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次日清晨，李梨正迎着朝阳踱出房门，眼角余光瞥见王深也已起身，正端着盆水朝他的屋头走来，便立刻唤他道：“深儿，过来。”
“公子，今日起的好早啊。”
李梨见他肩上还搭着条毛巾，便拿过毛巾边擦拭着边说道：“难得回一次晋江县，一会儿去给你父母上个坟吧，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何时呢。”
“是，公子。”
看李梨已梳洗完毕，便端着水离开，过一会儿穿戴整齐的来到李梨面前，问：“公子是要一起去吗？”
“恩，正好回来时路过医馆抓药。”
他俩刚准备踏出园落，便听得身后傅雅的声音：“这么早上哪儿去”
李梨见被问便转身说道：“给深儿父母上坟，你要不先找厉棠聊会儿，我们去去就来。”
“不了，你回头看园外的人影，还是一起去吧。”傅雅笑着说道，在李梨转身时他已瞧见园外那娇小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诶！上坟都要跟啊。”李梨听闻一阵失笑，转头见已走近的厉棠，便说道：“带深儿去给他爹娘上坟，这地方阴气重，你与傅雅先找个茶馆坐坐，我一会儿再来与你们汇合吧。”
“恩，想的真周到。”傅雅别有用意的说道。
李梨瞪了他一眼，便对厉棠问：“怎样？”
“谁要跟你们一起去了。”厉棠白了眼傅雅，向他们说道：“瞧我这身衣裳都没换，你们去吧，我在府里等你们回来。”
经她这么一说他俩方注意她身着女装，一袭浅紫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浅紫色的丝带系着，再配上她略带慵懒的面容，有一股莫名的飘然若仙的气质。
李梨与傅雅都感觉到她的变化，李梨不觉心头一紧，有一种股不详的感觉，不禁仔细的看她面色道：“涂过胭脂水粉了”
厉棠知道他在关心自己，便嫣然一笑：“女子本就爱美，我也不例外，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快去快回是正经。”
他们两人明显的感觉到她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由于时间上的问题，李梨便就此打住，朝她点点道：“回来再谈。”
四人出府租了辆马车一路赶往郊外，一路上傅雅皱眉说道：“她这模样是与她的病有关吗？”
“恩，天生的心疾，厉老爷寻遍天下名医却都对此莫可奈何，偏偏她又是心事太重的人，这病就会愈发严重。”李梨点头说道。
“哎，真没想到啊！”傅雅轻叹了一声，看着坐对面的李梨，说道：“也难怪你会对她如此上心，今日我算是体会到你的心情了，千金难买一知己，既然已红颜知己，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先走。”
李梨听到这番伤感的话，闭上双眼良久，睁开时眼底已有泪花，声音有些沙哑：“雅儿，我已经体会过丧亲之痛，不想再承受丧友之痛，她太年轻，又这么聪颖，若就这么走了太不值了。”
“是啊。”
车厢中一片沉默，直到到达墓园后，他们才重振一下精神下车。
陪着王深给他双亲上完香磕完头，直到走出墓园，李梨都沉着俊脸一语不发，不知为何这沉重的气氛感染了随同的所有人，一行人沉默着来又沉默着离去。
直到走进医馆里，李梨便开口寻问起来，只见为厉棠治病的大夫出来迎接他，说道：“李大人，知道你今天要来，这些配方已准备好。”
“谢大夫。”李梨命王深将配药都收好，便又问道：“这一年来厉公子病情怎么样？可否有愈加严重的趋向？”
“李大人，厉公子这病说来话长，老夫已向厉老爷禀明一切，实在是没有能力医治，哎！”大夫叹了口气。
李梨听闻便明白了一切，人家不好明说只能拐着弯来告诉自己，沉默了一会儿便认命的问：“她…还能活多久？”
大夫想了想后郑重回答道：“也许，两年吧，若这此期间能遇到世外高人，说不定还有转机。”
“恩，知道了。”李梨心中已十分明白，那么这些药…，于是又问道：“这些药是否有拖延她性命的作用？”
“这个么…，用的妥当则能缓解她的痛苦。”大夫看了眼李梨，又道：“至于其他的…，老夫也不能太确定。”
“明白。”李梨叹了口气，起身道别：“那我先走一步，告辞。”
大夫把他们送至门口，叹了口气折回馆内。
香闺内的厉棠听婢女来报说两位公子已回府，若放在平时她定是欣喜的跑去找他们，可最近她总感觉提不起精神来，不过来人可是她的心上人，再怎么懒散也要强打起精神来，因为过不了多久他便又要回京城，下次相见不知何时。
想到可能见一次少一次的情景，她不由的对镜整理了一下自己妆容，对婢女吩咐道：“谨儿，扶我一把。”
“小姐，最近你总是懒洋洋的，若不是两位公子来府中坐客，你都懒的开口说话。”她的贴身婢女心中十分担心的问着。
“有么，我竟不自知。”厉棠听闻不在意的笑笑。
“可是小姐最近气色不错，而且也不怎么发病，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谨儿回想了下她最近的情况不由的放心了些。
“嗯，我也感觉身体舒服，可能就是因为舒适才会显的懒散吧。”
不一会儿，主仆两人已来到书房，见李梨正在认真的搭药方，傅雅站在一旁负责帮着看方子提醒他，她不由的心头一暖，缓缓说道：“你们不必这么急着配药，最近我的身体十分舒服，什么病痛都没有，急什么呢。”
“到生病时再配就来不及了。”傅雅抬头见厉棠由婢女扶着坐入窗前的贵妃榻上，便关心问道：“怎么了？刚刚还说舒服，怎么眼下看上去不像啊？”
厉棠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么想我生病啊，只是有些懒的不想动罢了，并无大碍。”
“好吧。”傅雅点点头，不和她争执，又道：“若累了就眯会儿吧，这儿也没外人。”
“嗯。”她对傅雅温柔一笑，目光便转向一直在认真配药的李梨，这人越发俊美，虽说生了张中性脸，可挺拔的身形儒雅的气质无处不透着阳刚的气息。默默的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貌深深的刻在心中，永生永世不忘记。
李梨感觉到厉棠的注视的目光，便停下手中的活儿，狭长的单凤眼望向榻中的厉棠，温柔的说道：“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京城？”
“哦？”厉棠没想来他会这么问，便疑惑的哦了声。
“在京城你可以住在将军府里，白天我和傅雅在翰林院撰文，晚上可以回去陪你聊天对弈，怎么样？”
“可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京城虽好但是天气很冷，我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厉棠想也不想的回道。
“哦，那过几日我们便回京了，你会…无聊吗？”李梨再次问道。
“当然不会，以后还是会见面的，不要说的像是从此再也不相见似的。”厉棠觉得有些好笑，便直言道。
李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好吧，那你可要把身体给保养好喽，一年一次相见，不得食言。”
“当然。”厉棠不疑有他，直接回道。
三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直到一阵微风从窗外飘进，轻轻吹起了桌上分摊着的草药，他们方才回过神来。傅雅为缓解气氛便有意的提高嗓音道：“啊呀，做这么仔细的活儿时不能分心，你看这下可好，刚配好的药方都被风吹乱了，又得从新开始。”
厉棠听闻“噗哧”一笑，懒洋洋的说：“那你大可放着不干啊，这府里多的是下人，我看这风也没怎么把它们吹散，让下人来收拾吧。”
“你们俩聊会儿，我来收拾。”李梨对他们笑笑，边说边已经着手整理这包包的配药。
“还是对弈吧。”傅雅对厉棠提议。
“好。”
这厢已经摆棋厮杀起来，那头李梨一包一包仔细的分清包好，用笔墨在每包药上都做个记号，以防婢女们误拿。
约过了两个时辰后，这些繁琐的工作已做完，抬头看了眼窗外的蓝天不由的怔怔出神。傅雅赞赏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只听得他惊诧的问道：“妙啊，这么险的招数你是怎么想到的？”
厉棠脸露淡淡的笑容反问：“还想来一盘吗？”
“就不信了，再来。”傅雅十分自信的回道，这小妮子还真不简单啊，不能低估得认真对待。
李梨听闻默默的笑了，心中无不同情傅雅。果然半个时辰过后，傅雅十分搓败的叫道：“不可能，万万不可能。”
“有何不可，还来不来？”
“我可是与皇上对弈的人，怎么现在回回输给你啊。”
“与皇上对弈就厉害了吗？”厉棠被他这奇怪的议论给逗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你的棋艺怎么会如此高超。”傅雅忙为自己的失态修正道。
“能对过我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你的棋艺已很高了，也不必在意输给我吧。”厉棠可不想打击他大男人的自尊心，不由担心的说道。
“再次与你相见之前李梨便把你的过人之处说给我听过，只是没怎么细说，如今看来你倒是个全方位的人才。本来还在想这抚琴作画上我肯定不行，但这棋艺肯定能胜你一筹，可没想到竟输的如此彻底，着实有些丢脸啊。”傅雅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这时李梨插话道：“不止你，在她面前我早已学会请教，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
“这话就严重了，你不也赢过我吗。”厉棠不由的提醒道。
“那也是在输给你无数次后才赢的，若傅雅天天与你对弈也会赢你。”李梨白了她一眼道，说不在意自己不如女人那是假的，但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在心中小小埋怨一下罢了。
“呵呵，今日才发现原来你们男人也有计较的时候。”厉棠大笑了几声说道。
李梨招来婢女谨儿，把这些药都一一解说给她听，重点是让她记住这些记号，见谨儿十分认真的边听着边点头后，他便把药包都放在包裹里递给她，再次嘱咐道：“若实在记不住，包里有我写的详细说明，千万别搞错，你家小姐喝药的事就拜托你了。”
“李公子放心，谨儿都一一记下，不会搞错。”她接过包裹十分肯定的回道。
“好姑娘。”李梨对她信任一笑，赞道。
在厉府住了有小半月后，李梨与傅雅便向厉棠辞行，厉棠虽然心中不舍却不再相留。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夜，她由婢女带着一同来到他们的住所，婢女通报道：“李公子，我家小姐有事相见。”
听闻李梨走了出来，请她俩进屋倒了杯水给她，问道：“有何事？”
“傅雅呢，他怎么不出来？”厉棠张望了一下问道。
“他睡了，你说吧。”李梨心下明白傅雅是有意避开，为的就是让这位大小姐好好和他说说话。
厉棠听闻点点头，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要事，就是前来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李梨听闻嘴角一扬，笑意布满眼底，说道：“你我之间还用这么客套吗。”
“我…。”厉棠望着他真心的笑容差点儿把心底话给说了出来，幸好能及时打住，便改说道：“那日傅雅说他与皇上对弈，想必已被皇上看中，升官可是指日可待，你也要努力啊。”
“嗯，我会的，放心吧。”李梨淡淡的回道，其实他现在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而自己能招架得住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厉棠才小声说道：“这次你回来正巧是我精神最差的时候，也没能与你同抚一把琴，下次相见想与你同奏一曲，可好？”
“这有何难，到时想弹几首都行。”李梨失笑道。
“那…”
李梨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厉棠脸一红低下头挣扎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时她只是轻轻的说道：“多多保重身体。”
“会的。”
“那我回去了，明日我就不送了。”
“好，小心点。”
把她送至门口望着她与婢女一起离开后，他便轻轻的关上房门独自叹了口气，其中有对她的不舍，也有暗自松了口气。
四人出了厉府，傅雅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李梨双眼定定的望着前方的城门，突然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说道：“松州，我们去松州怎么样？”
傅雅想了想说道：“从这里去松州路途有些遥远，怕要个把月才能到吧。”
“嗯，但从松州回京城倒是近了许多，不耽误。”李梨游说着，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十分想去松州看一下那把大刀，顺便探望一下陈然大哥。
傅雅看出他眼中的渴望，便温文一笑：“走吧，其实我早就想领略一下我朝军人的势气。”
“哈哈，那我要提醒你了，现在太平盛世你可看不到喽。”李梨爽朗一笑，然后说：“走吧，去租几匹马去。”
厉府厉棠的闺房中，二少奶奶来探访，看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凝视着外面的景色，不由的叹气：“不去送送他们吗？”
她收回目光悠悠的回道：“送了又如何，总是要别离的。”
二少奶奶见她失落的神情，不由的说：“既然那么爱他，为何不告诉他，若你能放下姿态，现在可能已与他成双成对了，也不用在这里独自哀怨。”
厉棠知道嫂嫂为她好，便浅浅一笑像是看透的说：“妾有情郎无意，这番单向的感情不会长久的，而我也不屑嗟来的爱情，那又何必让他再背上这份情债呢。”
“你…”二少奶奶心疼她，为她如此牺牲而不值，叹道：“既然你已经看了这么透彻，那就放下心中的执念好好生活，把身体给养好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疼你爱你的双亲啊。”
“嫂嫂放心，我会的。”厉棠对她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说完便独自躺上床榻中，小声的道：“嫂嫂若无事，棠儿想小睡一会儿。”
“好，你且休息吧。”二少奶奶见她脸上的疲惫神情，便立刻起身离去。
香闺里只留她与婢女谨儿时，就听得谨儿小声说：“小姐，你真这么甘心让他离去吗？”
“不甘心又如何，难道让他陪我几年后又看着我离去么，这又有何意义。”
“小姐，不得胡说。”谨儿听闻心中一急，不由的提高嗓音。
厉棠见她急了忙坐直身体，对她温柔的安慰道：“好谨儿，是我不对，不该这么口无遮拦，别气了。”
“小姐一定要长命百岁，谨儿愿折寿20年。”
“傻姑娘，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安慰她一阵后，终于挨不住睡意来袭，便说：“让我休息一会儿，回头再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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