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白云山上 （四）
莲裳心中自是知道现下的完颜翊君只怕是早已经和耶律明灭他离心离德分道扬镳的了，因此上现在不要说清风观四外经日里被上百御前侍卫暗中严加防守保护，就算是当真能够躲过那些侍卫监视，莲裳也断然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然回去那个已经被官兵查抄过一次的百花楼中与耶律明灭他秘密见面，更何况耶律明灭他现在也根本就已经不可能再在百花楼中无端现身的了，她现在真心感觉到自己之前整整三年坚持不懈的复仇计划而今看来当真就像是一个世上最天真可笑的惊天笑话。&1t;/p>
但是，不容置疑的，就像是八百年后的莫辰熙一样，这一世里的完颜翊君他，就算是已经迫不得已的在白云寺里做了和尚，但是她知道，自己十七岁之前的空白记忆之中必定也是曾经有过他的一点点位置的，他，看起来真心是从未放弃过想要自皇兄身边将她争夺过去的勃勃野心，不然，一个白云寺里的和尚不好好的在自己禅房里敲木鱼念经，却整日里提着一篮子酥酪蜜饯往清风观里跑，任谁都会以为这个和尚他定然是得了失心疯了……&1t;/p>
他将篮子里的酥酪蜜饯一盏一盏轻轻安放在丹房中的茶案上之后却倒是还没忘了向她双手合十称呼一声“娘娘”，莲裳为此感觉到很是奇怪，因为她知道完颜翊君他虽然在白云寺中一直都是带修行，从来没见他剃光过一次脑袋，但是他现在毕竟还是没还俗回家的啊，而且清风观可不是白云寺，为什么他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在清风观中众位大小师父跟前这样放肆的称呼她为娘娘而不是施主……&1t;/p>
“娘娘不必奇怪，”他的眼神看起来淡淡的，“施主，娘娘，只在娘娘心中分别甚大，但是在翊君心里，分别确是已经不很大了，”他说。&1t;/p>
“这样说来翊君和贫僧在你心里分别也一样不是很大的了？”莲裳无奈笑笑，“本宫可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说，“一个连头都舍不得剃的和尚，还整日里一副看破红尘的落魄样子，难道皇上失忆了，本宫也一样失忆了？”她问，“难道你以为本宫当真不记得你本是这世上除却你亲爹之外离你皇兄这个皇帝宝座距离最近的一个皇族中人？”她一脸无可奈何的阖闾上一双翦水清眸潸然泪下的淡然叹口气说。&1t;/p>
“娘娘，和昔日在终南山上的天真任性相比，你现下确是真心当得起翊君这声娘娘了，”他说，他的额间眼角而今已经无可挽回的若隐若现出几分世事沧桑的清晰烙印，虽然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过了二十五岁这个年纪额头眉角间的细微皱纹都是再难遮掩住的，但是莲裳她，确是在一双翦水清眸在他跟前无可奈何的轻轻阖闾又轻轻打开之后才恍然惊觉到一个才二十几岁的男人棱角分明剑眉入目的俊美容颜中那若隐若现的红尘落魄和满目沧桑的，只是不知道，时至今日，他是不是还是似从前那样一如既往的皇途无悔和雄心壮志呢，莲裳忍不住涩然笑笑，“都沦落到要靠一个和尚施舍酥酪蜜饯来过日子的了，”她说，“可知这世上的任何天真任性都是要有充裕资本的，不然就当真该要下十八层地狱去了。”&1t;/p>
“娘娘，你觉得，翊君日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吗？”他问。&1t;/p>
“怎么，你害怕了？”莲裳苦涩笑笑，“之前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人心一念天庭一念地狱的嘛？”她一脸冷冷清清的含眸看着他问。&1t;/p>
“娘娘，翊君今生投胎在帝王之家，心中又岂能当真分辨的出何为天庭，何为地狱？”他淡然笑笑，“一念天庭一念地狱，想来也只是西天佛祖他的一厢情愿而已，”他说。&1t;/p>
“前日里本宫看见你在清风观外面给采萍她烧了一篮子金箔锡纸，算你还有些良心，”莲裳淡然冷笑着提醒他说，“当日若不是因为你要拿她和耶律明灭讨价还价，事情何至于此，”她问。&1t;/p>
“娘娘，翊君只是想问一句，耶律明灭他，心中可曾有一瞬间真心爱恋过她？”他淡然涩笑着轻轻叹口气问。&1t;/p>
“无妨，即是这辈子本宫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但是下辈子，你一定会亲眼见到他到底有多爱她的，”&1t;/p>
“一个女人，要到了哪一辈子，在男人心里才会比君临天下，一统江山重要？”他淡然微笑的摇摇头说，“只怕不会有那样一天的，”他说，“看看玟妃现在的样子，娘娘你心里该比翊君明白才对。”&1t;/p>
“不管怎样，完颜忠他在靖王府中确是将母妃她照料的很好，”&1t;/p>
“那是因为他现在还不是皇上，”&1t;/p>
“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信不过，”&1t;/p>
“他心里又何曾相信过翊君，”&1t;/p>
“本宫知道，你不甘心，”&1t;/p>
“不，娘娘，翊君现在的日子，确是过的很好……”&1t;/p>
……&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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