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水坑挖的不大，也不是特别深，里面来回游动着两只体型不大，但却十分肥硕的鱼，它们依旧无忧无虑，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吃掉的命运。

        阿琼在旁边紧紧盯着这两条鱼，口水疯狂分泌，许久没沾荤腥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声音小而轻生怕将它们吓跑，声音满是激动：“真的有鱼！”

        这是喻迢小时候在福利院学到的办法，只要在小河边刨上一个略深的坑，入口挖的浅一些，时间久了就会有鱼顺着水流游进来，它们往往找不到出口，就留在了这里。

        阿琼欢快的围着小坑左转右转，迟迟不敢下手，怕鱼跑了就去到处找石头，衔了几块石头将小口堵住后，才放心的去抓那两条鱼。

        只是两条小鱼，它却喜气洋洋的仿佛获得了天大的美味。喻迢帮不上忙，托腮坐在旁边笑盈盈看着。

        “啊……”阿琼咬了一口鱼肉，发出满足的喟叹，尾巴随着主人的情绪摇摇摆摆，含糊出声：“我都好久没有吃过鱼了！”

        它抬头看看蹲在一边笑眯眯看着他吃东西的喻迢，才开始有点不好意思，用爪子把另外一条还不时蹦哒两下的鱼拨弄到喻迢那里:“这一条给你吃。”它甩甩尾巴，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

        它这样小，这样馋，却还知道要和身边的人分享，比许多人类幼崽还要乖的多。

        “不用谢，阿琼真好。”

        喻迢听小狐狸撒娇一样的尾音，心都要化了，他将手伸到阿琼尾巴上方的空气中，感受月色的狐尾摆动着、时不时挠过指尖的柔软触感：“我不饿，鱼都给阿琼吃。”

        阿琼有点犹豫，但实在抵不住鱼的诱惑：“那你饿了，要和我说哦。”就接着埋头苦吃。

        它年龄小，食量也不大，两条鱼下肚就把空虚已久的胃填得满满的。阿琼餍足的趴在地上舔爪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清理自己，可嘴边和爪子上都有去不掉的微微血迹和鱼腥味，让爱干净的小狐狸有点不高兴。

        喻迢见状站起身伸手，将不想动弹的小懒狐狸抱了起来。

        不像最初，阿琼已经习惯了亲密的拥抱，四肢八尾都懒洋洋不使劲，软软的顺着重力垂下来，随着喻迢的脚步一晃一晃。

        喻迢被它这一点劲儿也不想使的懒样逗得想笑，挠挠它的下巴：“怎么啦？我们小阿琼吃一顿鱼吃傻啦？看来以后不能再给阿琼吃鱼了，这里的鱼笨，吃多了阿琼也会变笨的。”

        小狐狸眼睛半闭，满足的都要睡着了，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来了精神，坚定反驳：“谁说的，不可以！才没有变傻呢！”

        喻迢故作失望：“那好吧。”

        小狐狸哼了一声，这才发现它被带到了河边。

        “怎么啦？我已经吃得很饱了。”

        它以为喻迢又要带它抓鱼，有点紧张的盯着他：“是你饿了吗？早知道，刚刚就留一点给你吃了。”

        阿琼有点愧疚。

        “没有，不用的，我不会饿。”变成了幽灵，连实体都触碰不到，更不要提吃东西了。不过也好，省的为吃喝而烦恼，这样他只要想办法喂饱小狐狸就万事大吉了。

        喻迢将小狐狸放在河边，让它踩在柔软湿润的草地上，拉出它的爪子细细给它清理。阿琼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配合他的动作抬爪收爪，还把嘴巴也凑过去要喻迢给它洗脸。

        喻迢如愿给它细细洗干净，偶然抬头，一眼被前方的景色惊艳，在阿琼头顶用极轻的声音说话，怕惊扰了什么一样：“阿琼，你看。”

        阿琼抬眼看去。

        有碧色的萤火虫在不远处的草丛悠游，上下闪烁点缀着萤光。

        早已到了夜晚，月亮静悄悄悬在天上，向人间洒下薄纱一样的清辉，一切都变的朦胧。

        而这几点萤火在夜色正好时出现。河水一漾一漾，反射出柔和的光波，这光波在喻迢含笑的眸子中一漾一漾，晃得阿琼有点怔忪。

        其实这些对阿琼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景色，它见过更多更多的萤火虫聚在一起飞，见过更大更亮更明媚的月亮，可这一刻，它在这一切司空见惯里，看见被波光与萤火映得潋滟的眼睛、岁月静好的瓷白侧脸，感受着身侧温柔的触碰，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好。

        阿琼太小了，它不懂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可是它记住了这一刻。很多年很多年之后，当这只孤零零的小狐狸回忆起这个瞬间，也还是觉得，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比不上他一个侧脸。

        阿琼一觉醒来，下意识找寻喻迢的身影。可是四下环视找了一圈，都没看见那个睡前还拥住自己的人。

        小狐狸有点慌张了。

        它跳下休息的石头，跑到河边，也没有人。它边小跑边喊：“鱼条，鱼条！你在哪里呀！”

        没有回应。

        它焦躁的拍了拍尾巴，有点难过：“鱼条……”

        鱼条不见了，他是不是觉得我吃得多又贪玩，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可是我们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他不应该骗我。

        这样想着，小狐狸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它想起阿嬷也是在它一觉醒来后突然消失的。

        “呃……”身后突然传出一声□□。

        阿琼惊喜的整只狐狸一跳，回过身没有看见人，才意识到鱼条应该是回到它的尾巴里了。

        它扭头一看，昨天消失的梅花印神奇的又回到了那条尾巴上。

        “乖，别晃，晕。”喻迢的语气明显还没睡醒，原本温润的嗓音带着些沙哑，但还是很动听，听得小狐狸耳朵一痒，乖乖道：“哦。早上好呀～”

        它的声音极轻轻的，生怕打扰喻迢睡觉惹他生气，用气音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哪。”

        “我不会走的。阿琼再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我好困啊。”

        “好。”小狐狸乖乖用气声应了。

        喻迢昨晚抱着小狐狸哄着它睡着，自己躺在石头上抬眼看星空，看荫蔽天空的大树在黑夜中的阴影，迟迟找不到困意。

        突然到了陌生的世界，自己还失去了身体，变成了一抹幽魂。白日被这只活泼精灵的小狐狸打搅来不及神伤，夜晚静下来，才开始烦恼。

        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呢？和这只小狐狸一起，永远生活在森林里？听起来也不错，可这个世界看起来并不安定，他们以后未必遇不到厉害的妖怪或者野兽，安全也是个问题……

        不知道除了森林，这里会不会有村落，大环境是怎样的。可抛开一切谈，就算有，他也不可能作为一抹游魂回到人群中。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回到身体的办法，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机会回去。他虽然交心的朋友不多，也没有亲人，可还有个小小的诊所、许多小动物等着他经营。他很满意原来的生活，安宁，平静。

        乱七八糟的没有思路，喻迢心里也染上些愁绪，但听到怀中小狐狸睡得香喷喷的小小呼声，又释然一笑。

        管他呢，现在就很好，陪着一只可可爱爱容易满足的小狐狸，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烦心。

        想着想着，晨光微曦，他也终于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所以此时他睡意正浓，被阿琼一拍尾巴震醒了，朦胧间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小狐狸的尾巴里，淡定的接受了现实，安抚了小狐狸，就又睡了过去。

        阿琼一开始乖巧的趴在草丛，有一搭没一搭的数地上的青草玩儿，过了一会又去逗弄路过的小虫子，又过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便去昨天让它得以美餐一顿的水坑边，惊喜的发现又有几条胖鱼进了陷阱。

        刚要叫出声，想到还在睡觉的喻迢生生忍住了，还顺带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八条大尾巴。

        它就趴在水池边，爪子伸进去拨弄水、逗弄那几条鱼。

        无聊之际，一只蝴蝶翩翩飞了过来，花翅膀上的磷粉在阳光照耀下显出极其夺目的光泽。

        阿琼毫无悬念的被诱惑到了，蹑手蹑脚的向蝴蝶停留的地方走过去，小心的压抑着尾巴，让它们没有大幅度的摇动。

        可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蝴蝶还是在它就差一点点的时候飞了起来，又没有飞的很远，就在前方的一朵花上。

        它落在上面，还让花朵轻轻晃了一下，扇了扇有着繁复花纹的大翅膀。

        阿琼动动鼻子，再次蹑手蹑脚追上去。

        蝴蝶在它即将得手时，再次飞向半空，然后停在了不远处一颗石头上。

        如果小狐狸在人间生活过，有那么一些阅历，体验过社会险恶，那么它会见识到一个词，叫钓鱼。

        可它没有，它只是一只小狐狸。

        所以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离栖息的地方越来越远，七扭八拐到了完全认不得的地方。

        蝴蝶不见了，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阿琼失落的想，本来还想把漂亮的大蝴蝶送给鱼条呢。它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是自己从没来过的地方，不知道还能不能顺着原路找回去。

        小狐狸东张西望，有点懊恼。它毫无防备的抬头，瞬间心跳都骇的暂停、忘记反应，瞳孔紧缩，浑身僵硬，全身的毛骤然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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