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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与你同生共死


这要出了境,再到易国去追,难度成倍加大。

        过了这座平原,在翡翠和易国交联的边境,有座天裂峡谷,谷中有巨型瀑布和蜿蜒山路,那里可以对人进行堵截。

        所以现在附近的边军全部出动,务必要在边境,将人救下来。

        锦衣人在前头随意飘荡着。

        他已经接到国内的信息,可以准备回去了,所以他在帮宫胤处理完事情之后,就从翡翠部一路回奔,不料在经过翡翠部王城的时候,竟然闻见了那股魂牵梦萦的气味。

        天知道当时他还在宫城外,隔半个城是怎么闻见的,反正他就是闻见了。因为太熟悉,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没看住小蛋糕,小蛋糕又逃跑了!

        蛋糕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玩意,小蛋糕说过平常人有方子也做不到,所以他二话不说就闻香而去,最后发现不是小蛋糕,但蛋糕本身对他的吸引力也是无法形容的,闻不见也罢了,闻见了却吃不到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的,所以干脆把那小厨师也抓走了。

        他看见了远处的篝火,在旷野上显眼地跳跃。

        但他没打算靠近,因为那个方向和他要走的路不符。

        他知道前头不远,越过平原,就有峡谷和瀑布,后头人逼他往那里去,他也正好想往那里去,带着人往峡谷里一藏,正好可以给他做吃的。

        他在接近那篝火的前一刻,身子一折,远远离开。

        ……

        景横波吐完了,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就是身子还有些僵麻,行动不便,但那僵麻也是渐渐松缓的,说明这毒不怎么厉害,不需要解药就能自解。

        大概有个一两个时辰,她就可以行动自如。

        她放下心,这样外头那群易国人也没事,最好,好歹这些人还能给她提供个伪装。

        就是不知道那人到底什么来路,来干什么,莫名其妙出现,不曾杀人离开,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景横波直觉,他是在找人,而且很可能是找她和宫胤。

        她怀疑这人便是在那殿中,放下那些仿制衣物刺激她的人,也是之前帝歌事变前后,若隐若现对她不利的人。

        他是谁?

        今天并没有能看见他真面目,只感觉年纪不大,是个男人。

        景横波遗憾自己和宫胤都伤病在身,只能自保,不然今天原本是个机会,可以掀开那人庐山真面目。

        她偏头,想和宫胤讨论下这事,一转头却看见他闭目沉沉睡去。

        宫胤今天也不过刚醒,就遇上一番折腾,此刻终于体力不支。景横波怜惜地将他额前乱发理齐,想着他这伤病可快好了罢,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这样她老人家就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把他甩啦。

        对于他这次的“走火入魔”,就她对他真气情况的了解,还是有可能的。以极端冰系体质,练阳系真气,确实极容易走火,这是常识。可她心中还是不安,总觉得以大神的本事,既然选择这样练了,就该有办法控制。怎么会崩毁成这样?

        还有,到底什么样的危机,令他这样冒险地练习双系真气?她看出来,他对于“强大”有种极其迫切的渴望,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逼他一定要强大?甚至逼他不得不连她也逼着要强大?

        还是那句话,绝不认为帝歌的人,配让他这么做。

        她轻轻抚平他眉间微微皱起,心想这闷骚的家伙,肯定永远不会给她答案,智慧的女王,只能自己摸索了。

        宫胤身体自动休眠,意识却还残存,迷迷糊糊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对着车门指了指。

        “嗯?”景横波疑惑地看着他。

        宫胤又把她手往车门外推了推。

        景横波看看车门,忽然觉得,宫胤的意思,是不是先离开?

        他还是觉得不安全?

        景横波知道自己该听从他的意思,他的经验总比她丰富,可是那群易国人毒还没解,她自己不大会赶车,更怕路不熟,胡乱赶车误入歧途,到时候没吃没喝缺医少药,她无所谓,宫胤的身体要紧。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走,但是将车子又四面检查了下,将一些食物搬上来,又去后头一辆大车,找来了绳索啊火石啊之类的必备用品,再把宫胤牢牢绑在坐板上。

        她想好了,没事就解开他,如果有事,也别下车了,车总比她跑得快,赶着车就跑,绑住宫胤是为了固定住他免得他受伤。

        做好这一切,她也累得半死,下车去看看那群人情况怎样了,好点的话赶紧走。

        忽然她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地上被压碎,她回头,就看见一片的冰晶色。

        一棵树后忽然滚出来一个人,满身的冰霜,滚动中,那些霜花不断碎裂,发出吱吱的声音。

        她认出这人正是先前那个下毒的人!

        他喝下宫胤的血,终于发作了?

        但是他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忽然又回来?发作在她附近?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一声,这家伙一定是走到半路,想想觉得不对劲,打算回来灭口,刚回到这里,毒发了。

        宫胤的直觉不错,这家伙果然会回来,只是他也担心太过了,这家伙回来是回来了,这不倒了?

        自己送上门来,挺好。

        景横波很警惕地没有立即靠近,远远观察,那些随时出现又随时消融的冰霜,确实属于大神的般若雪才有的能力,就她所知,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有。

        冰霜冻成这样,还闪着隐隐青光,对方绝对丧失行动能力。

        景横波的心开始痒了起来。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人是谁啊

        这个人,很可能关系着她之前的恩怨,之后的路途,知道他是谁,很多事就有了答案,很多困难就不再存在,未来的道路就会少很多阻碍。

        巨大的诱惑。

        在自己下定决心之前,她已经走了过去,本来想遥遥控物掀开他脸上面具的,但此时僵麻还没去,她只能自己动手。

        手指触及面具,一掀!

        她全身戒备,那人却没有动静,僵尸一样奄奄一息。

        面具底下一张陌生的脸,她怔了怔,忽然想起宫胤的三层面具,果然很快发现耳后还是有接口,伸手又是一掀。

        因为刚才没有任何动静,此时她也稍稍放松,探过了半边身子。

        正在此时她听见宫胤一声呼喊:“牡丹!”

        她一惊,下意识缩手,正在这时,看见身下的人眼睛霍然一睁,似出一抹诡笑。

        她拼命撤身后退!

        然而一片晶光亮起!如烈电刺人眼目,直逼她心脏。

        刀光!

        幸亏那一喊,她僵硬地向后栽出,刀光堪堪擦她心口而过,在她肩头擦出一片血光!

        景横波停也没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个瞬移。

        半空里飘血如带。

        下一瞬她砰一声,砸在车顶上!再从车顶滑下,啪地栽在马背上,脸对着马屁股,身背对马头。

        马儿受惊,仰天长嘶,开始狂奔。

        她什么也来不及想,扒在马屁股大叫:“菊花!不想我死就别起身!”

        叫声里她手中握着的马鞭已经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马车呼啸而奔,她的坐姿不对,此时狂奔之中无法调整,她怕被颠下来,只得伏下身,死死抓住马屁股。

        她面对着车门,车门先前被她已经拴好,这车本身还算牢固,她暗暗庆幸之前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宫胤给固定住了,不然车子这么突然猛撞出去,车门撞开,他就可能滑下去给车轮压伤。

        里头没动静,不知道他怎样了。

        但现在状况也不妙,因为那个人,已经从地上飞起,追了过来。

        夜色里他身形飘荡如风摆草,一闪三丈,哪里还有一丝中毒重伤的迹象?

        景横波心中大恨,从她出帝歌来,还没被人这样骗过!

        他为什么没中毒?难道根本没喝下那酒?

        此时也没法好好思考,她紧紧揪住马屁股,自己屁股被起伏窜动的马头颠得发麻,马屁股被她死死抓着,疼痛之下奔跑更剧烈,这是双马马车,景横波想要挪到另一匹马上,但身子僵硬未解,能把马屁股抓紧就不错了

        她肩头伤口在这样激烈的运动中不住扩大,曳血未绝,身后如飘开彩带一缕。但此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脸和全身都是麻木的,有毒的麻,也有冻的麻,她盯着对面车厢,生怕车门被震开,生怕看见宫胤滚出来,他被自己绑住,虽然有助于他固定,但也失去了行动自由,弄不好就会坏事。

        而那人飘飞着,不知道是故意逗弄,还是多少中了点毒,没有很快追上,也没有落下去,就在车后不远吊着,这迫使她不得不驱马狂奔,黑夜旷野之上,陌生地带,完全不辨方向,也无法辨认方向。

        这么紧张的时刻,她居然忽然想起和宫胤初见,似也曾有马车和奔马,似也有他独坐马车之内,自己屁股向后落在马上,还是被他赶出去的,两年后情境重现,真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难道是从哪幕开始,就从哪幕结束吗……

        这么想的时候,她激灵灵打个寒战,赶紧甩掉了脑中的想法。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又在改变,在帝歌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出帝歌时一腔悲愤但心气不灭,如今却多了许多顾虑和不安,越向前走,势力越大,心思越重。

        到此时她忽有些理解了宫胤的心态,身在高位,背负如山,每一步迈出都足迹重重,哪里还有丝毫轻忽?

        车轮忽然撞上一块石头,右侧车轮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声嘎吱大响,整个车身都猛地一震,她紧张得心跳都似乎停了,生怕下一瞬听见人体撞在车壁上的声音。

        宫胤怎样了?

        马车里宫胤,在先前景横波下车时,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心思被景横波牵动,睡着也挂记着她,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座板上,就半直起身,看窗外动静,正看见景横波俯身去撕那人面具,而那人肩头极其细微地一动。

        想也没想,一声大喊冲口而出。

        之后就是一声砰,车顶大震,那声重重撞击声险些撞裂他的心,生怕景横波这一撞,哪处骨头断了。

        马车之后开始疯跑,他并没有试图打开车门,立即去救景横波,一旦开了车门,景横波注意力转移,而他自己体力衰弱,一个抓不住她就会落马被轧死。

        他先就着车窗仔细看看外头地形,先前他醒来时,已经看过四周。身为独掌大权的国师,他熟知大荒六国八部所有地形,推断出这里大概是翡翠和易国交界处的碧野原,再往前就是天裂峡谷,易山瀑布,和属于易国的易山。

        随即他发现马车并不是乱跑,而是被那吊在车后的人,有意无意驱赶向峡谷方向。

        那人到底要做什么,他已经清楚了。

        是了,杀人太露痕迹,很容易被查出来,驱车入峡谷,让人自己摔死,是个好办法。

        他一眼看过便回头,挣出手去够座位下的绳子,马车晃动不定,绳子滑到车厢边缘,够起来很艰难,手腕被绳索磨破,他却并没有找武器割断绳子。

        景横波那个性子,自己本事不大,却像母鸡护崽一样喜欢护住所有人,现在她认为他被固定,在车厢里是安全的,如果他解开绳索,碰撞到马车发出声响,她就会紧张不安,她自己都九死一生了,再分神操心他,不出事也难。

        好容易将绳索兜到手,他往后颈一摸,在发下摸出薄薄刀刃。

        他身上隐秘武器还是有几件的,换再多衣服也不会被发现。

        刀将那个绳团截开,截成各自几丈,这个绳团的一头栓着铁钩,武人行走江湖,带绳索和链条的铁钩,是爬高上山必备物品,但一个铁钩,还不够。

        车厢四角镶铁边,他选靠近自己的部分撬下,一个固定好的桌子下端也是铁的,也撬了。

        刀削铁如泥,将那些铁质东西都撬下后,再捏合在一起,做成钩形。

        这需要运用真力,他体内永远有一股真力保真元不失,非生死之境不可动用,他还在疗伤期,擅自运用真气会影响恢复,但此时他停也没停,指掌覆冰雪,铁钩渐渐成形,再栓在绳头。

        如此炮制,凑齐四个钩子,因为铁不够,最后一个只有三爪。

        他一身大汗,脸色苍白,这下真的快连解开绳索的劲都没了。

        绳索很结实,桐油泡过,掺了铁丝,希望等下能撑住车子重量。

        “砰。”又一声撞响,车子下方开了一个洞,他趁机把车内原本的一些杂物重物,都往那洞里扔去,尽量减轻车子的重量。

        东西滚落在地,看起来像是漏下来的。

        他稍稍喘息,将车门搭扣打开,却用根棍子先抵住,棍子上缠了绳索。

        外头景横波并不知道就在这样狂奔颠动之中,他迅速做好了这么多事,她只是隐隐觉得不安,在黑暗中努力扭头向后看,却只看见沉沉的地平线,地平线那头似乎有些巍巍的影子,离得还远,但激烈的风声里,似乎有种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身下的马勒不住,两匹马已经跑疯了,直直向前冲去,像要冲入无穷的黑暗地狱里。

        那个影子还在,飘荡若舞,她似乎看见他嘴角,戏谑又残忍的笑容。

        即将达成目标的快意笑容。

        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的不安预感越来越浓。

        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一句话闪过脑海。

        “……过了碧野原,就是天裂峡谷和易山瀑布……”

        瀑布!

        那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是大型瀑布的水声!

        瀑布对面,就是峡谷……

        峡谷!

        她浑身一冷。

        再抬头,看那飘荡的影子,似一只潜伏在暗处的鬼魅,正待推出罪恶之手,将她和宫胤推入万丈深渊。

        水声如雷,响在耳侧

        她再次回首,就看见了前方出现了断线!

        她在这一霎什么都来不及想。

        拔刀,斩!

        斩断马和车身的牵绳,要掉,就她掉吧!

        一道寒光闪来,击飞了她的刀,力道奇大,她虎口震裂,鲜血涔涔。

        她怒而抬头,就看见那影子,高而远地挂在月亮末梢。面具上一道裂口,似在讽笑。

        她忽然放手,跳起,直扑向那影子。

        既然你不许我砍断绳子,我先杀了你,再砍断,也还来得及。

        车轮轰隆隆轧过碎石地面,只余五丈。

        人影一闪,全力瞬移,下一瞬她已经在那人所在的位置,手中刀早已飞回,毫不犹豫一捅。

        却捅在空处。

        那人早已不在原地。

        随即她后心一痛,嘴一张,一口淤血喷出。

        一条人影从她背后,冷笑着翻开去。

        马车狂奔,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离峡谷只有三丈距离。

        对面瀑布如匹练,反射这一刻的月色,清冷万丈。

        她倒飞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越过马车,先要落入万丈峡谷之中。

        忽然车门砰然打开,一根棍子伸出,递向她双手。

        半空中那人目光一闪,满满期待——你终于出手!

        衣袖一拂,“嚓”一声,棍子断裂,离景横波的手还差一尺。

        但棍子上忽然飞出一截绳索,闪电般飞向景横波。

        景横波手一探,已经抓住绳索,迅速在手腕上绕了一圈。

        这一着,半空那人影没想到,眼神有点惊异,有点不服,随即淡淡冷笑。

        料敌机先又怎样?

        悬崖就在你身后半丈!

        景横波抓好绳索,正想拉出宫胤,忽觉一只脚下一空。

        她已经在峡谷边缘!

        这一霎什么都来不及想,她竟然仰头,迎着随后撞来的马车,双手扑出。

        她竟要以自己的身体,生生将马车逼停!

        她体内气息第一次如此滚滚调动,明月真气穿越丹田,过明堂重楼,狂涌而上,她在瞬间似乎听见破关拔节的声音。

        她身周起濛濛光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好像被冲散,但她不知道,顾不得。

        两声厉嘶,两匹马从她身侧越过,扑入了峡谷之中。

        与此同时“崩”地一声,马和车身之间的绳索断裂,车身一顿。

        “砰。”一声,她的手和半边肩膀,先撞上打开的车门,啪一下车门粉碎,飞入谷中。

        她整条手臂顿时就麻了,掌心痛如火烧,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知道自己那点可怜真力,绝对不可能将车逼停。

        此刻她心中大悔,恨自己将宫胤绑在了位置上,限制了他的自由。否则此刻他便可以冲出。

        不能救他,就一起死吧!

        她扑向车身,要穿进空掉的那块车门,进入车厢。

        腰身忽然一紧,她被生生提溜而起,在空中荡出一个半圆,眼看着车厢从自己头顶滑过,轰隆隆一路碰撞,栽向峡谷之下。

        而此时那先落谷的两匹马落地的砰然震响才起。

        她倒仰在空中,眼看巨大的阴影从头顶一滑而过,像天瞬间砸在头顶。

        她眼底涌起泪花。

        这一刻心情惨痛,她只愿立刻坠落死去。

        但身子却在向上拔,与此同时她觉得脚踝似乎一紧,但极度痛苦绝望之下也没在意,注意力都在上方。

        她在半空荡一圈,眼前就是崖壁。

        求生的本能使她下意识伸手扒住了崖壁,吊在了悬崖边。

        底下轰然一声坠响,一缕烟尘笔直上冲,她觉得心都似被这一声响震碎,哇地一声吐一口鲜血。

        血溅青崖,色泽狞丽。

        宫胤!宫胤!

        此刻悔恨痛苦,便如怒海浪潮,一**将她淹没,她浑身发抖,全身剧痛,只想这么松手扑下,伴他一起葬身绝崖。

        但她却更紧地抱住了崖壁,慢慢抬头。

        她知道,既然那人最后关头出手把她拎上来,那定然是还要表演一番的。

        她不趁此机会瞧清楚仇人怎么成?

        哪怕下一刻就死了,也得先把仇人搞清楚再死,她都穿越一回了,说不定走狗屎运还能重生报仇呢?

        崖边,缓缓露出一双黑色的靴尖。

        景横波对着那靴尖,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呵呵笑一声,又笑一声。

        她此刻居然在笑,果然引起了那人的好奇,那人慢慢探下脸来。

        景横波懒得看他的脸,反正不是真的,她吃力地伸手,目光迷离,喃喃地道:“救我……救我……”

        她满身尘土,肩头血染,唇角血迹殷然,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半昏迷中,只被一缕求生**驱使,殷切求援

        那人黑色的身影和崖身似乎连为一体,岿然不动。

        他沉默注视她半晌,问她:“心情如何?”

        声音沙哑,完全陌生。

        她迷乱地摇头,只执拗地伸手往前够他靴尖。

        “别以为我是要救你,”他让开她的手指,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着,所爱的那个人,死在你眼前。想让你尝尝这美妙滋味,好让你下地狱了也记得。然后我会成全你,让你和他死在一起的。”他无声笑了笑,道,“记住我是谁,下辈子可以回来报仇,我是桑天洗,被你杀了的桑侗的儿子。”

        “我……我……”她喘息着,似乎根本没听清最后一句话,只执着求生,“我是……我是黑水女王……你救了我……我会给你好处的……”

        他沉默,眼光一闪,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皇图绢书,在哪里?”

        她迷迷糊糊地道:“拉我上去,我就……”

        他犹豫着,最终戴上一双金丝手套,伸手来拉她。

        他拉她的时候,一条腿向后微微一撤,依旧摆出戒备的姿势。

        他拎起景横波,她的半个身子依旧悬在悬崖外,他就这么拎着她,道:“先说在哪……”

        景横波垂着的那只手,忽然寒光一闪,多了一把匕首,她一刀向他手腕劈下!

        劈的竟然是他拎住她的那只手!

        劈断这只手,她一样会掉下!

        那人似乎早在预料中,左手拎她,右手早在戒备,但也没想到她会劈左手。稍稍一愣,已经伸出的右手停住。

        思维稍稍一顿,动作就会稍慢,但这慢得简直无法以时间计算,刹那之间他便反应过来,顺势左手一松。

        景横波掉落。

        与此同时她一声大笑,响彻峡谷,连对面隆隆瀑布水声都盖过。

        “祝你一生阳痿!”

        那人未及反应,就听见身后厉响,极尖锐极近。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那东西已经触及了衣裳。

        他此时可以跃起,但脚下崖壁忽然崩塌。

        他可以扑下,但扑下就是峡谷。

        他只能回身掠起,人还未完全掠起,掌风已经卷了出去。

        什么东西被啪嚓一声击断,但仍有尖锐的风声刺入。

        “嗤。”一声响,一样东西重重击上他下腹。

        他发出一声厉嚎,忍不住弯身捂住下腹——那实在是个要害位置,却因为景横波控制能力减弱,只差三分,就能毁了男人的根。

        但就这样,也已经击中要害,他颤抖着,忍着剧痛,将那东西拔出。

        是一截鲜血淋漓的木棍,先前从车厢里飞出搭救景横波,被他击断。

        现在插在他自己下腹,拔出来后,还残留几根木刺在肉里。

        这伤势不重,却太要紧,他咬牙将肉刺也拔出,但感觉还是痛,说明还是有小刺在肉里,也许已经伤到了血管经脉。

        他盯着底下山崖看了阵,山间岚气浮沉,天色幽暗,实在看不出什么。

        先前确实有听见马车坠落谷底的声响,但谨慎的天性,让他还想顺崖壁下去查看一番,但此时伤口痛得厉害,他又怕留下后遗症。正在犹豫,忽听远处有声响,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一大群人,似乎正往这方向而来。

        他再不犹豫,闷哼一声,转身就走。

        黑色的身影,大鸟一般掠过夜色,洒落一地新鲜血迹。

        ……

        景横波在坠落。

        风声急响,她闭上眼睛,放松自己,幻想自己马上要重生。

        到了此刻,什么痛苦绝望后悔自责都不存在了,她用最后的能力,控制那木棒小小地报了仇;马上要去和宫胤死作一堆,说不定还能一起重生,说起来也不是坏事。

        唯一的遗憾,也就是再见不到三个死党了……

        闭着眼睛,她以为这一生种种,一定会如电影般滚滚飞速闪过,她也就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咂摸咂摸自己这短暂却精彩的两年穿越生涯,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谁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听见风声巨大,水声巨大,而天,黑暗而凶猛地砸下来。

        忽然这些声音中,又有咻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飞出的声音。

        再然后她感觉到脚踝一紧。

        再然后她身子一顿。

        一顿之后,是一荡,再一荡,再一荡……她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超大型蜘蛛,在崖壁上方,借助蛛丝,一弹一跳,卸掉坠落的冲力。

        最后“啪”一声,她身子终于停下来。

        这一刻她不知道该狂喜还是悲伤。

        得救了。

        但宫胤死了。

        她又要活着面对害死宫胤的巨大折磨了……

        那还是死了算了!

        ------题外话------

        ……

        木有票票。

        还是shi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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