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祝语
刘氏来到望月轩，已经是午后了。
她面上带着柔和慈爱的笑，温声询问着叶兰集的身体状况。
后又说起来燕王派人拜访，很是感谢燕王的好意和体恤。
浣月心想，这大概是姑娘出事后，刘氏第一次面上带笑了。
这样看来，这件事大概会就此揭过去了。
以后不会有人再深究韩氏的罪过，也不会有人细查姑娘中毒的真相。
浣月一边为姑娘不值，一边又庆幸姑娘的计策不会败露。
“燕王对侯爷是信任的，出了这样的事，没有责备和不满，反而体谅侯爷的难处，安静处理了。只是委屈兰娘你了。”
叶兰集靠床头，小脸瘦了一圈，面容苍白，眼下乌青，甚是憔悴。
她点点头：“只要不是祸及家族，我受些委屈没什么的。”
刘氏心疼她的懂事和大度：“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了。若是心里带着怨恨，反倒是自己受罪。韩氏既然已经处置了，你也不算白白受苦。”
“母亲说得是。”
“近些日子你就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什么也别多想。”
“女儿明白。”
刘妈妈端来几个锦盒。
“这些都是燕王府送来的，有珍稀药材，也有不少糕点，是王爷的心意，你收着吧。”刘氏解释。
叶兰集点点头，浣月这才上前去接过。
“燕王有心了，等你身体好起来，我们也该回礼才是。”
叶兰集顺着说道：“是呢。”
“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到时让你父亲请燕王一并过府来，也算是感谢他。”
“女儿听母亲的。”叶兰集颔首道。
反正燕王那边，也不知道她是那个给他们送信的人。
只要不让燕王府的人见到冯执，她就不会掉马。
“好了，你先歇着吧，我还有些账本没看完，就先回去了。”刘氏起身，“你若是缺什么，有什么事情，只管差人来跟我说。”
“女儿记下了，母亲慢走。”
刘氏望了浣月一眼，微微点点头，这才出门去。
“看来浣月果然懂事，没跟三丫头说回复州的事。”
路上，刘氏跟刘妈妈说着。
刘妈妈也道：“浣月也是一心为了三姑娘好，三姑娘如今这副情形，她也不舍得说了让三姑娘心烦，倒养不好身子了。”
“我也是方才想明白了，浣月早间去说那么一通，倒不是真心想回复州，只不过是借老太太，警醒我和侯爷罢了。”
“夫人的想法有理。”刘妈妈也明白过来。
“别看兰娘柔弱，身边倒是有个厉害的女使呢。”刘氏说着笑了，“这样也好，有人护着兰娘，也免得她总是受欺负。”
“有夫人护着三姑娘，任谁敢欺负她呢？夫人多虑了。”
刘氏笑骂一声：“你少来拍马，我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若是夏姨娘琴姨娘那样的人，我自然拿捏得住，可韩氏这样的，我终究是小看她了。”
“韩氏心术不正，出了这样的事，不怪夫人的。”
“虽说侯爷并未责怪，但怎么说，三丫头中毒，韩氏通敌，也都是我管理不善。后宅的事，自然都是我的责任。以后，我也须得更小心些了。”
刘妈妈点头：“夫人说得极是。”
“对了，大姑娘那边，多差去两个人看着，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哎。”
……
“三哥哥搬去跟二哥哥住了？”
叶兰集听到浣月的话，微微惊诧。
这是摆明了，跟叶敏儿和韩姨娘撇清关系了呀。
“是啊，要说三哥儿虽平日里调皮了些，关键时候，还是分得清是非的。”洗月道，“不像大姑娘，平日里多贤良的人，此时非拗着不松口。”
叶兰集端起茶盏，慢悠悠撇去茶沫。
叶敏儿当然不肯松口了，那是她的亲娘呀，是怀着她从北宁一路逃到安京来的亲娘，是为了给她一个名分而委身杀夫仇人的亲娘。
韩姨娘的一辈子，可都是为了叶敏儿谋划。
所以叶敏儿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她的亲娘。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
“大姐姐现在如何了？”
“听说被夫人关在房里，不得外出不得见人。”洗月说，“我们路过时，就听到她又是拍门又是喊叫的，说韩氏冤枉，又说要见侯爷。”
叶兰集指尖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她们母女么？”
“出了这样的事，侯爷没一刀劈了她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指望侯爷去跟她们当面对质不成？”洗月撇撇嘴。
浣月道：“我听说是夫人劝侯爷不要去的。怕侯爷一动摇，累及全府性命。”
原来是这样。
刘氏倒是聪明。
原本在书里，叶三姑娘向叶威揭穿韩氏母女通敌的事，叶威就去找韩氏对质，结果被韩氏蒙混过去了。
所以叶兰集才想着，让燕王这个更具权威的人，直接告诉叶威真相，这样，他就会深信不疑。
还好，这次她走对了一步，又有刘氏助力，这才成功了。
“夫人也是雷厉风行。当晚将翠儿打了一顿，立即发卖得远远的，又将韩氏单独关了起来，连大姑娘和三哥儿都禁足了。今日一早，侯爷便将韩氏送去了府衙。”
浣月说着，看向叶兰集，“姑娘，婢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但说无妨。”
浣月跪在床边：“姑娘，婢子知道，姑娘如今没有依仗，很是辛苦。回京后又出了这许多事，让姑娘受罪。”
“但，婢子看夫人，觉得夫人是很仁慈聪慧的，也看得出夫人喜欢姑娘。婢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姑娘何不就依靠夫人，往后在府里也过得去。”
“就算是他日出阁，也有娘家撑腰，有夫人疼爱，这不好么？”
叶兰集点点头：“这当然很好。”
她原本也就是这样打算的。
“那姑娘可否答应婢子，以后不再玩弄心机，不再伤害自己。就像从前一样，平平和和地过日子，好不好？”
叶兰集这才明白，浣月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禁笑了。
“傻浣月，你可知道，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我非要搅弄是非，而是别人不想让我安宁。”
“婢子知道，这一回的事，起因在韩氏，姑娘没有什么不对。如今韩氏已除，以后，姑娘还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姐，多好。”
“如果没有人再害我，我倒也乐得清闲。”叶兰集道。
浣月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婢子就当姑娘答应了。”
“唉呀，说了这么半天，倒忘了王府送来的礼物了。”洗月缓和气氛，“这匣子点心瞧着不错，姑娘尝尝吧。正好吃药吃得嘴巴苦，品些清甜的糕点。”
叶兰集接过盒子，放在床上的小几上面，打开了盖子。
里面精致小巧的点心摆放整齐，丝丝香甜的味道飘出，让人食指大动。
“好香啊。”洗月眼睛都亮了。
叶兰集一笑，自己拿了两块：“我少吃些，待会儿还得喝药呢。剩下的你们两个分一分。”
“哎！”洗月欢快地捧起盒子，拉着浣月一起去桌上吃了。
叶兰集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
点心软糯，入口即化，有乳酪的香，也有果子的甜，回味无穷。
“呀，这是什么？”洗月从盒子底拿出一张签纸。
叶兰集：“上面写了什么？”
洗月念道：“谨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浣月听后也不解：“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店家放错了？”
“什么店家，刘妈妈可说，这些是王府厨房亲做了，差人送来的呀。”洗月道。
王府……
难道是燕王那边，给她的什么暗示么？
可按道理讲，燕王不可能知道送信的人就是她呀……
叶兰集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反正是好话，人家总是好意嘛。”她懒得计较，“放在我书案上吧。”
她打算着，等自己好些了，再研究研究。
“王府的厨子可真不错，做点心都这么美味。”洗月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吃食上面，“临风楼只怕都比不上。”
浣月笑她：“人家那是亲王府，自然不比寻常了。”
“对了，冯执不是说，燕王府的人总守在临风楼么？这几日呢，可还在？”
洗月摇摇头：“听说已经不在了。”
“那就好。”叶兰集放心了。
她和燕王有交集，实在是巧合。
既然韩姨娘的事情已经解决，她也不必再与他们有什么关联了。
她可不想再卷入是非。
……
“守了这么久，却一直没见到那个姑娘？”
凌吉低着头：“是，她再没出现过。”
“王爷，玉佩还在，总是好事，以后若遇到了，还是能讨回来的。”陆青道。
李萧然摆摆手：“罢了，也许是那日凌吉看错也未可知。以后不用再找了。”
陆青和凌吉对视一眼，应声“是。”
见王爷不高兴，就都出去了。
两人在亭子里，望着月亮。
“你说，要是王爷不救平南侯府的三姑娘，是不是就不会丢了玉佩啊？”凌吉仰天哀叹一声。
陆青拍拍他的肩膀：“王爷若没有救三姑娘，也不会得到那个人的帮助，铲除冉承在安京的细作和据点。撒翁失马啊。”
凌吉“啧啧”一声：“也对。”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但那玉佩对王爷来说多重要啊。那是贵妃娘娘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了，王爷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凌吉道，“你是不知道，那天我们在珉河里，捞了多久……”
陆青继续安慰他：“王爷若真的觉得那玉佩比性命重要，当时也不会割断佩绳了。物件再贵重，自然比不上人命重要了。”
“可那也是一个念想啊……”
“好了，王爷既说不必找了，也就算了。说不定就是你看错——”
“我绝对没看错！”凌吉抢话道，“我看得真真儿的！就是贵妃的那一枚。只不过当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来都晚了……”
凌吉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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