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3
秦漠娓娓细述着那时的点滴, 语调里含着一种润物无声的情绪。乍一听，仿佛平淡如水；落在心头, 却又能掀起万种缱绻来。
周蔚感觉不得了，自己的城池在师兄的攻势下要塌了！
她不得不阻截他一下，恬淡笑道, “没想到还有这些事, 我全都忘了……”
“师妹聪慧过人, 三岁应该已记事，不会一点印象没有。这里头其实另有缘故。”
周蔚目光微闪, 笑道, “哦，另有缘故？”
师兄顿了一会, 用更加低沉、温柔的声音说, “师父说, 那时我回京之后, 你哭得背过气去。连续多日茶饭不思, 不管做什么只念着要师兄……所以，他就把那段记忆封了......”
周蔚：“……”
她的脸红了！
我难道是个天生的情种，三岁就懂害相思病, 以致不得不采取封存记忆这种极端手段？
不知为何, 听上去竟然可信！封记忆这种事，爹确实干得出来！
秦漠顿住脚步, 含笑望着她说, “师妹若愿意, 为兄可帮你恢复记忆。让它回到意识表层，清晰如昨。如何？”
他满脸诚挚，无害，好像没看到姑娘的脸红了。
周蔚打个哈哈，婉拒道：“不必啦。过去的事不记得也罢了。毕竟才三岁嘛，我那时能懂什么？”
口中如此说，心里却想：别开玩笑了！让你进我的识海，我在想什么岂不全被你知道了？
这个师兄有点厉害！攻势凶猛又不着痕迹，让她有点招架不过来啊！
可是，无论怎样厉害，都改不了他的身份是皇帝的事实啊！
她跟一个皇帝能有什么前途？
秦漠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脸。目光很清淡，沉静，并不浓烈。不会令人觉得轻佻，冒犯。
但是，那漂亮的凤眸深处又好似藏着万里春光，暖融融的。
明明不动声色，却又如此丝丝入骨。
“好，为兄听小师妹的。”他饱含纵容地说，“将来师妹有兴趣忆起来，我再……也不迟。”
周蔚抿住嘴角一缕笑。别开视线，缓缓往前走。
有点晕眩！
这局面有点一边倒。
论手段她也并非没有。真要放开手脚施展魅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但是，那样一来岂不成了干柴烈火？
后果该如何收拾？
莫名的，周蔚有了一点烦恼，有了一点类似春愁的情思。
这对姿色足以与天地争辉的男女各怀心思，默默行走在仙都的大街上。身边时有三两路人，络绎往来。
半天彩霞如织，晓风悠悠回旋。
正是青春得意好时节，彼此风华相当，比肩而行，这一幕的动人之处简直是不可言说的.......
进得茶楼，小二迎了上来。浑浑噩噩的，也不打量他们，径直招呼道，“客官且随小的来。”
上了二楼雅座，秦漠与师妹有商有量，要了一些清茶、点心。
两人相邻而坐……
周蔚敛着目中情绪，用清净的口吻问道，“师兄，今日作何安排？”
“师妹的想法呢？”
“你的师父让我听你吩咐。”
秦漠笑了，“……小师妹想听戏么？”
“听戏……给你打下手，就是听听戏，吃吃饭么？”周蔚似笑非笑地问。
秦漠将胳膊往桌上一搁，略一倾身道，“白天听戏，逛街，晚上带你去夜探城主府，如何？”
周蔚：“以师兄的修为还需夜探吗？你就算人在城外，也能把城主府里的事听得一清二楚吧？”
秦漠含笑不语。
见她如此聪慧，估计啥也瞒不过的，干脆挑明了说，“师妹幼时喜欢当女侠，为兄带着你把女侠干的事都玩一遍，不是很有意思吗？”
周蔚：“……”
表情再次变成要笑不笑。
所以这趟云外城之行，她才是真正的任务目标么？所谓“打下手”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托词？！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如此讲明白，真是一种不堪承受的暧昧啊……
周蔚深深觉得，她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得把决心表清楚。
她抬起眼睛，直接望进他眼里，问道，“师兄……我爹他这样安排，究竟是何意思啊？”
秦漠迎着她的目光，明白看懂了她的抗拒。
一时凝固着没动。心头像缀了铅块一般，沉沉坠了下去。
他脑中飞转动着，自我反省道：是我出招太急了么？
沉默了好一会，才不疾不徐地说，“师妹，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意思。”
周蔚见他目光紧，好像命运就捏在她手里，不禁顿了好一会儿，才委婉地说，“我爹想法是不错......”
“师妹也觉得这想法不错么？”他出声堵住她的话，不让她往下转折。
可是，她依然说了，“师兄也不错。但是，我不太希望跟皇帝牵扯不清......假如师兄是专程为了来陪我玩，就不必了。我毕竟大了，玩心也没那么重。”
这就是很干脆、明白的拒绝了。
秦漠的目光垂落到桌子上，足足静了十几息，才用平常的语气说，“所以皇帝日理万机，为了天下操碎了心，到头来……竟连媳妇儿也娶不上了，是么，小师妹？”
周蔚抽抽嘴角。瞧把他给可怜的......
一个皇帝想要啥女人没有！娶不上媳妇，切！
她不失时机提醒道，“不是说这回盟主会提出联姻么？咋就娶不上媳妇了？”
这话似乎戳到了师兄的心，他的表情迅又淡了几分。
刹那间，似乎又变回了昨夜初见的样子，深沉莫测，尊贵得不可企及。
周蔚心说，哼，搞不好我跟这家伙最后要以撕破脸皮收场！
也好，以后就让爹爹夹在中间左右逢源吧！
茶水点心上来了。两人一时谁也没说话。
小碟装的花生、茶干儿、水饺、包子、鱼干儿，摆满了一桌。
秦漠一声不吭拿起她的杯子，用开水暖了暖，倒了一杯清茶。又夹了一个水饺放她面前，“这事儿先不谈。没有开始就谈不上结束。师兄当你什么也没说。来，多吃点。”
周蔚心想，反正我都跟你说明白了。以后也还是这句话！
我吃饱了撑的才跟一帮妃子共享一个男人！
她夹起水饺，咬了一口。觉得滋味还行，便没心没肺吃了起来。
吃相有一种潇洒天然的派头，斯斯文文的，又不失凶猛。
秦漠没啥胃口。吃了点花生米，便坐在一旁喝茶。不断往师妹碗中添食物......默默地伺候着。
周蔚觑他一眼，想他平日都是别人伺候着的，也夹起一根豆干丝儿，往他碟子里轻轻一放。
歪了头，清澈的双眼逗趣地瞧着他。
秦漠凝视她一会，让步似的夹起那根小小的豆干送入口中。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正要开口说什么，小二哥又带了人上来。
周蔚瞧过去，是两个女子。应是仙宗的人，有着冷静无情、绝对理智的气度。容貌十分秀丽。
穿着秋香色薄衫的，明显地位要高些。
目光空空静静，好像万丈红尘都被阻隔在她的眼帘之外。
小二哥殷勤哈着腰，将她们带到了隔屏旁的一桌，“叶大小姐，今儿还是老样子，上等雪珠草泡茶？”
周蔚微微抬眉，叶大小姐，难道这位就是叶冷云？
不会如此巧合吧？刚提到她，人就来了。
师兄表情不动，如老僧入定般垂着眼。
周蔚探过身子，对他使了个眼神。
他的目光穿过又长又翘的睫毛，温柔又寂寥地投在她的脸上。
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时，旁桌传来了讲话声。
“小姐，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传话回来了。乾武帝昨日便已动身……依我看，他怕是对这桩婚事很上心呢。”
——说话的明显是个丫头。
小姐没说话。
周蔚轻轻端起杯子来，啜了一口茶。
丫头是个多嘴的，又表意见说：“哼，也算他识相。若不是因了小姐这心思，盟主岂会忍这么久不动他们！仙武盟早就一统天下了。”
小姐斥道，“就你嘴巴能耐！在外说话仔细着些。”
随后，抬手设了个结界。
只可惜，她明显法力低微，结界比纸还薄。
声音仍然缭绕传了过来......
这回，大放厥词的是小姐本人。
她冷冷道：“我不过是瞧着他比别的男人干净些，这么多年后宫空虚，还保有元阳。我嫁进去就是后宫之主，没那些个污七八糟的宫闱纷争。而且，也能助爹达成大业，苍生也不必受战乱之苦。这桩婚事对各方都有益。”
丫头轻笑道，“一个人间的皇帝居然多年不近女色，可别有毛病……”
叶冷云不屑道：“就算有毛病，岂有咱们治不了的？”
“也是。到时他不知多么感激小姐呢......”
周蔚听得表情凝固，眼珠子定定的。
多年不近女色......后宫空虚......
原来是我弄错了么！她心里惊讶极了。
沉睡在她灵魂深处一头猛兽炯炯有神地睁开了眼。
她的想法在一瞬间来了个天翻地覆：
原来师兄竟然是这样的男人！绝世美颜，聪慧过人，本领凡，又如此洁身自爱！
天啊，爹娘的眼光果然好！
既如此，她就没必要瞎客气了啊！
肥水怎能流往外人田嘛！
——生平头一次，她有了一种兽血沸腾的感觉。
秦漠瞥着她精彩的表情，也顿悟了：
原来不想跟皇帝牵扯，是以为他有后宫？难道这么多年下来，他冰清玉洁的名声还没深入人心么？还以为天下早无人不知了呢！
他心里哭笑不得。淡淡移开目光，忽然很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这家伙会反悔么？还是继续对他的皇帝身份表示歧视？
再敢歧视下去，可别怪我出大招了——他心里磨牙说。
周蔚睃他一眼，不动声色坐直了身体。
夹着花生米放入口中，煞有介事咀嚼着。又不慌不忙喝了几口茶。然后，夹了个水饺，轻轻放到了师兄的碟子里。
她抬眼注视着他。
湛湛的眼波里泛起脉脉的光。好似有人揉碎了银河，把光洒在了她的眼里。撩人的魅力简直不可言说。
随后，她把嘴角一翘，对他绽开了一个美得出神入化的微笑来......
瞬间，秦漠的心被人摸了一把似的，开始疯狂加......
脸红透了。忍不住扶住额头，轻轻咳了一声。
要命，他根本不是小师妹的对手啊……
周蔚把双臂搁在桌上，醇美磁性的嗓音如美酒般倾注下来，轻轻地说：“师兄，晚上咱们还是去玩吧……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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