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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谭纶


  五月初五,张敬修依旧是卯时中起床,洗漱、用餐后就欲如往常般步行去翰林院,刚欲出门,便被张居正叫住:“大郎,今日有客人来访,中午你随我一同招待贵客。”

  张敬修见老爹心情不错,不由好奇老爹口中的贵客是何人,毕竟,能被自己老爹视为贵客的人可没有几个,当下问道:“不知是哪位贵客?”

  “蓟辽总督谭纶。”张居正一边笑着一边同张敬修走出大门。

  张敬修心中一震,原来是他,难怪老爹会特意叫自己作陪。

  对于谭纶,他可是慕名已久,这可是文人中难得知兵的帅才,而且还极重视火器的运用,认为‘中国长技,无如火器’。在平定倭寇中,‘俞龙戚虎’都曾在他手下为将,立下了赫赫功勋。

  隆庆皇帝登基后,倭患虽是渐平,但北虏猖獗依旧。

  去年九月,俺答屠石州,京师震动,因谭纶素知兵事,受张居正等大臣举荐,被天子任命为蓟辽保定总督,总理京畿防务,训练边防新军。而谭纶任蓟辽总督后,极力举荐戚继光,因此,张居正才在票拟中让戚继光以神机营副将的身份总理蓟州、昌平和保定三地防务,及练兵事务。

  张敬修问道:“谭总督怎来京城了?”

  张居正道:“向天子述边务及练兵之事,顺便来接收鸟铳等火器。”

  “原来如此。”张敬修了然道。

  出了大门,张敬修照例带着两个仆人步行去上班。

  到了翰林院门前,张敬修正打算去院旁的庶常馆去看看是哪位尚书来讲课,才记起庶吉士今日休沐,明代官员休假制度规定,只有元旦、元宵、冬至才放假,平时是十日一休,而庶吉士却是五日一休,待遇比其他京官还好,只是庶吉士没有俸禄,一应用度由各部院供应,当然这也只够庶吉士们日常生活。

  张敬修又是第一个来上班的,检讨厅里的当该吏都习以为常了,对这位阁老家的公子佩服不已。以往也有翰林开始如此勤勉。但日子过了一段,就没有这股劲了,坚持下来的不多。

  当该吏殷勤地捧上簿子和笔,张敬修熟练在上面画卯,然后坐回公案上。一坐下,属吏就按他的喜好,奉上了一壶上好的清茶。

  将嘉靖时的邸报看完之后,他就开始看起了史书。读史使人明智,东西学来是自己的,现在他就抱着一本《左传》慢慢啃,倒也自得其乐。

  读了十几页,同僚们陆陆续续也是到了。

  经昨日用事功修德之说与周子义辩论后,翰林们都不敢再因张敬修年少而小视于他,所谓‘道无先后,达者为先’,张敬修虽比他们年少,但对于经书的理解并不在他们之下,那‘利人利己,是为功…….,功在其中,仁德亦在其中’的言论,可谓儒家新论,而且并不违背圣人之意,可谓是为儒学打开了一座新的大门。

  所以诸大绶才会说,张敬修若是能一心钻研学问,必能开宗立派。其实,张敬修那番事功的话,有不少就是借鉴明末清初的实学大家王夫之、黄宗義的思想理念。

  沈鲤坐下没一会儿,就和张敬修探讨起外出挂职之事,张敬修也是放下书本,与沈鲤聊得起劲。

  直到玉堂中的小吏将来检讨厅唤张敬修去见诸大绶时,二人才停下畅聊。

  进了玉堂后,小吏就引着张张敬修来至左间,替他挑开了门帘。

  诸大绶伏在公案上,仔细看着自己写好的奏章。听有人进来抬起头,见了张敬修用手点了点椅子,道了一句君平先坐,就继续伏案看着奏章。

  张敬修坐在一旁,小吏进来给诸大绶添了茶,又给张敬修新沏了壶茶。

  不久诸大绶看完奏章,抬头将奏章递给张敬修,道:“君平且先看看。”

  张敬修接过一看,见奏章上写的是翰林官试行挂职为亲民官的事,内容大部分参照了他那封《庶吉士储养培训疏》,另有些诸大绶自己的见解,比如翰林官只去六部之中挂职,协助处理部务。这也是比较恰当的,毕竟正式翰林与庶吉士不同,有品有职,长期在外有些不太现实。

  张敬修放下奏章:“掌院学士这提议极好,也符合实际,想必同僚们应不会反对。”

  诸大绶笑着道:“还是你昨日的话让大家有所触动。”说着拿出朱印盖压,拿笔署名后,对吏员吩咐一声,呈内阁。

  昨日有沈鲤等人被张敬修说动,支持挂职一事后,诸大绶当即就与翰林们商议起来,也定下向内阁题请此事,只是没想到诸大绶会这么积极。

  在翰林院一个多月,张敬修对这位上官印象也很好,学识渊博,又不迂腐,为人又有雅量,很得翰林们的拥戴。

  上午快下衙时,乾清宫太监张贵带了几个内侍来给诸大绶、陶大临这两位天子讲官送来节礼,有银币、笔墨、宫饼、粽子、瓜果等等。张敬修为太子开蒙,也得了一份,只是没有诸大绶、陶大临丰厚。

  翰林们自然是羡慕不已,这礼虽不算什么,但这荣耀却是实打实的。

  临下衙前,诸大绶宣布今日提前散衙,往年惯例如此,每逢没有假期的节假日,京官们在衙门待半天就可以自由活动,这还是很人性化的。

  张敬修约了罗万化、黄凤翔傍晚聚会,并说庶常中有不少同年也会来,二人都是欣然从之。作为同科三鼎甲,三人在翰林院中要比旁人亲近一些。

  而在罗万化和黄凤翔二人之中,张敬修与黄凤翔又要更好一些,因为张敬修与林士章的关系不错,而林士章与黄凤翔则是福建老乡兼好友。

  见罗万化、黄凤翔应下,张敬修也是喜形于色,不过让他有些头疼的是,该怎么和好友及同年们说去冯保外宅做客的事~~

  ......

  张敬修雇了辆马车,带上宫中送来的节礼,只用了一刻钟就到了家门口。

  恰在这时,张居正的八抬大轿正从不远处过来。

  张敬修跳下马车,让仆役将节礼搬入府中,便候立在门前,等着老爹的大轿前来。

  一会儿的功夫,轿子就到了眼前,张敬修躬身立在轿外,听见轿中老爹正与一人谈笑。

  轿夫掀起轿帘,当先出来的是一个身着斗牛服、中等身材的官员,这官儿脸上肤色有些黝黑,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抬足间流露出威严气度,一看就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京官,反而像是个武将。

  不过自家老爹乃是当朝内阁大学士,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时代,又怎么可能会让武将与他同乘一轿?所以张敬修一下子就猜出这官儿就是来府中做客的蓟辽总督——谭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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