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无法理解的速度

　　夜色下，寒风阵阵。

　　老旧建筑倾塌成了一片废墟，如薄雾般的尘土扩散至周遭二三十米范围内的区域，遮天蔽月，久久不散。

　　中年男子站在烟尘中，静静凝望着眼前的废墟。

　　他很清楚，单凭这样的动静，最快赶到现场的必然会是安全局巡守队队员。至于异局的人……不论是市异局，还是州异局，离这儿都太过遥远，最快估计也得在十分钟之后才能赶到。

　　十分钟时间，已足够他安然撤离。

　　但是……

　　“哗——”

　　随着一阵岩壁被翻动的巨大声响传出，中年男子身前的废墟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一块块墙体被撕裂、掀开，一道庞大的身躯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这道身躯约有七、八米的高度，头生双角，全身暗红，周身萦绕着一层黑色烟雾，仅仅只是看上一眼，都能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巨大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已经带上了几分死亡的意味。

　　中年男子面色凝重地后撤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开始联系聚集周围的手下。

　　事态的发展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类似的情况。

　　作为一名跟异局斡旋多年的老牌灰质感染者组织首领，他应对过的不利局面数不胜数，绝对不会轻易地自乱阵脚、自取灭亡。

　　其实单凭他和他手下的这批精英，要想从眼前这怪物手中逃脱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撤离的打算。

　　——他和他手下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杀了眼前这只怪物。

　　而但凡有一点击杀的可能，他们就不会轻易放弃。

　　即便……是丢了性命。

　　他们这批人，说白了就是有些轻生，都有过不想活的念头。

　　这样的人，原本最适合当敢死队队员去冲击异局。

　　然而，作为组织首领的中年男子，却觉得这样做非常不妥。

　　虽然他也常年被异局通缉，同样对异局恨之入骨，但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报复社会的想法。在他心里，自己始终是个获得了非凡力量的正常人，而不是什么感染者。

　　既然是正常人，自然就该有正常人都有的同理心。

　　在想要轻生的前提下，与其去对抗那些守护着整个人类社会的异局人员，还不如去对抗入侵这个世界的怪物。这样做，最起码还能在牺牲之后，于整个人类社会中博得一片好名声。

　　‘可惜秦絮没能去研究院纠集一批人手，不然就能把研究院的警卫给引出来了……’

　　中年男子喃喃低语一声，随即收束心神，开始给自己的手下分配任务。

　　据他估算，仅靠他们今天带来的这些武器装备，基本不太可能会对眼前这只庞大的怪物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而在他们这批人中，除了他自己是个注射五次灰质药剂的人之外，也仅有两名注射了四次灰质药剂的精英，剩下的都只是注射四次以下的普通强者。

　　用这样的配置去对抗眼前这只怪物，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斗得旗鼓相当，但要压制、甚至是杀死怪物，就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因此，利用人数的优势去拖住对方，尽量将对方限制在一定的区域内，等待异局特战科队员到场救援，才是他们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之后的事，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十分钟，只要能拖住十分钟就行……”

　　中年男子对手下的众人沉声说道。

　　围在他身边的众多灰质感染者一言不发，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或许，他们并没有中年男子那样稍显伟大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要向世人证明。……证明他们不是什么感染者，不是什么危险的犯罪分子，更不是什么怪物。

　　他们，也是拥有正常情感的人类。

　　他们不想继续生活在充满歧视和偏见的角落苟延残喘。

　　要么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要么死。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

　　远处，庞大的恶魔怪物已完全挣脱开墙体的束缚，大步向众人的方向走来。

　　大地微微震颤，连四周的房屋都开始轻轻晃动起来。

　　附近的居民早已逃到了远处，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因此受连累。

　　只不过……

　　过了今晚，大概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

　　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怪物。

　　“准备动手！”

　　中年男子向身边的众人挥了挥手，自己也提起了砍刀，作势上前。

　　就在这时——

　　“不用等十分钟，我们的人一分钟之后就能到。”一道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中年男子浑身一颤，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发现身后不足五十公分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此人年约四十左右，身材高瘦，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下巴处长着一层细密的小胡子，长相俊朗，面带微笑，看上去颇为和善。

　　“沈世谦？”中年男子绷紧肌肉，下意识抬起了手中的砍刀。

　　眼前这男人，他很熟。

　　对方的官方身份有很多，但他印象最深的身份就只有一个。

　　——林州异常事件调查局特战科科长。

　　这是一个注射了六次灰质药剂的“准守护者”。

　　“好久不见，何天鸿。”名为沈世谦的胡子帅哥微笑道。

　　“你——”

　　何天鸿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又快速奔来了两个人。

　　他定睛一看，瞳孔微缩。

　　来的两个人他也认识，都是注射了五次灰质药剂的精英，在州局的特战科中担任队长的位置。

　　一名科长，两名队长……妥妥的大手笔。

　　‘他们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快……’

　　何天鸿心里爬满了疑惑。

　　沈世谦没有理他，而是抬起胳膊，朝着恶魔怪物的方向挥了挥。

　　刚刚赶到现场的两名州局特战科小队队长几乎没有停留，迅速转身朝怪物冲了过去。

　　做完这一步，沈世谦才偏转目光，微笑地看着何天鸿：“我们已经动手了，你呢？”

　　何天鸿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了眼身边那两名注射四次灰质药剂的精英。

　　两人心领神会，带着组织里所有人直扑恶魔怪物。

　　至此，这处空地就只剩下了前后两个人。

　　沈世谦迈步上前两步：“做得不错。”

　　何天鸿的嘴角露出几分讥讽：“就这？”

　　沈世谦笑着摇摇头：“我们都已经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了，没必要再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题。”他偏头看着对方，“你早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确实有绝对的善恶之分……但更多的，还是处于黑白之间，没法用纯粹善恶去衡量的事物。”

　　“你我之间，更多的还是立场问题。而所谓的立场问题，很多时候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界限。今天我们可以因为怪物站到一起，以后同样也可以站在一起。当你做了这件事之后，没有人会再有理由对付你……连最顽固那几个人也不行。”

　　“然后呢，等事情结束之后再来清算？反复横跳？”何天鸿冷笑道。

　　“不，已经没那个时间了。”

　　“没时间？什么意思？”

　　沈世谦背起双手：“没什么意思，就是上面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下来。”他抬眼看着远处与恶魔怪物作战的众多灰质感染者，“这个消息……对你们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何天鸿眉角微动：“应该？”

　　沈世谦思虑一秒，答道：“究竟算不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得看你们自己怎么想。但至少，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坏消息。”

　　何天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念叨：“故弄玄虚。”

　　沈世谦没有回应，专心看着前方的战斗。

　　一分钟后，两支专门应对怪物的州局特战科小队赶到现场，迅速加入了战斗。

　　原本就已落入下风的恶魔怪物，很快就进入了苦苦支撑的状态，预计再过不久就会被死死压制住，再难翻身。

　　何天鸿向前迈出一步，却又立马缩了回来，若有所思地转头问道：“你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赶到现场，是刚好有事从这附近经过？”

　　沈世谦摇摇头：“两个小时之前，我们就已经埋伏在这附近了。”

　　“两个小时之前？”何天鸿闻言怔了怔，随后面色逐渐阴沉了下去，“是谁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是之前被你抓住的秦絮？”

　　虽然他们不太相信组织里会出现叛徒，但除了这一个原因，他已经找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会暴露自己位置的原因。

　　“别多想，不是什么叛徒。”沈世谦微微一笑，坦言道，“是白木市市局一名调查员汇报的这个消息。”

　　“你说谁？市局的调查员？”何天鸿满脸不可置信，“调查员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不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一脸惊悚地看着对方，“他怎么会知道这里会有怪物出现？”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怪物会出现，州局就不可能会派出两支专门应付怪物的小队。

　　但是有怪物出现这件事，除了他们组织的人之外，又有谁会知道？

　　沈世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仅知道这里会有怪物现身，还知道这整个过程，其实是你设下埋伏想要对付那只怪物的一个局。”

　　“这……”何天鸿的表情有些茫然，“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

　　……

　　林州郊区，鹰山村附近的山林。

　　刚刚破坏了“祭坛”的一行四人正在林中快步前行。

　　“其实这件事，还是得从我跟姜娴抓住那个擅长伪装的女人那时候说起。”余策平静地讲述道，“当时我就已经看出来，那个女人确实不是真心想跟怪物合作，但是她也确实是跟怪物进行了合作。

　　当两者都成为事实时，就说明那个女人要么是遭受了胁迫，要么就是还有其他的隐藏目的，基本没有其他可能性。”

　　他举起手里的容器，身后的三人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眼下这只怪物从那个女人的影子里钻出来，进入了我影子。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确实是被胁迫的，她是被怪物逼着做了那些事，影子里的怪物就是证据。

　　但是我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把她抓起来，而怪物又离开了她的影子，那她不是应该要感谢我们的解救、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吗？为什么她还要反过来怨恨我们，怪我们解救了她？这根本就说步通……”

　　“除非抓她这件事，确实是阻碍到了什么。”王硕忍不住开口接道。

　　余策点点头，没有去追究对方插嘴的事：“我当时也马上朝着这个方向想了下去，然后就突然意识到，她很有可能是想瞒着影子里的怪物做一些事。”

　　他笑了笑，“从之前关于会不会把她抓进研究院的对话来看，其实她就是想让我们把她抓进研究院。至于进了研究院能做什么……我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利用她影子里的那只怪物，释放被关押着的灰质感染者，引发研究院的骚乱，更进一步地分散人类的注意。”

　　他轻吐了一口气，“到此为止，那个女人和怪物的目标还是一致的。”

　　“但是，当骚乱爆发之后，要是那个女人确实还有其他目的，那就必须在这个时候做。因为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去做些什么，那么等研究院的警卫们压制住了骚乱，她也就彻底失去了机会。”

　　陈嘉川挠了挠头：“这时候她还能做什么？”

　　余策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当然是把灰质感染者都聚集起来，为自己所用。

　　她作为这次行动的主导者，只要那些灰质感染者还有一些理智，就多半会给她几分面子，还她这份恩情，听从她的指挥。”

　　陈嘉川听到这里，还是有些不理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就可以约束他们，让他们固守在一个地方。”王硕又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怪物要的是混乱，那个女人就偏偏不让他们乱起来，而是让他们安分下来。”

　　“这样一来，研究院的警卫就能暂时腾出手来，处理其他事务。”余策接着道，“而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就意味着……在研究院附近，很有可能会爆发出怪物袭击事件！”

　　至此，他也算是将事件的后续发展也贯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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