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茶花香
将军和姑娘再次相见，是在威乾殿的家宴里，今天的威乾殿不谈国事不论政务，只有家人的团圆。
往年这种家宴将军是不屑于来的，有参加家宴的功夫他可以更好的理解兵法可以变得更强，而今年的家宴邀请，将军稍稍迟疑一下就同意了。
他骑着那匹红马慢慢悠悠的进了宫，栓好了红马后才踱步走进威乾殿。
耀武王和皇后高居于殿堂之上，剩余的皇子公主都有自己的位置，自己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的姑娘就坐在耀武王脚下的木几前，而她身边正好有个空位子。
“皇侄来啦？今年终于能过个完整的家宴了。”耀武王笑呵呵的说：“快入坐吧！”
“诺。”
将军信步走到姑娘身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姑娘的侧脸，姑娘似乎是感觉到了这灼人的目光，微微转过头，笑：“是皇兄吗？”
“是我。”大殿两遍纷纷涌出数名舞妓，乐师抱着各样的乐器开始演奏，所有人都在聊天观赏，没有人会注意到将军两人。
姑娘听着这声音愣了一下，惊讶的问：“你是那天灯会上的那个公子吗？”
她虽深居宫中，但也听说过自己有个皇兄名为赵煜，是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那日听闻他的名字本以为是个和皇兄重名的人罢了，但没想到竟然就是皇兄本人！
“嗯。”将军说：“那日未认出皇妹，请皇妹莫怪，但当真是缘分。”
姑娘听罢轻笑一声，空洞的眼睛望着他：“是啊，真是有缘。”
两人交谈着，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姑娘在欢快的说话，将军总会侧头怜听，时不时的嗯一声，告诉姑娘自己确实在听她说话。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美。”
“嗯”
“可惜我是个瞎子呢”姑娘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
“……”将军沉默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姑娘，永远看不见光明，是多么令人绝望。
“不过没关系哦，我可以感受的到，花香，细雨，微风，太阳，我通通都能感受的到！”姑娘说。
“我是你的眼。”
“诶？”似情话般的话语让姑娘的脸颊浮起两团红霞，嗫嚅着嘴唇，结结巴巴的说：“好……好呀……”
“嗯。”
……
时间过的很快，家宴结束后，姑娘身边的小婢子要带姑娘回去，可姑娘始终还想和将军在一起，小婢子无奈，只好随了她的愿，想必将军在公主身边也不会出现什么事情。
“想骑马吗？”将军问。
“骑马？可以吗？太傅说了，男儿才能骑马。”
“胡言乱语。”将军拉着她走到马厩，那匹赤红的红马正在安静的吃草，见到主人来了，抬起马蹄嘶鸣起来。
“我想摸摸它！”姑娘说。
将军不言，握着她的手放在马头上，姑娘小心翼翼抚摸着红马的棕色鬓毛，她问：“这匹马儿叫什么名字啊？”
“希望。”
这匹马儿是一年前在军营里面诞生的，那时正值战乱，这匹马儿在战乱中出生，对于随时都会打仗的军营来说，它是很难存活下去，将军第一眼看到这匹小红马的时候便喜欢上了它，取名名为希望，让士兵们好生照顾。
希望希望，这两字也是将军对活下去的期望。
“真是个好名字啊。”
将军说：“要骑马吗？”
“嗯！”姑娘点头如捣蒜，心中有着隐隐的期待，也有着对从未经历过的事务而感到些许恐惧。
将军将希望牵出马厩，摸摸它的头，转身将姑娘拦腰抱起，拽着缰绳，踩着马磴子纵身上马，稳稳的坐下后，将军看着一脸受惊的姑娘，问：“怕吗？”
将军刚刚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姑娘没有丝毫准备，虽然心里有些静怕，但是将军就在她的身边，一时间，她倒也不怕了。
“不怕！”
将军弯起唇角，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将姑娘圈在怀里，抓紧了缰绳，轻轻甩动缰绳，希望便甩着长长的尾巴缓缓走了起来。
姑娘依偎在他的怀里，她能听见两种心跳声，平稳的是将军，而怦怦直跳的是她的。
如今七月，正值夏日炎炎，即使是晚上也有些闷热，将军觉得热，对她说：“抱紧我。”
“嗯！”她依言紧紧抱住将军的腰，心中期待着马儿奔跑起来。
“驾！”将军甩动缰绳，希望便撒欢儿般奔跑了起来，清风拂面，顿时凉爽起来。
夜空漆黑，唯有圆月和几颗明星点缀，风中带着丝丝牡丹花香，俊郎的男人驾着红马怀中抱着姑娘在夜空中自在畅行。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将军觉得时间已经不早，将姑娘送了回去，目送姑娘和小婢子离开，自己才驾着马离开，怀中还残留着姑娘的温度，还有淡淡的清香，将军觉得自己一定是爱上了姑娘。
但将军知道，这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情，神灵啊，如果您听到了我的声音，请让我以皇兄的身份永远都陪伴在她的身边吧！
将军越来越频繁的进宫，总喜欢带着姑娘出去游玩，耀武王从来不阻拦，在他看来，将军手握兵权虎符，虽是自己的亲侄子，但也不是没有造反的可能，如今他与自己的手中明珠交好，算是牢牢把握住他了。
有的时候姑娘自己则会乘着小轿子来到将军府，书生就会贱兮兮的对将军说：“看，你的小娘子来了。”
姑娘闻到了院子里的山茶花香，她问：“是什么花儿？”
将军说：“是山茶花香。”
“是什么样子的呢？”
“它有着艳丽的花瓣，和碧绿的胫，柔弱却坚韧。”
将军想：和你一样，柔弱却坚韧。
“真想看看呢。”
“总会看得见。”
姑娘突然笑了起来，轻起朱唇：“啊，我竟然忘了，我现在就能看见。”
将军疑惑：“为何？”
她调皮的笑了起来：“因为你是我的眼啊。”
对啊！将军恍然大悟，因为我是你的眼啊！
这种微妙的关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姑娘的心境慢慢起了变化，再也不是单纯的亲情，而是变成了想要厮守的爱情。
当姑娘看开始明白自己的感情的时候，陷入了无助和绝望，谁会喜欢一个瞎子？
她开始怨恨自己，她不要什么七窍玲珑心，也不要什么天下第一佳人的美称，更不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她只想要一双可以看到将军的眼睛。
到了最后，她还是像之前一样默默承受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日子过得飞快，当最后一株山茶花凋零的时候，城中下起了第一场大雪，飘飘洒洒的雪花从天上飘落。
书生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像薄薄的一片纸，似乎风一吹就会被吹走，渐渐的咳嗽出血来，将军慌了神，为他请来了宫中的御医，各种珍惜草药一个劲儿的喂他，只求他能挺过去。
可还是未见好转，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最严重的一次咳的整个手绢上都是血，惨白的脸毫无血色，从宫中请来的御医忙的团团转，为书生把了脉，最终皆是摇头叹气，将军见罢，头一回发了火气，厉声道：“庸医！”
御医们抖了三抖，禁不起他的怒火赶忙匍匐在地上，颤颤悠悠的不敢说话，倒是躺在床榻上的书生先开了口：“怪不得他们，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让他们都走吧。”
气若游丝，每说上一句便要喘上两回，将军心疼，睨了一眼地上匍匐的御医们，挥了挥扇袖：“都走吧。”
这群御医们听罢如蒙大赦，一刻不敢稍作停留，全都鱼贯而出，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了将军和书生两个人。
“阿煜。”
“我在。”
书生朝他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天意如此，莫要难过。”
“我不难过。”将军面色平静的说，但是语气里的颤抖早已出卖了他。
“那就好。”书生阖上眼：“我要去往极乐世界了，不用再在世间受苦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将军沉默着不语，书生轻轻的说：“我困了，想睡会儿，你可千万别叫醒我。”
“好，你睡吧，我守着你。”
书生终是没有熬过去，在今年开春儿的时候走了，第二天便下了葬，将军在墓前倒满了酒，淅淅沥沥的撒在了坟前。
自己则是一口饮尽，抚摸着墓碑，苦笑了起来：“你怎么就走了呢？”
自己唯一的好友也离开了自己，将军心中绞痛不已，在墓前喃喃自语喝的烂醉如泥。
往后的几日将军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的不省人事，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姑娘乘着轿子来府中看他，听人说他的好友死了以后他就消沉不已一蹶不振，姑娘心中担心，就想过来瞧瞧他。
当打开房门，一股酒臭铺面而来，熏得直教人恶心，那小婢子不想让姑娘进去，可姑娘却丝毫不在意，扶着门框便进了屋子，留着一群仆子在外面等候。
姑娘看不见东西，只能小心翼翼的到处摸索，时不时的踢到一两只酒罐，她试探着叫道：“皇兄？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她，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就当姑娘认为将军根本不在屋子里的时候，一阵风在她的身后刮起，当她想要转身的时候，面前一阵酒臭扑面而来，将军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捏着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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