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丞相这是做什么？”
陆山一行人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此时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沈万山心间咯噔一下，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收回了手。
他强撑着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停在原地朝着陆山作揖，“国公爷。”
瞧见沈家这三人，陆山和陆鸣心情都不爽利，只是懒懒散散地回了一个礼，并不打算给足沈家脸面。
谁让他们欺负芃芃在先？
沈万山心里也不爽极了，但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扯着嘴角，一把拉过沈卿玄，“国公爷，我今日是领着逆子来同令千金道歉的。”
说着，他瞥了一眼沈卿玄一眼，“前几日我要你在祠堂中禁足思过，你可是想明白了？”
沈卿玄抿着唇不语。
“说话！”
沈万山有些气急，见他僵持着，忍不住抬脚去踢他的腿弯试图让他跪下。可沈卿玄异常执拗，任由他爹怎么踢迪都不肯跪下，身子挺得笔直。
陆山和陆鸣都是行军之人，对这样的硬脊梁是赞赏的。
可如今百姓众说纷纭，不是说芃芃欺人太甚就是说芃芃嚣张跋扈，这让她日后怎么寻一门好亲事？
思及此，沈卿玄再坚韧的性子也不足以让陆家人垂怜。
所以二人并未多言，只是先入了座，小厮和丫鬟毕恭毕敬地上了茶，任由那父子俩在那犟着。
“你这混账东西！在祠堂你是怎么对列祖列宗说的？这会哑巴了！”
沈清澜一人杵在一旁尴尬至极，左右瞧了瞧总觉得这场面不妥。
她只好咬了咬牙，上前打圆场，“国公爷、世子，小女清澜斗胆替吾弟卿玄同您二人和陆姑娘赔个不是。”
自诩清高的沈清澜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但为了沈家，她也只好拉下脸面开口，“吾弟自小性格倔强，见识又少，那日委实是太过担忧小女的安危这才口不择言……要怪，小女也有一份责任……”
陆鸣喝了口茶，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为何，这少女讲话时，眉眼虽是低垂着，可余光却时不时扫上沈卿玄一眼。
未等沈清澜将话说完，那个倔强的少年就开了口，“阿姐，你不必认错。”
他语气淡淡，没有什么情绪，不像沈清澜那般因为羞愤而将脸憋的通红。
他只是抬眸望着陆山，言辞恳切，“国公爷，那日之事是我一人的过错，同父亲和阿姐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双膝一弯，竟然主动朝着陆山二人的方向跪了下去。
“还望国公爷不要迁怒他人。”
他的神色和嗓音如常，淡漠的没有一丝起伏。也令陆山感到诧异，方才那一身傲骨的少年就这么说跪下就跪下了？
沈万山也惊讶地看了沈卿玄一眼，心间愤恨和厌恶达到了顶端，他这个庶子为人阴测、桀骜不驯，方才死活不肯跪下，这会竟然又肯了？这不是胡闹吗！
“磕头！”沈万山气急败坏，还想动手去按沈卿玄的头。
陆山皱了皱眉，他素来厌恶这种动辄打骂孩子的人，便挥手制止，“行了，起来吧孩子。你该与芃芃道歉，而并非是我。”
沈万山有些摸不准，忍着脾气开口，“国公爷的意思是……”
陆山一口气喝完了茶，冷冷地看了沈万山一眼，“丞相应该听说了，圣上将那几个蒙面客交到了靖安王府。”
“我方才收到消息，人已经松口了，晌午过后便会在衙门口张贴告示，到时还希望贵公子当着百姓的面，认个错，表个态。”
陆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不喜欢搬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一套，有什么要求他通常都是当着人的面直接提。
沈万山连连称是，认个错罢了，只要不迁怒于沈家便好。
这边的事儿才告一段落，就有小厮呈了两副盔甲上来，“国公爷、世子，马已经备好了。”
二人接过盔甲，穿戴的动作极快，全然一副着急要走的模样。
沈万山看着陆家这二人的架势有些害怕，腆着脸笑，“国公爷，我们沈陆两家也有多年的交情，是我那儿子不成气候，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要因为小辈的事情伤了和气。”
陆山擦剑的手一滞，厌恶地瞥了他一眼。
沈万山这只老狐狸，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打起了交情牌！瞧着他那张老脸，陆山忍不住又倒了杯茶去去火气。就这斗来斗去的交情值几两银子？有芃芃重要？
若非陆鸣在一旁按着他的手，他都要抄起长剑将那老狐狸的头挑了！大言不惭地在这儿说什么胡话呢！先前是谁明里暗里地说自家孩子知书达理个个长进，戳着他陆山的脊梁骨说他宠女无度。
沈万山只觉得脖颈间凉飕飕地，他缩着脖子讪笑了几声。
果然，要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陆山也不想搭理了，直接提着剑往外走。
倒是陆鸣顾及礼数在沈万山面前停了一下，作了个揖，“我同家父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三位用膳了。”
“这……太客气了，我们回府用膳便是。”
看着沈万三神色不自在，陆鸣笑了笑，“膳食已经备好了，都是按各位的口味备的。”
陆鸣笑起来同陆呦一般，都是明亮诚挚的。
可他话中之意却叫人不舒服极了，沈万三狠狠地瞪了沈卿玄一眼。
这一顿饭，没有主人家陪着，三人吃得如坐针毡，硬着头皮吃了几口这才灰溜溜的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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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晌午，日头高高挂着，吹过来的风凉而不冰，轻轻抚摸着绿柳和姑娘们的裙摆。
几个衙役敲着锣，将几张告示贴在了公告栏上。
哐哐哐的声响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人是越凑越多。
“怎么了，今儿敲起了锣？”
“走！去瞧瞧！”
老百姓们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告示，你挤我我挤你好不热闹。
紧接着，人群里传来阵阵惊呼，百姓们的议论声更大。
“竟有些事儿？”
“那卫远侯府也太不厚道了些。”
听着嘈杂的人声，街边的马车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先是探出了一双芊芊玉手扒在窗框上，然后又冒出了半个脑袋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陆呦眯着眼瞧了一会儿，就缩了回去，对着秋云道：“这就查出来了？”
“不愧是清时哥哥办事儿，真利索！”
很快，前去打探消息的春杏也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人还没来的及坐稳，就打开了话匣子，“那些刺客将背地里的雇主供出来了，竟是卫远侯府的小公子派人做的。”
秋云有些疑惑，“那李小公子贼喊做贼是为何？”
陆呦煞有介事的喝了口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她用手掩着唇，对着车内几个丫鬟勾了勾手指头，等四个脑袋凑成了一个圈，她才神神秘秘地开口，“笨呐，自是为了逼沈清澜嫁给他。”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虽然俗套，但有时也很奏效。
卫远侯膝下儿女多，但李月便是最不成器的主，走不了仕途，袭不了爵位，就是一个遛鸟打马的纨绔子弟，硬要说，也就样貌过的去，生了一副白玉小生的模样。
可就这般德行，想求娶有上京第一贵女盛名的沈清澜是远不够格的。
再说了，哪怕英雄救美这个法子不够十全十美，待李月进入亭中时，也完全可以上演一副落水救人的戏码，湿身的千金小姐和舍命搭救的贵公子，怎么看怎么相配。
陆呦越想越肯定，对的！一般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
想着，她不由唏嘘，“李月怎么敢啊……不过如此甚好，起码我小姑子也能看清坏男人的真面目呀。”
马车里交头接耳说的正欢，外头更是闹的沸沸扬扬，很快就走卫远侯府的人进了衙门，估计是想要挽回颜面。
看完了热闹，陆呦兴致缺缺，“时辰不早了，我们去……”
三个丫鬟齐刷刷地摇头，“不可！好戏还在后头呢！”
陆呦一脸疑惑，“还有事儿？”
话音才落，一个少年就垂着头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湛蓝色衣袍，整个人瞧着异常消瘦单薄，仿佛一走进人群就会被吞没。
然而他像小鱼般在人群里弯绕了几个来回，就不费吹灰之力的站到了最前端，公告栏的正下方。
微风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是沈卿玄。
“他怎么在这儿……”
陆呦还没得到回应，就听到那个少年在众人的注视一下，扬起了头，他的嗓音不高不低，但正好临街的陆呦听的真切。
“我是沈卿玄，沈府的庶子。今日在此，我为我那日在湖心亭所言所行给陆呦姑娘说句抱歉。我阿姐是自己不慎落水的，是我冤枉她了。”
他说的情深真意切，眼中满是悔意。
百姓对此般敢作敢当的少年也存了很大的怜悯之心，一件乌龙事罢了，得了澄清想必很快就会被人忘却了。
“这……”
今日的沈卿玄实在是令陆呦感到诧异，怎么他还有两幅面孔？
见自家小姐如此疑惑，秋云也解释了一番，“其实今早沈丞相带着沈姑娘和沈公子登门了，说是要同小姐道歉，是国公爷和世子面见的，让沈公子给您道歉澄清也是国公爷的意思。”
陆呦眼眶一红，世上只有爹爹好，爹爹还是不舍得有人说她半句不是。
可想到那日湖心亭沈卿玄说的话，陆呦又皱了皱眉头，隐约觉得事情不太简单，可她着急去买花肥，便也不曾细想。
镇国公府的马车才走，谢清时就自衙门中走了出来，他身侧都是满身杀气的带刀侍卫。
一瞧见谢清时百姓们就跟见了活阎王似的，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官道上瞬间鸦雀无声，人们连视线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一时间，衙门口静的连谢清时的脚步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他，谢清时步子顿了顿，掀起眼皮子朝着那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是那个少年──沈卿玄，他目光中的恨意，异常的浓烈，没有一点掩饰。
堇色看清了那抹恨意都有些纳闷，他主子莫非是刨了人家祖坟了？这般招人恨……
谢清时却十分淡然地收回视线，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堇色一眼，很快堇色就隐没在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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