得悲痛，并未瞧见西侧窗户上，闪过一个人影。
……
“冉承竟敢来侯府私会她？！”叶兰集惊得睁大了眼睛。
冯执点点头：“大姑娘称他少主，那想必就是冉承无疑了。”
叶兰集久久不能平静。
“冉承竟然这么大胆子，敢来平南侯府？！”
冯执问：“姑娘可要将此事告知侯爷夫人？”
“我若说了，她还有命活么？”
冯执就是想到这一层，才有此一问。
他也是看大姑娘可怜，想着姑娘能不能放她一马。
“燕王那边，什么时候把人送过来？”
“凌吉说，大约后日吧。”
“他们那边，可说好了不对外吐露半分真相？”
“是的。”冯执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心里话：“姑娘虽好心要了韩氏的尸体，可……眼下府里并无安置之处啊。”
“是啊，冯护卫的话有理，这万一让侯爷和夫人知道了，可不好。”浣月也道。
叶兰集早有打算：“我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地把韩氏运回府里。冯执去跟临风楼掌柜商量合适的地方就好。最难的，是如何让母亲开口，准许叶敏儿出来。”
两个女使和冯执都不言语了。
这可难如登天啊。
“侯爷夫人大怒，下令关押。这样的情况，谁敢说情？谁又能说得动呢？”洗月道，“我看，姑娘也别费这心思了。”
浣月也道：“是啊，姑娘收殓了韩氏，已经是不易了，往后等大姑娘出来了，您告诉韩氏的埋身之地便可，不必非要现在拉着大姑娘去办丧事啊。”
冯执一旁点点头。
他也是这个意思。
现在府里看得紧，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很惹眼。
万一被侯爷夫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姑娘暗中操纵，姑娘可就完了。
“你们不明白，现在正是策反她的好时候，再等，万一冉承又来什么阴招，就不好说了。”叶兰集心急。
好容易现在叶敏儿对冉承不那么信任，也看透了北宁人的薄情寡义，她若不趁热打铁，让叶敏儿站到她得队伍里来，那以前所做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
“对了，燕王。”
叶兰集“噌”地站起身。
“他的话，父亲必然相信，也必然肯听取。父亲若松口，母亲自然都听父亲的。”
“冯执，你再去一趟王府，让燕王在父亲面前给大姐姐说说情，只要夸她孝心感人什么的就好，顺便问起大姐姐现下如何。”
“属下这就去。”
……
第二天夜里。
叶威回来，刘氏在旁伺候。
他状似无意问起了叶敏儿的事：“敏儿，怎么样了？”
刘氏一顿。
她让人严守着看管，叶敏儿倒再没有惹事。
“这两日没什么事。”
“吃的可好么？”
刘氏又是一顿。
侯爷前儿说了不许叶敏儿吃饭的，怎么今天反而这么问了？
她没让人送饭，不过，她知道叶兰集每日都去。
心里不禁感激这个女儿。
还是兰娘行事周到。
“兰娘日日去看她，送了点心什么的。不过，侯爷也知道，她如今……怎么吃得下。”
“韩氏今日行刑了。”叶威道。
刘氏轻呼一声：“这么快？”
“王爷查的差不多了。她通敌又事涉谋杀，总归是这么个下场。”
“大姑娘只怕要伤心好些日子了。”刘氏低声道。
叶威沉默了一会儿，道：“今日燕王同我说起，说我们府里的大姑娘孝心可嘉。”
“燕王竟知道了？”刘氏微讶。
“能不知道么。那地牢是什么地方，处处是燕王的耳目眼线。不过燕王倒不曾怪罪，只说她孝心可感天地，是个仁义的孩子。还问起她现在如何了。”
刘氏垂下眼帘：“若叫外人知道了，倒说我们铁石心肠的。不然，放了她吧？”
叶威想了想，点点头：“也别太纵她，看紧些总是没错的。别让北宁人钻了空子。”
“我知道。”刘氏点头答应。
……
因而次日早晨，叶兰集请安时说想要带叶敏儿出去散散心，刘氏也应了。
她和叶敏儿乘车出去，半路偷偷换了马车掩人耳目，这才去了城外。
韩氏的棺入土深埋，这丧事也就结束了。
叶敏儿看着新坟，忧伤道：“这里背山面水，算是个好地方。”
“我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叶敏儿微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我其实特别恨你，所以道谢的话就不说了，免得你我都恶心。”
叶兰集也没期望她感念自己。
韩氏的事，是她一手促成。
她算不得好人，也不妄想叶敏儿感激。
“你只要认清冉承的真面目就好。”叶兰集转身，“你在这里待一会儿吧，我在城中的胭脂铺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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