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恨意难平
医院
我攥紧了掌心来回的在手术室门口走着，身子一阵阵的冷。
如果我妈有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昨晚，我妈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应该有警惕了。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久的我都忘记时间了。
“小琪，怎么回事啊！”老李匆匆的过来，盛老爷子也过来了。
我看到老李的一瞬间彻底的崩溃了，像是找到了依靠，朝着他扑过去：“李叔叔，我妈自杀了，好多好多血！昨天她和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已经起疑心的，我应该要注意的。我如果注意了，我妈就不会这样！都是我！如果我不和闻家人斗，当初他们赶我们走的时候，我不那么固执的留下，所有的一切都不会生的。”
我身子瑟瑟抖，把所有的恐惧都泄出来。
我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一切的，我以为我能救我妈的，我以为自己不会让前一世的事再生。我那么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能保护我妈的。
“小琪，别哭，你母亲不会有事的！”老李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低声的对我说道。
就在此时，医生推开了门出来，朝着我们摇了摇头：“病人已经不行了，我们用氧气袋帮她维持着最后一口气，你们有什么快赶快和她说！”
我听到医生的话，全身瘫软在地上。
接下来他们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怎么可能！
就算我妈注定会离开我，也不应该这个时候。要等我二十八岁的时候啊。
不会的，我妈不可能有事的！
我猛的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拉住医生的手，愤怒的朝着他喊道：“我妈不会有事的，就算她真的要死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提前了这么久！你别胡说八道！”
医生的嘴不停的动着，可是我听不到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脑子里不停的回响着同一句话：不会，我妈不会有事！她不会死的！
老李一把拉住我，急声的喊着：“小琪，你赶快和你妈去说几句话！不然……”
我突然一把推开他，愤怒的朝着他们喊道：“不会的！我妈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事的！就算我改变不了我妈的结局，她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的。”
他们听不懂我的话。
老李一把抓住我，看我实在无法平静下来，扬手打了我一巴掌。
我终于平静下来了，呆呆的抬头看向他，随即反应过来了。
医生已经把我妈推出来了。
我压低了声音叫了我妈一声：“妈！”
她是能听到的，头朝着我的方向侧了侧，她伸手想要拿掉氧气，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妈，你想要说什么！”
我妈挣脱开我的手，最终还是拿掉了氧气罩。
我心头的窒息，眼底干涸。
“小琪，妈妈不能陪着你了！妈很累！真的很累！妈一直以为，只要对别人好，他们都会顾念你的好。一直以为，不管你失去什么，都不能失去善良。可是小琪，妈妈的善良并没有换来什么啊！这个世界上，不会抛弃我的人只有你爸，我真的很想你爸，想要去找他了。妈想要自私这么一回，把你丢下了，你不要怪妈妈！妈妈实在是太想你爸了！”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紧握着她的手，喉间像是卡了一根骨头，痛的说不出一个字。
这一世，我从醒来开始，我只是想要保护我妈而已，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我妈。我能支撑到现在，所有都是想要给我妈更好的生活。
现在，我唯一的支撑都没有了。
“小琪，童家人都没有亲情，妈妈离开之后你远离他们吧！我不希望再和他们有任何的牵扯！当年，你外公让十三岁的我代替你舅舅下乡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了，我是闻家多余的人。你外公把我们找回去的时候，我以为他是觉得亏欠我们的，我以为我有娘家可以依靠了，我以为他至少不会和以前一样了。现在看来，他从没有把我当成女儿，他只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个工具而已！”她用着所有的力气再和我说话。
“妈，你想爸爸，我也想，你跟你一起去找爸爸！”我低声的打断了她。
我妈听到我的话开始不住的咳嗽，然后激动的说道：“不，你是你爸唯一的血脉。他那么油才华，我们的女儿肯定会很出色的！童家人一辈子看不起你爸，你一定要为你爸争气，我的女儿不会输给童家任何一个孩子。我女儿是最优秀的！小琪，为了我，为了你爸，你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的活着！”
我用力的点头，目光紧盯着她，绝望的呢喃着：“好，我答应您！但是您也要好好的，看着我给爸争气，看着童家最后没落！”
我妈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了，我和你爸一起在地下看着！”
我妈说完，开始不断的喘息，最后被我紧握的手垂了下去。
“妈……”我绝望的喊着，用力的握着她的手。
“小琪，我们先把你妈送回去！”老李是男人，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缓解我的悲伤。
“小琪丫头，你妈肯定不愿意你这么悲伤！她……”盛老爷子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紧握着我妈的手，身子向后栽倒。
……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冲着在我身旁的老李说道：“我妈呢，你们把她弄哪里去了！”
老李叹了口气：“她就在隔壁房间！”
我疯了似的冲过去。
我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原本染满了鲜血的被褥已经被换成干净的了，我妈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
我一把推开给我妈换衣服的人，愤怒的朝着她喊道：“滚开，谁让你懂我妈的，别碰我妈！”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低声的说道：“小姑娘，你妈已经断气了，我给她换衣服，一会儿……”
没等她说完，我朝着她嘶吼了一声：“滚出去，谁让你碰我妈的。”
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默默的出去了。
我抱紧了我妈，轻轻的搓着她已经没有温度的手：“妈，你是不是很冷，怎么身体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伸手轻轻的帮她擦着脸，拼命的挤出笑容。
我知道我妈不会有事的。
她就算要离开我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妈，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背叛我，只有你不会。”我低声的说着，手紧搂着她的肩膀。
我妈一动不动的靠在我的怀里。
“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可是我最终还是保护不了你！妈，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一个人。你睁开眼看看我，你不是只有爸爸，你还有我的。就算童利华从来没有把您当成女儿，可是你还有我啊！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吗？我还小，你不是总说我还是一个孩子吗，你怎么舍得让我死呢！妈，我求求你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不好！我真的很害怕！以前，我坐牢的时候，唯一的信念就是出来之后好好的陪伴你！如今，我想要等毕业之后好好的陪伴你。”
我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我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我只是用力的抱着我妈，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
“阿香！”门口有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木然的朝着门口看去。
是童利民。
我看着童利民，从如此恨过。
如果不是他的冷漠，我妈就不会彻底的心寒，就是因为童家人，我妈才会变成这样。
“阿香！你怎么那么傻，我就你一个女儿了，你怎么那么想不开！”童利民眼中有着泪光。
原本，我应该是要安慰他的，但是我此时心中只剩下痛恨。
那天，他亲眼看着我妈被警察带走，你也很清楚我妈不会杀人。他最先做的不是想办法救我妈，而是想要和我妈撇清关系。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我外公！
曾经，我心疼过他，白人送黑人，他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他前头了。如今我只觉得他是活该。就是他的冷漠，他的凉薄，才会有今天。
“阿香，爸带你回家！”他朝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
此时身后有人抬着棺材进来。
我一把推开他，根本不顾他被我推到了地上。指着他冷声的说道：“谁敢碰我妈，我杀了他！”
童利华皱眉朝着我说道：“小琪，别闹了，我带阿香回去！你想要你妈死不瞑目妈？”
我冷漠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朝着他喊道：“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如果我妈跟你回去，她就真的死不瞑目了。你有把我妈当成女儿吗？当你十三岁改了她年纪把她送走的时候，你有想过，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离开了家会经历什么。你的心中，眼中就只有你儿子。当我爸病危的时候，我妈抱着我跪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有把她当成女儿吗？当她被陷害杀死闻海，被警方带走的时候，你想过要帮她请个律师，或者脱罪吗？没有，都没有！在你眼中，你儿子比我妈重要，所以你把我妈送走顶替。在你眼中，你的面子逼我妈的婚姻和人生重要，所以当年你见死不救，眼睁睁的任凭我爸病死了。在你眼中，童家的名声比我妈重要，所以我妈被诬陷杀人的时候，你最先做的不是帮她，而是和她撇清关系！我妈是被你逼死的！如果你当时护着她一点，她或许就不会那么寒心。童利华，你爱护的儿子死光了，你疼爱的孙子胸无大志，现在连你自己的女儿都被你逼死了，你一生的成就这样彻底结束了。我真替你觉得悲哀，到死都没人给你送终了！”我用着最残忍的话，最难听的话说着。
因为我太恨了。
这次闻海的事是压死我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妈这么多年受尽委屈，就是这件事让她彻底的寒心了。
“她是我女儿，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的婚姻，她就算死也要死在童家，陈亦琪，你真的为你妈好，就让我把人带会去！”闻海朝着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冷漠的看着他，冰冷的朝着他说道：“童利华，我妈被警方带走的时候你哪里去了！你不是早就说过童家和我妈没有任何的关系！以前我们和童家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童利华气的不轻，拐杖指着我说道：“陈亦琪，你果然和你爸一样，一点教养都没有！来人把人拖走，把阿香带走！”
我转身拿起一把水果刀，拿在手里：“你们谁敢过来试试！”
就在此时，老李也进来了。
他皱眉看着童利华带来的人冷声的说道：“童先生，为了让你的女儿安息，你还是让她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吧！”
童利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说道：“我的女儿，我想要带她去哪里，就去哪里！”
老李淡淡的看了童利华一眼，然后语气淡漠的说道：“童先生，小琪是老爷子的孙媳妇，您非要和盛家过不去，那盛家自然奉陪到底。你童利华觉得她是你们童家的灾星，觉得你们童家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但是我们盛家觉得，她是福星，因为她，我们小皓的腿才会好，也是因为她，小皓和老爷子的关系才会缓和。你们不愿意把她当成宝，我们愿意！”
童利华脸色冰冷的看着老李，却说不出一个字反驳。
哪怕如今，我妈死了，他依旧觉得我是煞星，依旧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童老爷子，小琪现在是盛家人，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关于您女儿的丧礼盛家也会操办的！当时您不是已经明说了，她和你们童家没有关系，你们童家没有她这样的女儿吗？您既然都已经那么说了，您就放过把自己的女儿吧。她已经去世了。他是你唯一的一个孩子了！”
童利华猛的后退着，目光死死的看着老李，拄着拐杖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片刻后，他朝着我看了一眼，沉声的对我说道：“小琪，你母亲已经走了，童家就是你唯一的家人了，你如果有什么事想要童家帮忙，那就直说！”
我冷漠的看着童利华，根本不愿意接话。
对这个老人仅有的一点点亲情都在他的冷漠中彻底的消散了。
……
在我妈丧礼那天，盛嘉皓匆匆的回来了。
我送我妈走的时候没有哭，心底只有恨。
我不回放过逼死我妈的人。
我把我妈的骨灰和我妈埋在一起，正如她所说的，这辈子从我妈下乡开始，唯一对她好的人只有我妈，她做梦都在想我爸，我一定要把他们合葬在一起。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盛嘉皓低声的和我说道。
我木然的摇了摇头，片刻，我缓慢的抬头朝着盛嘉皓看去：“盛嘉皓，如果我要报仇，你会不会支持我！”
盛嘉皓伸手搂住我，低声的说道：“我会帮你！”
我紧靠在盛嘉皓的胸前，低声的呢喃了一句：“盛嘉皓，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我最亲的人都能离开我了，我只有你了！你可以不要我，甚至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要骗我！我这辈子最痛的就是男人骗我！”
盛嘉皓搂住了我，轻吻着我的，保证似的一遍遍说着：“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妈丧礼结束之后，我立刻就去上学了。是盛嘉皓送我去学校的。
他终究是不放心我的。
从他回来到送我到学校，他并没有安慰我，只说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帮我。
我妈离开后，盛嘉皓就是我的全世界了。
我活着的信念已经没有了，如今我唯一的信念就只有报仇了。
以前我觉得只要我妈没事，我不想去管闻海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两个舅舅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如今，不管是闻海的死，还是我舅舅的死，包括童子彤到底是谁的女儿，我都不不会放过。
如果我不曾懦弱，我妈就不会死，那些和我妈的死有关的人，我统统都不会放过。
……
我去上学之后，雨菲才知道我妈去世了。
她不可置信的朝着我问道：“陈亦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我缓慢的抬头，低声的说道：“雨菲，我没事，真的！”
雨菲心疼的紧抱着我：“小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就一个星期时间，阿姨会生这样的事。我应该陪着你的，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陪伴你。”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几天下来，生了那么多的事，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我的世界在我妈离开我的一瞬间倒塌了。
曾经，我自信满满的认定我可以保护好我妈的。可最终，我连我妈都保护不了。
如果我当初没有劝我妈会童家，如果我和我妈坚决不和童家又任何关系。我妈就不会生这样的事。
我的悔恨和痛苦是谁都无法明白的。
我照常上课，照常给雨菲做饭，只是如今极少说话了。
“陈亦琪，你母亲已经离开了，她肯定不希望你那么伤心的！”这是几天之后穆晨对我说的话。
我缓慢的抬头，平静的点了点头，疏离的说了句：“谢谢！”
说完，我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
身后，穆晨的声音再次响起：“陈亦琪，就算你母亲不在，你也要开开心心，我想她一定是最希望你开心的人！”
我的步子微微停了停，然后继续往前走。
一整个学期，我极少再和别人有接触，除了和雨菲的话比较多之外，便很少和人说话了，就连穆晨我都极少说话。
“雨菲，这个暑假你还愿意给我弟补课吗？他的学习成绩进步了很多！”雨菲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知道她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到如今，我妈离开我已经两个月了。
我在学校没有回去过，今天寒假是这两个月来第一次回去。
雨菲送我回去的，她留在我家不肯离开。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对雨菲低声的说道。
雨菲担忧的看着我：“小琪，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我们一起过年！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笑着和雨菲说道：“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雨菲紧盯着我，依旧不放心的看着我。
我低声的叹了口气：“今年是我妈去世的第一年，我想在家陪着她！”
雨菲皱眉看着我，急声的说道：“小琪，阿姨一定不希望你这么不快乐，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我笑着推了推她：“新年盛嘉皓会回来陪我的，你担心什么！”
这话直接说服了雨菲。
她犹豫了下，然后转身走了。
回到家，我看着墙壁上我妈和我爸并排在一起的照片，胸口涩涩说的疼。
妈，就算我重活一次，我终究也没有改变你的结局，反而让你更早的离开我。
妈，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忍心啊！
晚上，我家门口停了一辆车。
有人敲门。
我开门看到是童家的司机，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冷声的说道：“有事吗？”
“老爷让我来接您去童家的，他说您一个人在家肯定孤单，让我接您过去一起过年。”他低声的和我说着。
还有四天就要过年了。
我们寒假放的比其他学校的晚。
“不用了，大过年的，我这种带煞的人，别影响了童家人过个好年！”我冷声的朝着那人说道。
他看着我，犹豫了下，低声的和我说道：“小小姐，老爷是一番心意，您不要驳了他的心意。”
我冷冷的笑了笑：“不用了，你帮我谢谢你家老爷！你跟他说，我这人有自知之明的！”
“小小姐，您不要为难我，跟我一起走吧！”
我冷冷的看着他，转身朝着墙壁上我妈和我爸的照片看了一眼，攥紧了拳头，面无表情的凝视了很久。
心中的恨意难平！
童利华，既然你让我去童家，那就别怪我把童家搅的天翻地覆！
我深吸了一口，然后朝着那人冷声的说了句：“我收拾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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