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境
霄谷深处，女孩躺在大地上。
紫色星石，光芒闪烁。
藏梦石紫光一闪，一缕青烟飘进脑海，梦境打开。
一千年前——
原本消声静谧的霄谷，传出急促的呼吸声，一眼望去，一位灵秀干净的白衣女子，怀着已有九月大的肚子，身旁一位身着碧绿色轻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两人在霄谷内气喘吁吁地奔跑着。
“梦瑶，往这边。”那男子扶着怀孕的梦瑶躲进霄谷的一处石洞内。
“这里。”石洞内的差洞口极多，二人绕着转了许久，云浪见梦瑶嘴唇干涩，虚弱无比的模样，便扶着她在洞口里的石板上坐下。
“云浪，本宫没事。”梦瑶虚喘着，“我们快继续赶路，不用因为本宫耽误时间，不然仙界的人追来就糟了。”
“放心，此地除了我俩，不会有第三人知晓这里。”云浪转身要离开，“你等下。”
“你要去哪？”见状，梦瑶用剩下的一点力气拉住他的手腕，“外面太危险了。”
云浪见梦瑶担忧，他舒缓自己面上的情绪，柔声道：“放心，我去给你取些水来，就在附近，很快便回来。”
梦瑶慢慢松开手，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阿瑶！”云浪反应极快，立马扶住昏倒的梦瑶。
“云浪，拿上藏梦石带瑶儿离开。”男人一身靛蓝色长袍在风中轻舞，手中握着那颗散发淡淡紫光的藏梦石，塞到云浪手中。
他一头乌发随风飘荡，随后走到女人身前，男人眸中印着白衣怀孕女子的模样。
梦瑶听到此话，她焦急地握住男人的手臂：“不行楠之，本宫怎能留你一人在此对付柒阳。”
“乖，听我的。”秋楠之在梦瑶额上轻轻一吻，“我会回来找你的。”
“不行。”梦瑶疯狂摇头。
秋楠之蹙眉：“如今仙魔大战一触即发，有关众生存亡时刻，本尊身为青丘仙尊怎能置之不理？柒阳早已失去理智，身为昔日挚友更不能弃之不顾！”
他转身闭上双眼：“云浪，带她走！”
“阿瑶，快走。”云浪掐指念诀。
最后一刻，秋楠之听见女人带着哭声大喊道：“秋楠之，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回来。”
昏了整整三日的梦瑶在第四日清晨醒了过来。
她躺在刚好一人大小的木桶里，木桶中灌满清水，她全身浸泡在水里，只有头露出水面。
梦瑶原本一双修长的细腿变回闪这流光的漂亮鱼尾。
粉红的鳞片覆盖在鱼尾上，泡在水中极为流亮。
“楠之……”梦瑶干涩的嗓音唤醒了一旁半阖眼的云浪。
云浪连忙起身查看，他声音焦急：“阿瑶，你醒了。”
云浪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梦瑶的思绪逐渐拉回，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云浪。
“阿浪。”梦瑶现在的情绪压抑又焦虑，她涩着嗓子问：“本宫昏了几日？如今外面情况如何？”
云浪哑声道：“三日，如今的外面到处都是仙界子弟。”
闻言，梦瑶露出担忧之色：“连累你了，阿浪……”
“我俩自小到大的交情，说什么连不连累的话。况且，当年若不是你救下我这条小水蛇，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云浪看到梦瑶这样，他安慰道：“放心，柒阳看在往日的兄弟情上，不会对秋楠之如何。”
听到此话的梦瑶心里虽没方才如此焦虑，但总还忧心着。
她垂眸，嘴里喃喃着：“柒阳到底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他要杀了魔界女王？可魔界女王还怀着他的骨肉，他们当年的情分对他来说就这么无所谓？”
云浪：“阿瑶，你别太担忧，秋楠之会有办法。”
“本宫怎能不担忧……”话音未落，梦瑶感到心中一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桶中的清水，变得浑浊。
“阿瑶！”云浪急忙伸手给她把脉，把完脉后他眉头紧紧蹙着，难以置信，颤声道：“你何时……中的破髓草？”
“阿浪，你先听本宫说。”鲜血顺着嘴角一点点渗出，她顿了顿，娓娓道来：
“柒阳仙君为了制成七绝神剑，需得七样宝物，我东海月明珠则是其中一样，而这世间只剩封印在本宫体内的月明珠。
每颗月明珠的形成，也都是由人鱼族皇室血脉死后身躯而化作。这颗月明珠是本宫父王死后化作的，封印在本宫体内后便再取不出。”
梦瑶：“而柒阳那日抓走本宫后，强制给本宫服下破髓草。某日，本宫无意间在他殿中寻到另一样宝物，藏梦石，本宫便悄悄藏在身上，等你们来救本宫后，一并带了出来。
还好，现已有两个宝物在此，想必柒阳的这个计划要落空了？”
云浪问：“七绝神剑？柒阳得到它有何用？”
“传闻，魔界女王拥有不死之身，只有此剑才能让她灰飞烟灭……”梦瑶眼里透出惋惜，她轻叹，“但本宫从未想过，当年的浓情惬意，终究是柒阳的一场阴谋吗…”
霄谷深处的石洞内，白衣女子躺在木桶中，桶里的水早已染成鲜艳的红色。
怀中的孩子即将出生。
她脸上布满密麻的汗珠，额前的发丝粘在脸颊两侧，红色的桶水顺着闪亮的鳞片大颗大颗地滴落地面。
破髓草的毒在女人体内蔓延至全身经脉，梦瑶吐出大口鲜血。
封印在她体内的月明珠死命抵抗涌进心脏的毒素，护着她最后一缕魂魄。
云浪握着的那刻藏梦石，也在见证此刻生命的奇迹。
“哇哇哇——”
一阵婴儿的哭啼声响彻整个石洞，远处又缓缓传来哭声的回音。
一个人身蛇尾的男子抱起婴儿，婴儿还在不停哭闹。
云浪打量着婴儿，婴儿那双细长的柳叶眼，似是从梦瑶那刻下来般。
小奶婴的眸光尽是对这世间的好奇与期待，单纯的小眼神浑然不知自己母亲的将要离世。
水中的梦瑶早已失了力气，云浪抱着哭泣的婴儿，神色揉了几分。
“是位小公主呢……”云浪忍着心痛，颤着声道。
梦瑶缓慢睁开双眼，无力地开口：“云浪，我走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楠之和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帮我看好他们父女俩。”
云浪冷笑，嘴角却在颤抖：“梦瑶，你的男人和孩子，自己不照顾，还妄想我来替你照顾。”
梦瑶也习惯云浪此刻的语气，她说：“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云浪把小奶婴递到梦瑶身边，梦瑶艰难地抬手描摹小奶婴的眉眼。
小奶婴的眉目秀丽，那双深情的眼眸倒是像极了他。
她轻声道：“这也是我此生唯一对你提的要求，还望你多担待他们。”
“我走后，化作月明珠，你便把它封印在小公主体内，能掩盖住她的妖气，才能躲过仙界弟子的追查。”梦瑶的声音越来越小，泪水却忍不住地往外流。
“顺便替我向楠之道声对不起，他的妻子已等不到她的夫君回来。”她眼神迷离，费力地喘了口气，缓慢又艰难地说着，“今日是暮夏十九……我们的小公主，今后就只能你一人来照顾了，楠之。”
云浪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从眼眶滑落。
“好想和你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她硬噎着，“秋楠之，我的夫君，你要好好活着啊……”
话音越来越弱，微弱到模糊，微弱到这石洞内渐渐消了回音，小奶婴停止哭泣，女人也终是闭上了双眼，再睁不开……
云浪哭出声，宁静的石洞又再次响起回声，他哭声不止，回声也不止。
那刚出生的婴儿似是渐渐感受到自己母亲的离世，也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水中的女人随着时间留逝，化作一颗崭新的月明珠在这空荡的石洞闪闪发光。
云浪轻轻捡起月明珠，抱着婴儿，离开石洞内。
一整座霄谷透着一股苍凉寂静的死气。
“瑶儿呢？”一位衣着靛蓝色长袍银丝边的男人出现在霄谷，他盯着云浪递给他的月明珠，神色难以置信。
云浪说，他的瑶儿中了破髓草魂飞魄散？她的身躯已化作这颗月明珠？
他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
秋楠之冷笑，他声音低沉：“你认为我会信？”
云浪低头沉默。
秋楠之越发激动，他双手掐住云浪的肩膀，拼命拽着对方摇晃，瞪大的眼珠有清晰可见的血丝。
男人怒吼的声音回荡整座石洞：“你告诉我，你把瑶藏哪了！你把瑶儿藏哪了！说啊！”
下一秒，他的颧骨被对方重重挨上一拳，秋楠之后退，他怔愣地看着地面，死寂空洞的眼珠衬的面孔没有一丝血气。
云浪见他消停下来，忍着心中的疼痛，朝秋楠之吼道：“我们前去救梦瑶前，她就被柒阳服下了破髓草。梦瑶早在孩子生下的当天就走了！”
云浪哽咽：“她没敢告诉你，破髓草的毒这几日在她体内消逝着她的魂魄，她用她父王死后化作的月明珠续命，这才保下孩子。”
秋楠之忽然心口一痛，这种痛苦从胸腔逆流至脑海中，他抱着胀痛的脑袋，开始恼怒自己没有看好瑶儿，这才给柒阳可乘之机，抓走了瑶儿……
“你要知道，人鱼族皇室血脉化为月明珠后，再不能投胎转世，”云浪越说怒火越旺，“那是她父王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那颗月明珠最终化为泡影，和她自己，一起离开了……”
秋楠之奔溃大哭……
“瑶儿。”
那身靛蓝色长袍被霄谷的风吹出波折，男人俊俏风情的容颜，配上一双深情万种的狐狸眼，勾人心弦。
他乌发随风清扬，神色却有些迷离，眸中尽是茫然，眉宇之间带着淡淡忧愁。
“瑶儿。”唇齿间不断地重复着一人名字。
他走到霄谷深处，手中捏着藏梦石，石头再次发出紫色星光。
秋楠之打算以身殉剑。
“柒阳已除，我此生也再无牵挂。”
嘴里还不断说着，泪水已从眼眶溢出。
脑海中不断浮现他们往昔所经历的事。
“我们的孩子被我安置在我们初遇的地方，交给了柳怀谷凤和寺的安慈道长。他会帮我们照顾好孩子，给她寻个善良的好人家，绝不会亏待她。”
他一步一步地向霄谷的最深处走去，没有丝毫犹豫退缩，心念果断又倔强。
“你可以放心了……”
说着，秋楠之缓慢闭上双眼，一剑刺进胸口，临走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魂飞魄散，秋楠之的□□造就成一把赤蓝色的长剑，和藏梦石隐匿在霄谷最深处的石壁之中。
……
月明珠，藏梦石，破髓草，柒阳仙君，碧光剑？
秋莘莘做了一段很长的梦。
在梦境中，有一颗闪烁紫色星光的石头；有婴儿的哭泣声；有一位怀胎十月的白衣女子和一条人身蛇尾的蛇妖；还有一位和她长相极其相似的蓝衣男子。
从始至终，整个梦境都充满哀凉，宁静沧桑。
如同一千年后的霄谷，没有一丝变化。
被窥视这一切的藏梦石掩藏起来，形成一段悲凉哀婉的梦境，如今终于被他人知晓。
也让秋莘莘从这凄凉的悲痛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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