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时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恍然间又是不短的日子溜了过去。而在其下不断奔跑的我们，却依旧一无所知，只知道不能停下来。”

　　周日的深夜，苏檬静静的伏在桌前，似是刚沐浴过，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披散着，末端还带着未干的水气。浅浅的橘色灯光融进了影子，让得她整个人似乎都是暖的。

　　“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其实日记苏檬是不常写的，但是她很喜欢手写的触感，似乎听着笔端和柔软的纸张微微摩擦的声响，内心就会变得不可思议的宁静。

　　顿了顿，似是思索了一下，她方才继续写道。

　　“明天……大概是有些紧张的吧”写完这句话，自己似乎都自嘲的笑了笑，在安宁面前自信满满的自己，原来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还是有些隐隐的惧意吗？

　　相对于开朗乐观的安宁，在众人面前露面这种事苏檬实在是极少做，不如说是在努力避免着所谓展露自己的机会，安静淡然太久，对于很多东西反而不大在乎。

　　微微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怎样都是要去面对的，既然逃不过，那就尽力做最好吧。这么想着，苏檬的心也略微平静了一些。这时她方才有了些困意，合上日记本，轻柔的关上灯，不消片刻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室寂静

　　第二天一大早，苏檬醒的格外早，惯例的洗漱完，便是坐在餐桌前安静的吃着早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今天有着节目这件事。坐在对面的苏母观察了好一会，实在是没看出女儿到底是故作淡定还是真的不在乎，便把筷子轻轻在碗上一点，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餐桌上却是格外有着深意。

　　苏檬听到也是知道自己的母上大人有话要说了，便也是很配合的放下了筷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迟疑了下，苏母还是开了口，“苏苏啊，今天可是有你的表演，你不紧张吗？”

　　已经料到了苏檬会若无其事的拒绝，却意外地听到苏檬淡淡的“嗯”了一声，就算是无比了解自家女儿的苏母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有些发愣

　　“不过，我会努力去客服的。”苏檬小小的抿了口牛奶，想了想又补上这么一句。

　　这便是苏檬，她会大大方方的承认她的不安，但又不会过分焦虑，而是尽自己可能去克服她所遇到的困难。

　　显然对苏檬的回答非常满意，苏母点点头，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一旁的苏父放下正在看的报纸，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方才继续道，“既然小苏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还对自家一直赞不绝口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不如好好收拾下心情一会看表演才是正事。”

　　对于一本正经的苏父苏母的态度可就不比对苏檬那般温和了，不由得斜瞥了他一眼道，“行了啊，我这分明是在关心女儿，你还是继续看你的报纸去，要换的衣服我给你挂好了，一会换上再好好的打理下，今天可是要去女儿的学校的。”

　　苏父闻言不由得轻摇了摇头，真是，对自己和对女儿完全就是两个态度，这都多久了还是这个样子。

　　艺术节是学校难得的大型活动，这几天的课都会相应的停掉，学生也不必再拘泥于校服而可以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来参加活动。校园里设有各种各样的摊位和活动，既能吃好喝好也能欣赏到各式各样的节目，虽然开设时间不算太长但是每年不断的创新倒是让这个活动越发红火起来。

　　苏檬刚到校园门口满眼便是学校趁着周末布置好的彩带和气球，人流量几乎是平常的两三倍，一时之间让得喜静的她颇有些不适应。

　　“苏苏，这里这里。”虽然周围很是吵闹但是苏檬还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一看，安宁正在不远处朝着她很兴奋的挥着手，嘴角不由得弯起一抹有些柔和的弧度，她走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难得今天没课不多睡会吗？”

　　闻言安宁不由得轻瞪了眼苏檬，“难道我在苏苏你心中的形象懒到只会睡觉吗？”

　　还否认，苏檬不由得在心里低笑了下，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笑着看着安宁“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苏苏！”安宁闻言脸有些微红，待得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抓狂，“你怎么能在这种场合揭我的老底！”

　　“哦？原来安安害羞了啊，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估计再逗下去面前这人都要炸毛了，苏檬憋着笑，状似随意的“安抚”道。

　　安宁还是盯着苏檬不放，片刻后那副气呼呼的样子却是快速的收了起来，反而笑吟吟的道，“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想到今天是和苏苏的第一次上台合作我就睡不大着了。”说罢还拍了拍一直背在身后的吉他盒。

　　看着表情如变脸般的安宁，苏檬也只能无奈的摊了摊手。

　　“话说，苏苏你今天打扮的很简单啊。”安宁上下的打量着苏檬，今天虽然有表演但苏檬却只是穿了一件白色的齐膝长裙，头发用一枚蓝色的蝴蝶发卡别了起来，简单而不张扬的装扮，却依旧吸引了很多人的眼光，“不过，还是很漂亮。果然气质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说完安宁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苏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面前这人究竟是脸皮厚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面不改色的拍自己马屁，正巧这时集合的铃声响起，苏檬赶紧说道，“走吧，老师和同学肯定都等急了。”说完拉起她就快步走开。

　　“还有啊……喂，我说苏苏，慢点啊”正还想说些什么的安宁不由得被打断了话题，只好瘪瘪嘴认命的跟上好友的步伐。

　　所有的活动都免不了所谓的过场，冗长的开幕式便是不可避免的一项，台上的校长仿佛有讲不完的话语，从创校史讲到近年的辉煌成绩，要说他接下来要和下面的师生一起探讨下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悠久历史苏檬想她也是信的。一旁的安宁早已苦了脸，却是被勒令不得以其他借口在自由活动前提前脱离队伍，眼睛不由得滴溜溜的转着，可是和前方站着的老郑一发看似平静的眼神对视后不由得彻底焉了下来，无精打采的继续听着校长永无止境的长篇大论。

　　“……那么，我宣布”终于到了最后，校长停顿了下，台下的人却是精神一振，方才听到校长继续说道，“今年的艺术节文化展览，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似乎是要与这句话呼应似的，“砰”地一声便是在上空绽开了满天的礼炮，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活动正式拉开了帷幕。

　　叮嘱了一些安全注意事项后，老郑很大气的手一挥，宣布自由活动。安宁低头看了看表，距离她们参加的组合比赛还有半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她们还有一些准备时间。可是现实往往不比预料，校园不算特别大可也绝对不算小，当她们穿过沿路的摊位帐篷，赶到舞台幕后时，也只剩下十五分钟了。安宁不由得显得有些沮丧，“还以为最后可以再来一遍呢，现在的时间也只够我看看吉他的音准了。”

　　苏檬笑了笑，伸手替她把一缕垂到额前的头发捋顺，“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但是毕竟我们练习了这么多次，也不急这么一会，而且，”她微微俯下身子，和安宁平视，声音少见的带了些安抚，“安安，要相信自己，你不比任何人差，包括我。”

　　闻言安宁有些惊讶，苏檬在她的面前露出的是对她的无奈和偶尔的调笑，极少这么认真的和她说话，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吗？只是听到了苏檬的这一席话，安宁尚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很多，抬头展颜一笑，笑容间又有了平时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和勇气，“嗯，还是我家苏苏最好了，我好多了。”她没说谢谢，因为她知道在她们之间并不需要这般字面上的客套。

　　谈话间，台前的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选手一个接一个的上场，每个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了自己最拿手的节目，苏檬和安宁的比赛号码偏后，所以她们一直默默的观看着，不时为了一两个让她们都惊艳不已的节目低声讨论两句，两人之间却是全然没有了刚才隐约的紧张气氛。

　　“淡淡的旅行时光如同剪影一般掠过，或开心，或悲伤，我们只是在路上走着，走着那段属于自己的旅程…”

　　听到这一段关于她们节目的报幕，安宁笑了笑，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看起来似乎到我们了，走吧，苏苏。”说着，她朝苏檬伸出了手。

　　苏檬同样也回之一笑，伸手握住她的，两人并肩一同穿过了幕布。

　　之前的几个节目表演都颇为不错，现场的气氛也是逐渐的热烈了起来。当看到再次出来的是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的时候不少人都颇有些期待的看着她们，不时低声议论两句。

　　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站在舞台上面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观众，即便是淡定如苏檬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只能轻咬住自己的下唇，压抑着心里的点点不安。

　　背在背后的手突然被安宁小小的扯了下，苏檬看向她，却是看到安宁看向了台下。苏檬顺着安宁的视线看去，却是发现了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打扮光鲜的苏母有些调皮的朝着苏檬眨了眨眼睛，还扬了扬手中的相机，似乎是在无声的替女儿加油。穿着颇为正式的苏父看着一旁的妻子，表情虽有些无奈，但面上却带着些许柔和的笑容，他并未有太多的动作，只是冲着苏檬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看着台下的父母，又看了看身旁好友一如往常的轻松笑容，苏檬终于放下了所有不安，浅笑着点了点头，帮着安宁拿出盒中的吉他，看着她坐到早已准备好的座椅上，方才轻轻端起自己面前的话筒。

　　此刻，舞台的左侧，一处人相对较小的位置，林柠和路铭略有些漫不经心的靠在一棵树上，目光却是转也不转的盯着台上的两道靓丽的身影。

　　“欸，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参加的这个比赛？”似是想起了什么，路铭转头问道。自从那天告别后他才反应过来并未询问她们参加的到底是什么比赛，整个艺术节关于唱歌的比赛就有五六项，要是因为这个就错过了她们的未免也太可惜了一点。直到刚才他都在为这个问题苦恼，可是身旁这人不发一言拽着他就走，却刚好赶上她们出场，老实说他也很是疑惑。

　　对于这个问题林柠显然并不放在心上，甚至目光也未有丝毫的转移，只是淡淡道，“很简单，虽然比赛项目繁多但是只有组合歌唱这一项比赛对自带乐器有特殊的要求。上次我们撞见她们练习的时候那个名为安宁的女孩不就怀抱着一台吉他吗？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这个比赛可能性最大就是了。”说罢才转头望了路铭一眼，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有时候，多动动脑子不是坏事。”

　　这算什么，解释完还不忘了嘲讽自己几句吗？路铭有些悻悻，不由得嘀咕了两句，“以前怎么没见你对这种活动感兴趣过？你大可以告诉我地点我一个人来看就好了啊……”

　　林柠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手背，并未多语，就在路铭都要以为他没听见这句话时，才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响起，“闭嘴，好好看节目。”

　　这个暴君！路铭在心里骂了林柠千万句没人性面上到底还是不敢反驳，只得把目光重新转回台上。

　　林柠的视线依旧没有丝毫游动，除了他所推断的，还有一件事他并未告诉路铭，就是他私下还去查看了这次所有歌唱类节目的报名表，否则就算知晓了她们参加什么比赛，也不可能把出场顺序知晓的这样清楚。所幸路铭并没有细想其中的不对，如此他也免了向他解释的一番功夫。

　　只是这样做，他又存了自己的几分心思呢…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只是继续看着不再想太多。

　　“叮”当安宁把手指抚上吉他弦的那一瞬，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台下立马变得默不作声，周围还是喧闹的，只是这一方空间是安静的，独立的恰到好处。

　　“你看过了许多美景

　　你看过了许多美女

　　你迷失在地图上每一道短暂的光阴

　　你看过夜的巴黎

　　你踏过下雪的北京

　　你熟记书本里每一处你最爱的真理……”

　　轻柔的歌声随着音响扩散开来，伴着淡淡的清弦弹奏，纯净的似乎没有任何杂质。似乎只要是听到这般温柔的声音，再焦躁的心似乎也能平静下来。一旁的安宁只是眼目低垂，专注的弹好每一个音。比赛前她偷偷的向音响师提出了不放伴奏的要求，大概是觉得有些奇怪吧，音响师眼神古怪的看了她几秒还是答应了下来。其实安宁的想法很简单，只是觉得伴奏的声响会影响苏檬的音色，她希望好友的这一次表演是无瑕疵的。而台下听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似乎也证明了安宁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台下的路铭听得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醉，虽然之前有听过她们的练习，但那毕竟只是一个片段。她们在现场的发挥更为稳定。台上的苏檬似乎变了个人一般，不同于平时的清冷，隐隐透露出的自信让人看到了她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让人不禁想去了解更多。

　　“她们今天的状态似乎很好，看来能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转头看见好友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轻唤了两声，“林柠？”

　　“……嗯。”林柠随意的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语气却有些不大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刚才路铭看向苏檬目光里不加掩饰的倾慕略有些不舒服。

　　路铭对于他突然冷淡的语气也并不在意，他清楚他的性子，不如说这才是他最本来的性格。此时已经是二段副歌了，是安宁表演的部分，看来距离表演结束已不远，“一会结束后，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本来想直接拒绝的，迟疑了一下，他看着台上那道白色的倩影，说出口的却是肯定的回答，“嗯。”

　　“你累积了许多飞行

　　你用心挑选纪念品

　　你搜集了地图上每一次的风和日丽……”。

　　怀抱着吉他的安宁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只是轻轻拨弦，淡淡吟唱，沉浸在自己的音乐的世界里。让人很难想象那般活泼的女孩也会有这样安静的一面。

　　“你离开我，就是旅行的意义……”

　　两种声线，一种温柔如海风拂面，一种清脆似雨落珠盘，却是在此刻合在一起为这首歌落下了最后的帷幕，安宁还特意把最后一个音唱的上挑了几分，方才轻抚吉他让最后一丝余韵消散在风中。台下静默了两秒，似乎还没有从表演的结束中回过神来，直到二人优雅的鞠躬谢幕，稀稀拉拉的掌声方才陆续响起，直到最后汇聚成雷鸣般的声响，其中夹着不少的欢呼声，看来今天安宁和苏檬的表演是彻底征服了在场的人。

　　安宁笑笑，今天苏苏绝对是惊艳全场了，这便是她想要的效果了，这么出色的安安理应这般闪耀在所有人的面前。苏檬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同样浅笑着握住安宁的一只手，“安安，笑谢谢你，今天你真的很棒。”

　　“哪有，苏苏才是呢。”

　　少女灿烂的笑容那一瞬仿佛盖过了尚还耀眼的阳光，明亮而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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