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大明朝的文官与太监
在张敬修描绘的赚钱蓝图下，隆庆帝当即就用御笔写了张条子，允许张敬修的自鸣钟坊使用皇家的名义，在钟表上篆刻‘内造’二字，而隆庆只需如此就可得自鸣钟作坊的五成收益。
隆庆帝见张敬修将他写的条子郑重的收起，脸上更多了几分笑容，思及张家父子近日所为，心中一动，朝张敬修和善地说道：“张卿教育太子有功，今又为朕献一财源，朕欲赏赐于卿，不知卿可有所求？”
听到皇帝说要赏他，张敬修当下推辞道：“臣无有寸功，岂敢受陛下赏赐？”
隆庆听了不由一笑：“你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这样吧，朕就赐你麒麟服一套，料用纻丝纱罗，另白银十两。”
张敬修一愣，忙躬身道：“陛下赏赐太重，臣不敢受。”
天子赐服是文武大臣难得的殊荣。
赐服有几个档次，最尊贵的为蟒服，蟒服唯有一二品大员和极为得宠的太监，才能穿。
其中蟒服又分坐蟒和行蟒，一般内阁大臣也只穿到行蟒而已，如今四位内阁大臣也都是被赐了行蟒服。
蟒服下一等就是斗牛服，稍逊于蟒服；斗牛服下一等就是飞鱼服了，众所周知天子亲军锦衣卫就是穿飞鱼服，此外飞鱼服多赐武官，至于尚书，侍郎有时候也会赐予。
飞鱼服下就是麒麟服了，穿麒麟服的一般是公、侯等勋臣，皇帝驸马，以及三四品的大员。
所以说，若是隆庆帝赐他穿麒麟服，他就相当于以从六品的官身穿着三四品官才可穿的袍服，这简直就是僭越。
当然，张敬修是翰林，翰林出身清华，赐服不可以品秩定论，以往皇帝赐服随意的时候哦，翰林五品官甚至可借三品服色，甚至还有讲官赐斗牛服的。
不过眼下他就这么点微末之功，甚至都称不上功劳，哪敢受如此重赏。
隆庆帝见张敬修仍是推辞，脸上有些不太高兴。
张敬修见了，朝隆庆皇帝说道：“陛下赐服，臣不敢受，不过臣确实有一请，想请陛下应允。”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为了研制这自鸣钟，曾请了些工匠，臣答应过这些工匠，若是将这自鸣钟研制成功，臣便为他们脱离匠籍。故而，臣请陛下御批为那些钟表工匠们除籍。”
隆庆听了有些好奇，问道：“卿所求便是这等小事吗？”
张敬修认真道：“陛下，这对臣虽是小事，但对工匠们来说，却是天大的事，臣答应了他们，就必须言而有信，还请陛下成全。”
隆庆听张敬修这么说，沉吟片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朕便从卿所请，不过卿也别推辞朕所赐，否则朕也不如卿所愿了。”
张敬修愕然，不明白隆庆皇帝为何非要厚赏他，但皇帝都这般说了，他也就不再推辞，当下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
从西暖阁出来，张敬修心情很是不错。这一趟不但得了隆庆皇帝的授权，完成了对工匠们的诺言，还得到了皇帝赐服，可谓诸事皆顺。
刚出乾清门，御赐麒麟服便送至，送来的正是乾清宫侍驾的太监。
侍驾太监一见张敬修就是道喜：“张修撰真是圣眷在身，天子赐麒麟服乃是天大的恩典，指日必入阁拜相啊！”
张敬修闻言哈哈一笑，接过麒麟服，拱手道：“中官言重了，不知中官尊姓大名。”
侍驾太监没想到这宰相公子对自己如此客气，微笑道：“司礼监张贵。”
张敬修再度报拳：“原来竟是本家，有劳公公送服了。”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二十两的银票道：“公公拿着，请你和同来的几位公公一起喝茶。”
张贵一看张敬修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不由咂巴着嘴道：“张修撰，此礼也太重了吧，咱家受之有愧。”
张敬修笑着道：“我与公公乃是本家，又与公公一见如故，这见面礼，望公公不要嫌少才是。”
张贵见张敬修这么说，就将银票收入怀中，说道：“张修撰如此看得起咱家，咱家再推辞，就着实有些不识抬举了。”
又与同来的太监道：“咱们还不谢过张修撰！”
宫里的太监不能娶妻生子，所以对于金银都是比较贪婪。见张敬修送他们银子，众太监都是眉开眼笑，一并向张敬修道：“多谢张修撰看得起咱们，这真乃是咱们的荣幸。”
张敬修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倒也不必如此结交中官，不过他现在就是在践行那‘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官场哲学，便也不吝啬这点银子了。
……
张敬修拿着麒麟服，从皇城慢悠悠出来，不多时便来到自己的办公单位翰林院。
此时检讨厅中正热闹着，一些翰林正在黄凤翔桌前恭贺着。但见黄凤翔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看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张敬修走到公座上坐下，便听到编修戴洵对黄凤翔道：“鸣周兄入翰林不过月余，就被选入内书堂教习，真是可喜可贺啊！”语气中满是羡慕。
同科的罗万化也是一脸羡慕的表情。
黄凤翔笑了笑道：“有什么高兴的，又不是加官进爵，何喜之有啊。”
众翰林都是笑道：“入内书堂教习，可比普通的加官进爵要强多了。”
“不错，如内书堂教习，比侍直御前也差不了多少了。”戴洵笑着附和道。
张敬修听了心想，入内书堂教书，乃是文臣与宦官交好的路线，对于翰林们而言，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自宣德皇帝设立内书堂，选内使十岁上下者二三百人学习，自此以为常制，并从翰林官中选四名为内书堂教习。
和‘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阁’类似，内廷之中，也有‘非内书堂出身不入司礼监’的潜规则。当然，规定是死的，像魏忠贤就非内书堂出身，连大字都不识，却也入司礼监担任秉笔太监，兼掌东厂，权倾朝野。
而正是司礼监太监多从内书堂出身的太监中选拔，因此，万一这太监学生里出了司礼监大珰，教习过他们的翰林，在内廷中也就有了依靠，故而黄凤翔入翰林不过一个多月，就得以去内书堂教习，也确实算是好运道了。
在大明朝，随着太监权力越来越大，文官们结交中官早已是不鲜见，有不少官员就是靠着太监才得以入阁，所以翰林们若是未能侍直御前，为天子日讲，对入内书堂教习也是极乐意的。
而在张敬修看来，这翰林官说是清贵，但钻营起来，哪还是什么清流，全TM是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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