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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夜里,陆山却还迟迟不曾就寝,他似乎有些焦虑,在房中来回踱步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辰,小厮来报门外有人求见。

        陆山移步至门厅相迎,来的,是谢清时一席人。

        谢清时一身黑袍隐没在夜色中,身后跟着堇色和四五个护卫,这些护卫皆是一身夜行衣瞧着不像是普通的护卫,而更像是杀人见血武功高强的暗卫。

        他们压着两个男人,往厅中一扔。

        这两个男人全身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不知道谢清时给他们服了什么东西,这会儿已经晕死了过去,被人这么丢在地上都没醒。

        再看他们身上的痕迹明显是有人动了刑,身上有鞭伤不说,其中一个人的手掌还绵软的垂着,一看就是被拧断了骨头。

        陆山皱眉,有些不解,“这是”

        谢清时冲着地上躺着的两人扬了扬下巴,“陆呦那日出行,马儿受惊时就是这两人往外丢的东西。”

        陆山挑了挑眉,没想到谢清时动手这么快,他还没来得及细查的事情他就已经将人抓到审过几轮了。

        谢清时坐下喝了口茶,又道:“出事时,陆呦是要去我府上送花的,国公和世子都不在府上,于情于理我不能不管。但如今国公回来了,我想这毕竟是国公府的家务事,这两个人还是交给国公为好。”

        谢清时这番话说的合乎情理,不论是从规矩还是情分都让陆山挑不出半句不是来。

        可陆山也不是傻子,很快就听出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这两个人?意思是还有其他的人?

        他开门见山的问,“你的意思是,他们背后还有主?”

        “是。”谢清时也不避讳,直接全盘托出,“但此事关乎乾门和皇家,镇国公不便插手。”

        乾门?

        听到这两个字饶是陆山这个在朝堂和战场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都忍不住心尖儿一颤,倒不是因为乾门有多厉害,而是乾门无孔不入,这个组织就像是蜘蛛织在暗处的网,一不留神就会叫那毒丝夺去了姓名。

        可那又如何?陆山只觉得火往天灵盖冒,他恶狠狠地压着嗓子,“那又如何?动了我陆山的女儿,我管他什么门!老子都要给他踏平了!赶明儿”

        “慎言。”

        陆山还没说完就被谢清时冷不丁地打断了。

        谢清时皱着眉,敲了敲桌面,“镇国公应当没忘十年前的事儿吧?”

        被谢清时这么一点,陆山懊悔地一掌拍在大腿上!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那他是不惧的,可如今他有芃芃这个软肋,他没办法将芃芃拴在裤腰带上日日带在身侧乾门那群人太阴了,若是被人趁虚而入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谢清时的父亲当年便是思及此,陆山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这劳什子宫心计真比上阵杀敌难多了!

        权衡利弊,似乎交给谢清时是最好的选择。

        他叹了口气,整个人垮下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说起来,我同你父亲是旧友,按辈分你要唤我一声世伯。”

        谢清时抿了口茶,十分乖觉地叫了一声“世伯。”

        其实陆山没指望这个身份“尊贵”的摄政王会叫,但他叫得时候陆山还是很受用的应了一声,毕竟摄政王的便宜,也不是谁都能占的。

        “那世伯便拜托你,望贤侄早日给我一个交代,查清背后的事情。”

        陆山说的很慢,又很郑重,芃芃的安危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要将那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一个外男,陆山又怎么会好过呢?

        谢清时点了点头,起身拱手离去。

        陆山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又看到了他那老友,谢清时这小子跟他父亲可真像,挑着一样的担子。但又不像,身形更挺拔了些,手段也更狠厉了些。

        他不喜欢太狠厉的年轻人,总觉得会像他一样,没有福报。

        谢清时走后好一会陆山才缓过劲来,他拎着一坛子酒,跑到福临院对面的小凉亭里头喝了一晚上酒。

        恍惚间,他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脑海中浮现的是华安的音容笑貌。

        福临院,愿福临。

        他倚着石柱落泪,口中喃喃着什么,那低语被风一吹散的七零八落的,只能隐约间听清一句,“我真是老的没用了,芃芃都护不住了。”

        -

        谢清时自镇国公府回去后就一头扎进了密室中。

        这密室藏在谢清时的书房内,暗门一开就露出一片开阔的空间,靠窗一个紫檀木雕花椅前一座高案,卷册笔墨摊了一堆,又有一排排地高低架子搁在一边,上面满满都是书册和兵器。

        书案的一角放着一份密信,上头罗列的是上京城内达官显贵府上掩埋在暗中的辛密。

        堇色将迷信送到时,谢清时正提着笔蘸了墨准备写着些什么。

        以为是宫内的一些琐事,他随手接过一边拆着信封,一边低声道:“广平王又有动作了?”

        “广平王?”

        想起那个当初险些弑兄夺位的广平王,堇色有些为难,“是,最近似乎因为朝贡一事准备进京,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

        谢清时目光再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后突然一滞,他细细地读了两行,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陆尚书陆丞书在兖州置了一座宅子,好巧不巧,原本那块地界正好是沈万山母亲李家搬迁前的祖宅。

        他瞥了眼堇色,“沈万山和陆丞书的事情继续查。”

        堇色正要作揖退下,谢清时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上次露水街的人,今夜可有动作?”

        问完,他随手拿起了放在小架子上的长剑,剑出鞘后露出了里面泛着寒光的锋刃,他指尖轻轻的擦了一下,剑刃划破指尖,一小串小珠子自他的指腹涌了出来。

        看着那抹红,他眸底顿时多了些杂色,眉目微敛,嘴角牵强地挂起些许笑意,可这笑意却沾染了淡漠的失落,让他整个人身上的气焰都暗淡了下来。

        “等不及了,今晚去一趟露水街。”说着,不等堇色回应谢清时就不耐地提起剑往门口走去。

        谢清时路过时堇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也不知道今晚又要死几个人

        谢清时轻功不错,没半柱□□夫他就找到了露水街小巷尾端最后的一户人家。

        这个时辰寻常百姓早就熄灯歇下了,可这户人家却不尽然,不仅院门没锁虚掩着,透过门缝往里望去还能瞧见里面点着灯。

        谢清时舔了舔唇角,既是在迎客,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堇色他们到时,正瞧见那位活阎王大大咧咧地一脚踹开门晃悠着走了进去。

        院中,有人正抱着剑等着,谢清时脚步顿在原地没再上前。

        那人闻声回眸,面上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月色中显得有些渗人。

        那面具扭曲地涌动着,自底下传出阴恻恻的人声,“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很有耐心。”他说话时吊着嗓子,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谢清时借着月色打量着他,半晌才说了两个字,“就这?”

        “?”

        在那副面具的注视下,谢清时冷笑了一声,“陆远之,装什么。”

        说话时,他抬眸看着眼前人,目光一瞬不瞬,似乎穿透了面具落在了后人的脸皮上。

        被直接识破身份的陆远之只觉得脸皮烧的不行,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

        他后撤了几步,手摸上腰间的佩剑,缓缓抽出,“呵,我以为还能骗过你,既然你识破了,那我也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原本我还想拿十年前的事情同你做个交易”

        十年前谢清时只觉得额角痛的要裂开。

        “狗东西。”他闭了闭眼,身形一晃就到了陆远之的身侧,一脚就将他踹到了墙上,“你在威胁我?你配?”

        他毫不掩饰眼中狠戾,掌心的长剑在幽微的月色之下,泛着波光凌凌的光。

        陆远之佝偻着腰低咳了几声,“我不配啊,可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那短命的妹妹也不至于活到现在啊可你呢?你害死了我娘,这帐,我会一笔笔跟你讨回来。”

        他低声喃喃着,一手撑着墙起身,“没关系,我伤不了你但你还有你妹妹,如今,多了个陆呦”

        陆远之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眼下也隐隐泛着青黑,浓浓地恨意将他笼罩了起来,似乎也罩住了谢清时。

        谢清时真的不想杀人,但陆远之却胆大包天的提起那黑暗的十年前,提起他的妹妹,还要提起陆呦。

        啧,被要挟的感觉不太好受。

        他动了动脖子,没什么耐心的沉声道了一句,“就凭你啊?”

        话落的那一刹那,他眸中染上一望无尽的杀意。

        其实做摄政王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动手打打杀杀了,太累了。

        “门主!”

        就在此刻,远处飞快闪过来一群人,手中捏着大锤,双刃刀,五花八门的兵器无一不有。

        只一眼,谢清时就知道是乾门的人。

        他眼底有冰冷的笑意,对着陆远之扬了扬下巴,“可惜了。”

        可惜了,这些人活不过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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