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弈的少年
清晨，窗外的枝叶被风吹得沙沙轻响，入夏的风穿过纱窗的缝隙，轻抚到少女身上，少女的里衣微微翻起波纹，舒适又凉爽。
晨光透过纱窗，铺撒到少女的脸上，能看到少女面孔上细小的绒毛。
秋莘莘睫毛轻颤，她缓慢伸着懒腰，阳光照到双眸，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秋莘莘揉着眼睛，坐起身。
梳洗完毕，秋莘莘准备出去走走。
路过一片河流，便见那立有一处凉亭。
临近暮夏，蓝雪花随风飘扬，落到少女的右肩，又随风飘走。
秋莘莘正想去凉亭下休息会儿，却见迎面走出一位翩翩少年。
少年一身蔚蓝轻衣，皮肤白玉干净，漆黑的瞳眸透着几分淡然。
他缓步到凉亭下，腰间的玉玦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晃动。
少年坐到凉亭中央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摆着一盘棋，他便自行对弈起来。
秋莘莘歪着脑袋，愣在原地，亭下的少年往这边看来。
她一慌张，不知所措地躲到旁边的山石后面。
那少年余光往山石方向睨了一眼，便继续对弈。
后知后觉的秋莘莘眨了眨眼，发现有什么不对。
不对，她干嘛要躲起来？
秋莘莘探出一点好奇的脑袋，抿着唇，清澈的眸探究着凉亭下重新开始对弈的少年。
少年面目清秀俊朗，平静温和的黑眸正专心思考着下一步棋，长长的墨发用一根银色飘带绑高至颅顶。
往下看，纤细优雅的手指骨节分明，一颗黑棋夹在两指之间，在棋盘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击。
秋莘莘正盯着这位容貌俊美的少年出神。
倏地，少年身后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钟离师弟。”
秋莘莘心虚脖子一缩，又藏回石头后面。
钟离燊抬眸，陈迁几人迎面走来，站到他面前，低头扫视少年。
钟离燊并没有理会他们，接着下自己的棋。
陈迁旁边的王文见他这样，有些不爽：“钟离师弟，以前当着师父的面还会装个样子，如今师父不在这，连装都不装了吗？”
他还是目不斜视地思考着棋局。
秋莘莘闻言又悄悄朝凉亭处看去。
凉亭处有几位弟子正围着少年，其中一位便是陈迁。
那边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钟离燊，你能分辨得出棋子的颜色吗？”其中一人调侃。
“哎呦。”王文附和，“这棋子是黑白子，黑白色的，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对啊，色盲就是只能看到黑白灰三种颜色，我怎么给忘了。”
“无色觉之人跟盲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连花草树木是什么颜色的都看不到，只是有一种是需要拿着棍子而已。”
“张觉，刘小溪。”王文一脸嫌弃，转头看向他们说：“人家还不止色盲，连味觉都没有，也是够惨的，啧啧，真是浪费粮食。”
秋莘莘听到这，不由得皱眉。
接着，陈迁俯身到钟离燊耳旁，低声恶狠狠地说：“你来时，声称自己是肉-体凡胎出身，才来丹霞宗没多久修为便升到炼虚期，师父还总是向着你。”
“我都替你感到可疑。”陈迁越说，眼神中的凶恶就越深。
其实在这之前不是没有像钟离燊那样的，修为飞升得快。
所以别人也没怀疑过这些，只是陈迁感觉不对劲。
因为某日傍晚，他无意间路过钟离燊所住的别离阁，便见一个与平时的钟离燊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男人一身冥色锦衣祥云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周身都散发着血腥味和隐藏不住的戾气。
忽地，陈迁陷入那双如同来自地狱烈焰般的赤眸，烧得人心头刺痛，让他动弹不得。
陈迁脑袋一晕，便倒下去。
男人起身走到陈迁身边，蹲下身，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心口处，只稍稍用力，陈迁的心脏便会震碎。
“钟离师弟？”一位白衣女子站在远处，诧异地望着蹲在陈迁身旁的男人，和之前温和翩翩的少年判若两人。
此刻的钟离燊褪去以往的少年感，变得深不可测。
男人收回手，淡默的眼眸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对上男人的眸子，思绪瞬间被拉到深渊，无底洞般没有尽头，再也爬不起来。
女子感到脑袋沉重，便晕了过去。
“算了，暂且留着。”
他神情懒倦，眸光中尽是冰冷不削，说出的话语也同样冷淡：“竟然大半夜偷情偷到本尊这来，那便让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
第二日清晨，陈迁和白衣女子在一片丛林中醒来。
二人却不记得昨晚发生何事。
但是，那天碧光剑疯一样的追着他们的时候，陈迁看着空中的钟离燊，脑海中闪过那段模糊的记忆。
那天晚上，陈迁便觉得不对劲。
“说完了吗？”
少女清朗的声音从亭外传来：“说完了就滚呗。”
钟离燊捏着黑棋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站在亭外的少女。
陈迁几人也一同看向脸颊气鼓鼓的秋莘莘。
秋莘莘一身碧蓝色锦缎长裙衬得她皮肤白皙，眉下的一双柳叶眼如湖水般清澈明亮，几人同时一愣。
陈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秋莘莘看几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她神色冷淡：“我不希望我再说第二遍。”
“这位小师妹，我们和钟离师弟都是同门师兄弟关系，刚刚都是在跟师弟开玩笑呢。”王文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女，笑道：“小师妹可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呸！”秋莘莘是真没想到这里既然也会有这样的人，她怒道：“你们这是道德绑架好吗？说那些屁话，开玩笑也要对方觉得好笑，才是开玩笑吧？”
她直接一连续的嘴炮攻击：“无味觉，就是浪费粮食了？那你们长得这么丑，嘴巴还这么毒，要不直接去死好了？免得浪费丹霞宗给弟子们做的服饰布料。况且人家有本事，不会像你们一样欺负人，就凭这些，难道你们师父不该向着他吗？”
钟离燊眉骨一挑，嘴角弯起。
秋莘莘仰起头，她很久没有这么愤怒过了，这些人说的实在太过分，真是狗眼看人低。
“嘿，你……”王文被怼的怒火中烧：“你哪个宗门的，这么多管闲事？！”
秋莘莘挑眉，朗声道：“在下仙幻宗秋莘莘。”
闻言，几人同时怔愣住，要知道几个宗门，大家最不愿惹也最不敢惹的三人，便是仙幻宗同和真仙的宝贝徒弟秋莘莘，其次再是柒阳仙君的大徒弟尉迟连怡，接着便是金常真仙的闺女水悠儿。
陈迁也没想到，眼前这位气势汹汹的少女，竟是同和真仙的那位徒弟。
也难怪，听闻仙幻宗同和真仙唯一的徒弟秋莘莘，长相灵秀出尘，出水芙蓉。
同和真仙十分纵容他的这个小徒弟，所以导致这个徒弟的性格过于顽劣跋扈，经常会到处给同和真仙惹一些麻烦。
如今一看倒也挺有个性。
王文本想再说什么，被旁边的陈迁拽住。
“走了，师父让我们几人今日把塬山上的比试布置翻查一遍。”
说完，几人跟在陈迁后头愤狠狠离去。
秋莘莘看几人离去后，一转眼便对上钟离燊的黑眸，那人嘴角微微勾起，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她抬步走进凉亭，在少年对面坐下。
“你叫钟离……燊？”
秋莘莘抿唇一笑，“对吗？”
少年挑眉，面上带笑地看着对面的少女，右手支着下巴，轻应一声：“嗯。”
秋莘莘思考一瞬，接着问道：“shen,是哪个shen？”
他低声道：“从焱在木上。”
“钟离燊……”
秋莘莘垂眸嘴里喃喃着，随后抬眸笑道：“那好巧，我是莘莘学子的莘，莘莘亦燊燊，正好都是通假字呢。”
钟离燊注视着少女笑盈盈的面孔。
少女的眸光干净清晰，原先天真单纯的神色，在这片再次重逢的场景下，倒有种焕然一新的阳光灵巧之气。
秋莘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他们是经常这样找你麻烦吗？”
少年愣了愣，挑眉低喃：“嗯？”
秋莘莘眨着眸，认真说着：“他们这种都可以算校园欺凌了，若是他们以后再这样找你麻烦，你不要再像方才那样随他们说你，这样他们更会觉得你好欺负。”
校园欺凌？
钟离燊轻笑，随即垂眸接着思考棋局。
秋莘莘看他还笑得出来，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好似刚才的事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但她还是感觉这个少年看上去很是孤僻，那双赤黑的眼眸中似是倒映出孤独已有千万年的沧桑淡漠。
秋莘莘看着眼前的少年，眸光不免柔和了几分。
钟离燊目前正认真对弈着眼前的棋局。
他对这事似乎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想必也是装出来的，不想被他人看出来。
秋莘莘便快速换个话题：“你在……下棋？”
“你说呢？”
钟离燊一副“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
“咳。”秋莘莘轻咳一声，“一个人下棋没意思，我跟你下吧。”
钟离燊闻言抬眸，看对面的少女。
少女茫然地盯着棋盘，再慢慢蹙起眉头，神色看上去有些苦恼。
秋莘莘低头看着眼前已下一半的棋局，完全看不懂……
她想了想，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这样吧，下棋没意思，我教你我小时候经常玩的剪刀石头布。”
这个游戏他们两个这么大的人玩，似也有些违和。
只是两个人能玩的游戏，秋莘莘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来。
至少，能先让这个少年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
钟离燊露出疑惑的神情。
秋莘莘看他不清楚，张开手指，跟他笔画道：“这个，就是布，这个是石头，这个是剪刀。布可以包住石头，石头可以锤剪刀，剪刀剪布。当我说出‘剪刀石头布’后，我们俩立马就要从这三个中比出任意一个。”
“很简单，来吧，我们先试着玩一遍。”
“剪刀石头布！”
钟离燊一手撑额头，另一只手出了布。
秋莘莘出的剪刀。
“我赢啦，就是这样玩的。”秋莘莘思索一下，“不过，输的得要有惩罚。”
“什么惩罚？”钟离燊挑眉。
秋莘莘想了想：“嗯……你刚玩这个，就不为难你，赢的人弹一下输的人的脑门就好。”
“你输多了可会玩不起？”钟离燊漫不经心地问。
“怎么可能玩不起，我玩了这么多年，你才刚玩就判定我会输得多吗？少年人，语气可别如此狂妄。”秋莘莘笃定地说，“只要等下你自己可别玩不起就好。”
钟离燊哂笑：“是吗？”
“来吧。”少女弯唇一笑，“剪刀石头布！”
秋莘莘出的布，钟离燊出了剪刀……
笑容僵住的秋莘莘，她深吸口气：“愿赌服输，弹吧。”
说着，她心有不甘地站起身，隔着石桌，往坐在对面的钟离燊面前凑去。
可能是这一系列操作太猛，秋莘莘凑过去时一个没站稳，踉跄一下，她两手撑住桌台，稳住后呼出一口气。
“弹吧……”秋莘莘抬眸，便对上少年看不出情绪的眼瞳。
愣住的两人默默对视着，二人面孔离得及近，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黑瞳中倒映的自己。
秋莘莘看着眼前少年放大一倍的面容，他整个面部轮廓硬朗，根根分明的黑睫，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给人一股清淡高冷之感。
他那挺拔的鼻梁，配上极薄的红唇，却给那张清俊的脸填上一笔撩人的美感。
“嘶。”弹到她脑门上的疼痛唤醒了正犯着花痴的秋莘莘。
秋莘莘连忙坐回去，看着嘴角含笑的钟离燊，立马道：“再来。”
五分钟后……
“不来了！”秋莘莘捂着自己的额头。
钟离燊挑了挑眉：“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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