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华阳冷宫 （一）

果然不出高公公所言，莲裳的御辇一被抬进洛阳行宫之中，就被径直送往了与玉阳大殿之间相隔着整个未央池外带半个御花园的云湘馆内，这云湘馆内的亭台楼阁说起来其实倒是也着实不算少，只是馆中最适宜修炼舞功琴艺的凤鸣阁已经被宋昭容她先住下了，莲裳无法，只好随意挑选了馆中那间下临未央碧波的水吟轩里静心修炼舞功琴艺。&1t;/p>

        云湘馆中的女官侍婢相比起行宫内的其余各处寝宫之中自然是要十分稀少紧缺上一些，而且一个一个懒散非常的也十分不听召唤的很，莲裳感觉到这个完颜翊君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将自己给派到这个平日里根本无人问津的云湘馆来，为的就是想要她因为受不住云湘馆里的冷清而迫不及待的答应当他的皇后。&1t;/p>

        可怜的完颜翊庭，非但在皇宫里不明不白的被这个异母弟弟给暗地里下毒手害死，而且死后连自己的女人也一并被这个完颜翊君他照单全收，虽然娶嫂子在大金皇族中本来是件寻常事情，但是现在的问题却是，完颜翊君他现在娶的嫂子是不是已经有点太多。&1t;/p>

        不过让莲裳心中感觉到非常奇怪的却是，那些被他娶来的嫂子，连小芙都算上在内，竟然没有一个有机会得到他的临幸，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她们给全数放出宫去，而且完颜翊君他现在既然已经登基半年，后宫中竟然还没有一个被他自己选来的妃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跟那些大宋皇帝一样，身子有问题，不能生孩子？&1t;/p>

        这对莲裳来说却倒是十分难得的一件幸事，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是被他封了皇后，也未必有机会被他临幸的了。&1t;/p>

        既然如此，自己以后就算是象征性的对他温柔一些又能怎么样呢，毕竟想要替父皇他沉冤昭雪，现在最大的指望也就是他了。&1t;/p>

        而且让他还父皇清白似乎也是一件并非没有任何可能的事情，毕竟当初那些事情全都是他哥哥干的，他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其中，现在就算是将他哥哥之前为了当皇上干的那些坏事在天下百姓面前全都给抖落干净，最终换来的也是让天下百姓以为他继位称帝本该是件很天经地义的事情才对。&1t;/p>

        但是他抖落他哥哥之前做过的事情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甚至让完颜翊庭身败名裂本来也是自己现在最愿意看见的一件事情，所以莲裳以为自己现在唯一要紧的就是想办法以碧水霓裳的身份混进去靖南王府之中，因为当初父皇被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指责处治不理的唯一两件事情，水旱灾荒和辽民造反，实际的经手人本来就是完颜忠的。&1t;/p>

        莲裳不知道完颜忠他当初是用什么办法将这些责任给尽数推在父皇身上的，但是靖王府里总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的，那些手里缺银子的下人应该很容易被收买的才对，而且就算是不给他们银子，料想他们也是很喜欢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秘密在私下里四处谣言八卦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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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完颜翊君登基之后大赦天下，行宫里很多粗使的女官宫婢被放出去了，所以这水吟轩里的侍婢自然是少的可怜，莲裳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里，已经差不多快要沦落到差不多的活计都要自己亲自动手的惨淡地步了。&1t;/p>

        但是，自己始终是个公主，是个皇后，是这座深深宫苑之中一切亭台楼阁山轩水榭的真正主人啊，那昔日里三千宠爱君临天下的骄傲之心此时此刻又怎能当真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覆手抛落尘土的呢，本宫做不到啊，真心是做不到啊，本宫生来是个公主，在世人眼中香消玉殒那一刻也依然还是那个尊宠华贵的当朝皇后之身，本宫在这洛阳行宫里的任意一句话曾经都是整座洛阳行宫里只敢俯帖耳唯唯诺诺的亲赐口谕和圣旨，本宫可以肆无忌惮的无端闯进行宫里任何一个妃嫔美人的寝宫之中而无需任何人事先进去通报……&1t;/p>

        但是现在，自己在这水吟轩中却要按照宫中礼节日日去凤鸣阁中向那个宋昭容问安，因为她毕竟是比自己先入宫的，自己依礼自然要低头尊称她一声“姐姐”，而且按照云湘馆内的规矩，自己每日里用来练琴练舞的琴谱舞谱必须要经过她点头才能自凤鸣阁里取来过目，只要她一声令下，立时就要完璧奉还在她手上，而这自然是让一个落魄皇后和复仇公主心中最无法忍受的……&1t;/p>

        这样严格繁琐的宫规礼节着实是令莲裳这几日在水吟轩中十分气急败坏无法忍受的很，而且那个宋昭容她一连几日迟迟不肯将当今圣上最为喜爱的《葬魂吟》的琴曲谱子给她，更是一脸趾高气昂的斥责莲裳身为一个新近入宫的内侍乐伎竟然胆敢主动开口向她点名借阅琴谱，简直是个失心疯子，警告她既然才刚进宫侍奉那就最好还是先安安分分的在水吟轩里老实待着几日，不要以为一进宫就被圣上他皇恩浩荡的随口赏个婕妤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在云湘馆里飞扬跋扈不知好歹起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低微下贱的青楼花魁，说到底不过是个浪荡江湖的风尘女子，连处子之身都未必保得，还想要痴心妄想着以琴艺取悦圣上，封妃立后的飞上枝头去当只翘尾巴凤凰，简直是白日做梦，这云湘馆你若有本事昂头进来她自然也有本事让你垂头出去，只怕能够垂头出去还是件好事，这行宫里的规矩可大的很呢，莫说是个小小婕妤，只要是三品之下的妃嫔美人，只要胆敢私自坏了行宫里的规矩，也是当场乱棍杖毙之后拖出去了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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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裳感觉到自己这几日里在云湘馆中已经被这个宋昭容给连气带骂的弄得真心是要失心疯了，她虽然此番混进宫来本来就是为了找完颜翊庭他替自己报仇解恨来的，但是她可也自来就不是个肯为了伺机报仇而心甘情愿在一个小昭容跟前俯帖耳，低眉忍让之人，左右为了尽快找到机会让靖王府中的侍奉太监挑中她去王府中为完颜忠弹奏琴曲，那《葬魂吟》的琴曲谱子这几日里是必定要尽快弄到手的，不然在这云湘馆里时间长了，高公公他见到自己迟迟不能得宠而将自己冷在一边去殷勤讨好其余妃嫔美人，自己利用高公公的举荐混进靖王府中的机会就不大了，那才是此番还父皇清白的计划之中最为糟糕透顶的一桩致命差错，莲裳心中自是知道完颜翊君是决计不会同意她去靖王府中找他亲爹的麻烦去的，所以只能利用靖王府中的侍奉太监前来云湘馆中挑选乐伎时并不需要向皇上奏报这个漏洞给完颜翊君来个先斩后奏，料想他再生气也不敢去他亲爹跟前揭穿自己。&1t;/p>

        因此上不管怎样，这《葬魂吟》的琴曲谱子，三日之内自己非要设法弄到手不可，因为三日之后就是完颜忠生日了，失去这次机会，谁知道他那些个大王妃小王妃的过生日时到底要等到哪月哪日的呢。&1t;/p>

        因此上，只是在心中稍加斟酌盘算了片刻之后，莲裳就很快趁着宋昭容她在凤鸣阁中修习《葬魂吟》时偷偷过去将那琴谱子的外皮模样给仔细记忆下来，打算着半夜里潜进凤鸣阁去将琴谱子偷来连夜抄录一份，再趁天未亮时将那谱子送回原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看那宋昭容她在凤鸣阁中还能如此趾高气昂的得意几天，左右她一个大宋女子，又是赵氏宗亲，就是被破例开恩赐了个女真姓氏又能怎样，虽然说她年轻貌美琴艺出众一点不错，但是很不幸，却是个货真价实的丫头相，那一脸的婴儿肥要是放在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些剧组里最多不过是个大少奶奶身边跟着的中等丫头而已，连掌房丫头都未必竞争的上，像这样中等姿色的小小乐伎竟然还在心里惦记着侍奉完了完颜翊庭再接着侍奉完颜翊君，简直是个货真价实的失心疯子……&1t;/p>

        但是，即是如此，莲裳也知道自己这个夜盗琴谱计划本来也是必须要冒上很大风险才行的，因为凤鸣阁里的丫鬟婢女虽然不多，但是每晚轮流值夜的规矩却还是有的，虽然大多时候这些被轮到守夜的宫女也会因为困倦难耐在门槛子上一觉睡到天亮，但是当真要在半夜里自她们身上一脚迈过去，想要一点不惊动到她们，想也是很难办到的。&1t;/p>

        不过，本宫可是会武功的啊，莲裳忽然之间一脸喜笑颜开的幡然醒悟过来，既然走门不行，那就直接翻窗进去凤鸣阁中将那琴谱子弄出来就行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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