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只是这场游戏的旁观者，因为游戏一开始，我就被判失误而出局。

        一瓣，两瓣，三瓣，小什里让我在场外拾取观众洒下的花瓣。这是一项无聊透顶的工作。这些花瓣，在光鲜亮丽的时候，是这黑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它们散落于草地上，本是非常好看的。但时间的年轮不会软下心来等待，所以各色花朵渐渐被周围寂静的环境吞噬。

        它们走向枯萎，我手中拎着的透明袋子愈来愈轻，低头一瞧，原来水蒸气都被灼人的灯光蒸发掉了，这些花朵，在清晨伴着第一缕曙光开放，然后冷凝的液滴晕染它们，好让它们看起来更可爱一点。

        谁能料想到可爱的下场是被疯狂的观众粗暴地摘去了呢，而那些不可爱的，则被狠狠地践踏在脚下。“维克艾娃。”有人用极柔和的声音将我从臆想中拽了回来，很抱歉，我喜欢幻想一个不切实际的世界，尽管愿意听我阐述的人告诉我：这简直是一个上帝会发怒的笑话。我承认那个世界非常残酷，那是个完全不同于乌托邦式的凄美的世界。把我召唤回来的男人，名字是休密斯·皮克顿，他是个190cm的大高个，我低着头忙碌于捡花瓣时，靠过来的他宛若一面孤独的墙，他把头顶的灯光遮得严严实实，他的影子在我身上映衬。我从他失落的口气和躲避的眼神可以猜到，他一定也被淘汰了。“休密斯，不要在意这点失败，以后仍会有很多机会。”凭我多年对他的了解，这个倔强的男人是不愿抓住以后的机会的。这次的游戏，不过是给命运开了个玩笑。虽然我的安慰有九成把握效果不大，但因为对象是我，我这样说，他的心里可能会好受点。

        “听着，维克艾娃，别相信任何人的谎话。”他突然掰过我的肩膀，一脸坚定地对我说。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平日里，他都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形象，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扣住我的两肩。我打算暂时忍耐疼痛，用我此生最深情的话抚平他波澜不定的心。“我知道，只因那些是谎话，但它是相对的，只针对某些人，某些话，你应该相信别人真诚的劝诫。”他的两只宽大而厚实的手掌松了松，而我顺势用没拎袋子的那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是冰冷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忙收回自己的双手，并向后退了一步。“我和你一起捡这些可怜的生灵吧。”他摸过一个更大的袋子。我很高兴他把这些花瓣称为“可怜的生灵”，这让我确信休密斯是个有心的家伙，而小什里却没有，他当时高声冲我嚷嚷，“快把碍眼的垃圾清理掉！”

        小什里的社会地位涨高了很多，这恐怕是他性格变得傲慢的主要原因，我们只在一起工作了一年，那一年他和我的关系很融洽，周遭的氛围都是愉快的。他很快辞职了，半年后的某一天，我偶然从同事那里打听到，小什里似乎在国外高攀到了金主，回国后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我替他感到高兴，只不过这种心情在发现所有他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时就已经破灭了。我至今搞不懂他为何如此绝情，难道是怕我这样的平庸之辈会拉他的后腿？我不明白，也不打算明白，毕竟和这样两面的人有过交情，实在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污点。

        对于休密斯的请求，我自然是答应了。这场游戏外，时间让人估摸不定。它时而飞速流逝，时而漫长如年。观众不停向台下撒花，真讨厌，他们看不到捡花人的辛苦吗？我感觉这些花瓣永远捡不完了，直到我们累倒了才肯罢休。没有什么理由让我停下手中的工作。那片绿茵茵的草地上，再也不会有花开放，但在诱人的绿色绒草与肥沃的沙土之下，埋葬着数量触目惊心的花瓣，这些花瓣将厌倦在绿草之上生长的土地，它们更愿意在地下，打造一片属于花之语的声音之城。

        这场游戏，名曰夺爱。

        裁判说，我是被争夺的猎物，搏击场上，幸存的两位猎人将展开厮杀。

        我被请下台。

        最后的胜利者是布莱克，我的现任丈夫。

        我知道他一定赢，因为我的心在那里。

        但我在台下，认真倾听了一朵花开的声音，那朵花，便是休斯顿。

        他自然不乐意我这个比喻，他更愿称自己为公主的骑士，任务只是守卫公主的安全，却不会得到公主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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